第二日,彩凤对弟弟说一起去听说书,弟弟很高兴,吃完饭就要拉着姐姐的手走,彩凤想在天黑之前赶去,于是梳洗完出门。到了茶楼,见于爷站在门口,脸色青黑,看见彩凤,还是热情招呼:“姑娘,好些时日没来,快请进,你可是我们公子的贵客!”说着,伸出手来谦让,彩凤也微笑着问好。
于爷还是领她到原先坐的桌几旁边,刚落座,就见沈公子推门而入,一双清澈眼睛笑意盈盈,脸上是晴空万里,神采奕奕,挺拔玉立的身材潇洒风流。
坐下后,公子用深邃眼神看看彩凤,环顾四周,问道:“王大公子怎的没来?”于爷回答:“王公子可能晚点来,你们先喝点茶,要什么茶呢?”沈云白笑道:“很想喝点白毛茶,清香甜爽,片片似刀立,又似白鹤冲天,但是这个季节里,还是喝点红茶好,尤其是姑娘你。”于爷笑道:“好啊,一会就到,来两杯正山小种红茶。”小二很快上茶,于爷出去迎客,弟弟在到长廊上玩耍。
沈公子笑道:“凤儿今日准时,来时害怕么?”“天黑前来的,还不怕。”彩凤羞涩回答。“呵,凤儿最勇敢,要不怎么敢去扶于爷呢?”彩凤道:“扶人有这么可怕吗?我没想忒多,当时就想着,如果不把于爷扶起来,于爷就会没命。”
沈公子注视彩凤,玩味道:“一个女孩,自是这样难得,你外表娇弱,内有韧性,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彩凤摇头道:“我只是出于本心,尊重内心,我娘常教导我要做良善之人,不能见死不救。”
沈云白面露惊诧,道:“出自本心?尊崇内心?看来你喜欢心学,得到心学精髓。听说过阳明心学吗?心学现下厉害,学子遍及天下,书生们以学习心学为荣。”
彩凤不懂沈公子所说,只是愣愣望着他,沈云白道:“凤儿,以后想听心学吗?我可以讲给你听,心学博大精深,是王阳明在龙场悟道、格物致知所成。”
彩凤微笑道:“好啊,我正向你请教呢,对这学问一点不知,希望公子传授,让我开了眼界。”“好吧,我就是心学门徒,可现下有些人学偏了,成了清谈之客,没有真正掌握阳明心学的精髓。”正说着话,王公子来了。
几日不见,王公子显得有些憔悴。看见彩凤,高兴的说:“哎呀,近日未见姑娘,看姑娘倒是越发出落的标致。姑娘可还好吧?”彩凤含笑点头。王公子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云白,笑道:“哦,沈公子,今日你也来了?”沈公子道:“我经常来呀,你知道的,只是这两天忙。”
王公子嘿嘿笑道:“沈公子,沈云白,你很忙的!这么忙,偏巧今天有时间啊?”沈公子笑道:“今天有点时间,就来听听说书。”“呵呵,恐怕听书是假,见姑娘是真吧?”王公子打趣道。沈云白脸上尴尬,彩凤早已经羞红了脸,心头喜悦,低头微笑。王书悦道:“开玩笑了,大家一起听于爷说书吧。”
这时,于爷将醒木一拍,大声道:“今天我给大家来一段,天下事合分轮回,地上人更朝换代,一治一乱圣人留,争名夺利几时休?汉高祖灭秦楚龙虎斗,汉献帝做傀儡三国分,曹孟德人称魁首,吴孙权驾坐龙楼,汉刘备舍命交友,此天时地利人和,英雄辈出分天下。说不尽来道不完,今天来一段王司徒巧使美人计,董卓伏诛万民同庆!”彩凤听着入迷,这时王书悦道:“三国故事,听的都要耳根起茧,我可真不想听!”沈公子道:“静心听一听,里面有道理呢!”
于爷继续讲说:“东汉灭亡异兆现,频繁灾情生事端,恒灵二帝败朝纲,恒帝用佞压贤臣,灵帝宠信十常侍,祸乱朝廷民生怨。屠沽出身何国舅,少谋缺智埋祸根,下了檄文征豪杰,谁知引来一豺狼。心狠手辣老董卓,杀帝灭后立傀儡,夜夜笙歌卧龙床,士卒劫财又杀人,生灵涂炭风云起,志士男儿逃离出。赤兔金珠笼吕布,方天画戟无人敌,助纣为虐更纷乱,杀贼均遭荼毒手,几番争斗终失败,忠直大臣忧心结。司徒长叹时局乱,貂蝉感恩表心愿,设下连环美人计,离间父子相残杀。打造金冠送吕布,特来府上置谢意,酒酣耳热血沸腾,适时貂蝉来斟酒。美人羞花闭月貌,吕布色眼不离身,司徒见机许良缘,吕布欢喜等时日。司徒朝堂见董卓,诚挚邀请到王府,歌舞助兴貂蝉出,宛如天仙下凡尘,董卓色心频回顾,司徒巧语送貂蝉。锦绣帐里鸾凤颠,软玉温香迷贼子,吕布愤其夺貂蝉,父子嫌隙难弥合。。。。”说了很长一段故事,结束之后,众人散去,一片寂静。
这时,彩凤弟弟说:“这个王司徒,把美人交给吕布就好,为什么给那老董卓?”彩凤捂了弟弟嘴,不让他说。沈云白微笑道:“小弟弟,王司徒为了除去董卓,只好给他们使美人离间计。将貂蝉先许于吕布,再送给董卓,让他父子两人为了貂蝉,心生怨恨,反目成仇,最后董卓被吕布杀死。”王书悦道:“可怜貂蝉,沦为除奸贼的工具,周旋于老董卓和吕布,最后红颜薄命,真正可惜!”
沈云白道:“奸臣欺主祸国,百姓生灵涂炭,王司徒无奈之举,貂蝉侠义女子,才能除掉奸贼。”王书悦叹息道:“董卓奸贼,人人得而诛之,一群英雄男儿,竟让女子代替!”沈云白喝了茶,笑道:“呵呵,那时候的真正英雄,体单身薄,无士无卒,不成气候,才有了一时奸贼得逞。”
彩凤听后,心中升起一股悲凉,身上发冷,弟弟打盹,沈云白关心道:“姑娘冷了,要回去吗?”王书悦说:“姑娘暂时将小弟弟放到隔壁房间,那里暖和,可以休息,一会送你们回去。”
两人继续聊天。沈云白道:“所谓时势造英雄,曹孟德拥兵百万,携天子而令诸侯,占天时;孙仲谋虎踞龙盘,占据江东要地,占地利;刘玄德桃园结义,三顾茅庐请孔明,占人和。成大事者,必要占尽这些,前期那些都是草莽英雄。”
王书悦悄声道:“公子口气真大!不管怎样,董卓这些人祸害朝廷和百姓是该死。乱世奸贼,可以奋起杀之,可太平盛世如何杀奸贼呢?!”沈云白警觉得看看周围,笑道:“怎么杀奸贼?难道用白刀子么?只好静观其变,等待时机。”王书悦不甘心地说:“好一个静观其变!等到什么时候?那老贼我是等不及了。”
接着喝了口茶水,继续道:“那老贼独子,奸诈狠毒,那天家父叫我,就是为了这厮!现在想想都生气!”沈云白好奇道:“什么事啊,特特着急的叫你回去?”
王书悦道:“为了一幅画,就把我急急忙忙的叫回家去,现在回想还憋屈!”沈云白惊奇问:“嗯?什么画?怎么回事?”王公子叹了口气,苦笑:“你也知道,家父喜欢收藏字画,戴金的《月下舟》,文征明的《兰花图》等,有一年,重金求得一副绝世国画,宋朝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父亲爱若之极,隐藏起来,我们根本没见过。那个奸贼独子不知从何得到消息,强硬索要,父亲无奈,怯于他父亲在官场淫威,可又不愿意给那奸贼,于是,就找人临摹了一副,谁知,被这贼子不知怎么知道了,那天家父派人找我,就是商量此事。”
沈云白道:“他怎么能知道是临摹的?其中必有蹊跷!”王书悦道:“是啊,我们也百思不解,后来才知道,有一个装裱匠汤成,当年穷困潦倒,我父亲救济活命,谁知这厮不记报恩,竟见严贼,看了宝画,说是假的,并对贼子严东楼说,宝画是否真假,看屋角雀是否一脚踏两瓦便可知,那贼子看了,验出真假,恼羞成怒,索要真画,父亲着急找我来,商量作何处理。”
沈云白道:“前两年你兄长就因为杨继盛案件,施予同情援手,严家父子怀恨在心,想方设法要找你们的茬,如今遇到这样的事,真的要想好办法,否则,大祸临头。”
王书悦道:“是呀,前几日奸贼的狗奴才来闹事,把客官都赶跑,于爷也差点让他们打了。”沈云白建议道:“我看你这个茶楼暂时不要开,还是歇息一阵,避过风头再说。”
王公子问:“那宝画的事,怎么办呢?父亲这几日愁眉不展,连饭都吃不下去!”沈云白问:“那个汤臣在你父亲手里见过此画吗?”王公子回答:“见过,知道真迹在我父亲手里。”
沈云白拍拍桌子,道:“那就不好办,以假乱真不行,舍财免灾也未必管用。可如今胳膊拧不过大腿,如果坚持不给,灾祸马上降临,真迹送上,可拖些时日,王大人辞官致仕,也可能保得平安。只这奸贼,心狠手辣,一味讨好皇上,无人制衡、撼动他的地位。再加他的儿子严东楼,奸诈机巧,攻于心计,父子俩独霸朝政,肆意妄为,卖官鬻爵,贪污纳贿,严东楼任工部侍郎,是肥的流油差事,几个干儿子把持朝廷关键位置,把朝政弄得乌烟瘴气,而且一有风吹草动,这厮马上就能得知。我听说徐次辅也是低声下气,隐忍谦让,我们这些年轻人,哪有说话的份?!”
王书悦怒道:“这个严贼,看他能蹦哒到什么时候?!我们日子长着呢,可以等下去。我回家和父亲商量一下,看怎么办。”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这才觉得夜已深,彩凤姐弟还要回家。到了隔壁房间,看到弟弟已经睡着,姐姐也在打盹,王书悦挠挠头,道:“哎呀,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要不就住到这儿?”彩凤猛然间醒了,睡眼惺忪,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柔声说:“你们聊完了?我们回家去。”叫弟弟起来,弟弟睡意正浓,叫几次不愿起来。
沈云白笑道:“要不弟弟就暂时住这儿,王公子,麻烦你照顾好他,我送姑娘回去。”王公子眼睛闪了闪,异样的眼光迅速看看彩凤,嘴角露出一丝不置可否的笑,说道:“沈公子命令,小弟我岂能不答应?只是李姑娘还要回去吗?外面很冷!”彩凤对王书悦微笑说:“谢王公子关照,今晚我要回去,明日来接弟弟。”两人告辞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