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寂幽微笑道:“古师弟,玉虹师兄寻你很久了,还请回去吧,再过一会便要启程上路了。”古辰一惊,暗道:“糟糕,我只顾出神发呆,居然忘了门派大事。”忙道:“花师姐,我这就过去……”话音未落,肚皮竟咕咕叫了起来。他久未进食,早就饥肠辘辘,冷不防在花寂幽眼前出了大丑,登时臊红了脸,低下头去。
花寂幽对此毫不在意,轻声笑道:“古师弟,此行将入漠北最为严寒之地,因此出发之前,还请做好充足准备。”古辰脸红过耳,喃喃道:“花师姐,我……我知道了,谢谢你。”花寂幽微笑点头,也不多话,轻移莲步,款款去了。古辰见她步入客栈,拍了拍脸庞,也随之入内。
葛长风瞧古辰跟在花寂幽身后进来,眼中尽是嫌恶之色,冷笑道:“好大的架子啊,大伙都等这么久了,就是为了这小子。”楚晋南笑道:“葛师弟,莫非你在嫉妒别人?”葛长风睨他一眼,嘿笑道:“少给老子五十步笑百步,难道你对古彦那小子的恨意就少了?”说着手指叩了叩桌子,哼道:“这兄弟俩可恶至极,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古辰此时饥火攻心,本想叫上几碟小菜,聊以充饥,但见众人早已换上御寒衣服,包袱也收拾妥当,只好打消了这等念头。匆匆从玉虹道人那处取来衣物,又吃了几个小蝶送的馒头之后,便与众人一同上路。
玉虹道人与曲赤子为了掩人耳目,特意借着浓浓夜色,避开山间栈道,专走林间泥泞积雪小路,行进缓慢不说,众人更是苦不堪言。疾行数个时辰之后,待天色微明,眼见再过片时便能走出这片密林,拐上山道,均是松了一口气,浑身放松下来,有几名弟子甚至相互间开起了玩笑。
玉虹道人走在前头,忽地眉头一皱,低声喝道:“噤声!”葛长风举目眺望,蓦地“咦”了一声,指向三丈之外的一株挂满冰柱的老树,小声道:“那树上有人!”天清宫及玄天圣教众人一听此言,心下顿时大惊,原本放下的心又不禁吊了起来。
古辰抓起墨玉古剑,顺他所指方向瞧去,只见那老树粗枝之上睡着一个邋遢老者,涎水直流,鼾声微响,两条手臂软软垂下,右手手腕上系着一只黑色葫芦。楚晋南不屑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人呢,不过就是个老醉鬼而已。”
玉虹道人凝目观察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不对,这人有可能是魔天宗的人。”楚晋南张口结舌,不服道:“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个醉鬼。”玉虹道人瞧他一眼,冷笑道:“你若不信,仔细看看他手上挂着的葫芦。”
楚晋南心中一凛,抬眼望去,细瞧片刻,却见那黑漆漆的葫芦身上不时闪过三道金芒,不由点头道:“不错,这葫芦当是邪崇之物,绝非正道中人所有。”葛长风道:“玉虹师兄,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说着伸手在喉间比划一下。
玉虹道人沉吟一阵,摇头道:“不可轻举妄动,既然这人在此,那说明不远处必有妖人出没,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放轻脚步,绕过去即可。”曲赤子却冷笑道:“真是麻烦,杀了他。”玉虹道人皱眉道:“曲长老,何必如此鲁莽?”曲赤子嘿笑道:“这怎会鲁莽了,过了这片山林,便是漠北最寒冷的地段,风雪极大,天气恶劣。就算魔天宗知道我们在此,也不敢追来。”
玉虹道人凝重道:“你这话虽是不错,但你有没有想过,既然我们敢闯入漠北最严寒之地,他魔天宗为何就不敢追来?”说罢将手一扬,压低了声音道:“天清宫弟子,小心绕过去。”曲赤子目光闪动,忽地笑道:“难怪天清宫这些年如此衰败不堪,原来专出一些胆小怕死的鼠辈。”一边说着,一边拔出腰间长剑。
玉虹道人见状一惊,喝道:“曲赤子,你想做什么?”曲赤子眯眼笑道:“慌什么,你天清宫不是要除魔卫道,与朱武决一死战么?本座不过是替你们扫除魔障罢了。”玉虹道人心中大急,跨前一步,低声喝道:“不可胡来!”曲赤子嘿笑几声,目中精芒一闪,大袖轻挥,长剑宛如寒电飞射,刷地破空弹出,“噗嗤”刺入那邋遢老者胸口。
那邋遢老者连哼都未及一声,立即气绝倒毙,“扑通”一下摔在雪地之中。曲赤子不料一击得手,心头得意万分,哈哈笑道:“什么魔门高手,还不如狗屁。徒儿们,随本座去看看那人究竟何等身份。”玄天圣教的弟子也觉面目有光,大拍马屁道:“曲道首神通惊人,区区魔门高手自然不敌。”“这些狗杂碎只要听到曲道首的大名,还不吓得屁滚尿流?”曲赤子大声狂笑,飘然欲仙,在玄天圣教众弟子的阿谀奉承中扬长而去。
玉虹道人脸色阴冷,低头思量时许,片刻有了决断:“不必理会他们,我们加快速度,赶紧离开这里。”葛长风犹豫道:“我们要不要跟玄天圣教的人商量一下……”玉虹道人冷笑道:“不用多此一举,此去前途凶险无比,后头既有玄天圣教的人顶着,那是再好不过。待必要之时,我们须得当机立断,果断舍弃玄天圣教。”
古辰听他言下之意,竟是将玄天圣教当做盾牌,以拖延魔天宗追来速度,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道:“玉虹师兄模样斯文,却也有这等黑暗心计。看来在门派利益驱使之下,心慈手软必将导致覆灭。”
楚晋南不以为然道:“玉虹师兄,不就是个魔门小卒么?杀了就杀了,用不着如此谨慎吧?”玉虹道人恍如未闻,挥手道:“众弟子听令,以最快速度行出此地。”楚晋南与葛长风相视一眼,无奈笑了笑,跟在他身后,大步前行。
不出一阵,便见玄天圣教众人围在那邋遢老者身旁,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议论不休。古辰经过之时,只见一名玄天圣教的弟子从那邋遢老者胸前拔出长剑,又用力踢了那邋遢老者一脚,笑道:“这老醉鬼还真死透了。”古辰想到此老虽是魔门中人,但死得如此凄惨,不觉暗生同情,叹道:“乱世之年,我也救不了你。老人家,你且安息吧。”摇了摇头,又与天清宫众人快步赶路。
天清宫众人卯足了劲,飞奔一天一夜,终于走出皑皑雪林,将玄天圣教弟子远远甩在身后,行入漠北腹地深处。随之而来的是漫天交加的急风骤雪,一阵阵寒意冻入骨髓。众弟子纵有真气护体,仍被冻得瑟瑟发抖,纷纷缩起脖子,将大衣裹得紧紧地,搓手取暖。行出数日之后,风雪势头更加猛烈,狂风挟着雪砾,呼啸扑来,砸在众人脸上,连睁眼也觉困难。道上积雪盈尺,覆及至膝,众人每走一步都要花巨大力气,大大拖延了北返的时间,速度还不及平日的四分之一。
又过半月,众人已经遭遇两次暴风雪袭击,冻得四肢俱僵。其中四名弟子与队伍走散,下落不明,队伍也越走越慢。玉虹道人心中发急,他原本拟定月余内便能走出极寒之地,谁知风雪委实太大,行路极是困难,越是往深处走去,情况就越发艰难。由于大雪弥漫,如朦胧浓雾,遮云蔽日,周旁景致模糊一片,视野不足丈余,难辨东西。他生怕再有弟子与大队走散,只好令众人夜晚休整,不得赶路,这般一来,众人自是走得极其缓慢。
如此白日赶路,夜晚休息,众人又坚持了十日有余,总算没出纰漏。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些弟子出发时因贪图轻快,少备干粮,挨了半月左右,粮草便已告罄。玉虹道人无奈之下,只能令众弟子节衣缩食,每日所食干粮的分量较之以往还不足三分之一。众人冻饿交顿,食不果腹,连走路的力气也无。渐有弟子体力不支,掉出队伍。玉虹道人见势不妙,不得不放缓脚程,慢慢前行。
这日拂晓时分,暴风再度来袭,众人使尽浑身解数,将长剑插入雪地之中,努力定住身子,不被狂风吹散。大约苦挨了一个时辰过后,风势终于渐渐减小。玉虹道人一点人数,发觉又少二人,自踏入此地以来,已失踪了十名弟子。众人士气全无,神情呆滞,拖着疲倦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往前走去。
玉虹道人一望阴沉沉的天际,心中焦急如焚。他深知如今干粮仅存无几,不出意料,明日便有断粮危机,是以连声催促众人尽快赶路。众人疲态尽露,无精打采地慢吞吞行走。玉虹道人见状怒道:“再不快些走,不必等魔天宗来袭,我们也会被困死在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