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翁遂择了个出行吉日,姚婆婆挑选回赠岳家的礼品,备办路途盘费,收拾行囊。
一晃,吉日到了。这天鸡叫头遍,一家人起床梳洗,烹地烹早饭,备地备草料。吃过早饭,天已渐明,舅舅们从马厩牵出两匹骏马来,姚婆把姚大翁和岳飞送出门外。走到马旁,姚婆婆嘱咐姚大翁道:
“长途跋涉,路上倍加小心,尽量结伴而行。万一遇着盗贼,尽早躲避。一路照顾好五郎。”
“那是当然。”
姚婆婆鼓励岳飞路上不要害怕,如此言语了一番。
岳飞点头,说道:
“外婆放心啰。”
“这个无须多说得。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孩的胆量比大人要大。大人尽拿危险来自己吓唬自己。小孩没得这些顾虑。”姚大翁武人作风,不爱啰嗦。言罢欲行,岳飞便和外婆、舅舅们告别过了,两人各自上马,一人一骑,望南并行。
丽日当空,万里无暇。行至日夕,又至三百里铺夜宿。二人下马,用过晚膳,转瞬天黑,早早进房准备睡觉。
姚大翁想教岳飞些乖巧,以便应对路途可能出现的复杂危险的情况。
关上卧室门,姚大翁问岳飞道:
“行程过半,明早外公不再亲送,你独自回去,惧不惧怕?”
“大胆天下去得,小心寸步难行。有甚么可怕的?”
“此至汤阴,仍不是短途,这条道上,偶有盗贼出没,传说白日劫人……”姚大翁不把话说完,专注岳飞的反应。
“盗贼多在荒僻人希的路段活动,我随人群走,不就有伴同行了?”
姚大翁试探道:
“如果众客旅途中散去,你却需独自前行……”
没等姚大翁把话说完,岳飞道:
“难道盗贼专守着劫我一个不成?”
“万一遇着盗贼?”
“万一遇着盗贼,根据情况,再做区处。不能因为有盗贼,就不再独自远行了。”
老少二人又闲话了一阵,遂各自安寝,准备明日起身早行。
次日,天微明。二人爬起来,洗了脸,梳了头,用过了早点。姚大翁帮岳飞备好弓箭,二人背起行囊,出了店门。他们各自牵着自己骑的马,在驿道上话别。
姚大翁嘱咐道:
“一路保重,须要小心。”
此时,远处有驿递夫驰马南来,岳飞赶紧道:
“就此拜别,外公请回吧!”一头说,一头腾地骑上马背,刚坐稳当,说了句“外公,你也要一路珍重。”便急急掇转马头,向南一道烟跑了。
姚大翁本想佯意回身北行几步,等岳飞去远,弛马随后而行。哪知岳飞头也不回,姚大翁大惊,望着岳飞马足之下的黄尘,急忙扎了根头巾,驰马追去,生怕不见岳飞的踪影。
姚大翁一路望着岳飞远去的身影,心下窃喜,道:
“真男子汉也!”
却说岳飞一路南下,不觉过了相州城,再南行,望见羑水,发觉已行至汤阴地面,异常兴奋。又过汤河,不觉到了自家门首。
此时,已是黄昏,姚氏在桃花池边收叠萼绿布,抱着正要回屋,岳飞亲亲热热喊了声“亲娘”,双腿一收,双足轻立在马背上,纵身往地下一跳,挺然直立于地。
见岳飞归来,姚氏喜出望外,不见他外公亲送,问道:
“外公呢?”
“外公中途返回了。”
“中途返回了?”
“自三百里铺回雄州了。”
一个七岁小童,竟然三百里独行而归,姚氏惊讶不已,欲问详情,只听得一声“外公在此。”
岳飞扭头一看,却是外公。他哪里知道姚大翁已尾随而至,惊喜道:
“外公,你怎么来了。”
姚大翁佯言道:
“外公老了,不中用,差点忘了件大事,所以,随后追来了。你跑得快,我赶不上。”
“什么大事?”
“不要心急,进屋再说。”
姚氏护着岳飞的背往宅里走。进入堂中,弟妇王氏早已端上茶果,要姚氏陪坐,岳员外亦陪姚大翁喝茶,大谢了一番后,问道:
“五郎在雄州,听不听话?”
“岂止听话!五郎此行,骑射之技大进。”姚大翁又转对岳飞道,“为奖励你。外公备下一件奖品,中途分手时太急,却忘了送你。”
姚大翁打开行囊,取出一副契丹铵。岳飞大喜,双手接过契丹铵,伏地称谢。
姚大翁双手扶起岳飞,笑着说道:
“不消行得如此大礼。只有一事外公困惑不解。”
“外公何事困惑不解?”
“在三百里铺,和外公分别时,你不示缱绻,我能理解,毕竟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不必难舍难分。可是一个小孩子三百里独行,你却毫无惧色,骑上马,也不回顾,径往南奔来。难道你心里真的毫不害怕?”姚大翁问道。
“驿道上日夜有驿递夫驰行,白天鸣铃,夜间举火,有什么可怕的?与您相别时,我见路上正好有一驿递夫驰马南来,恐错过了,就急忙与您拜别而行。”岳飞不以为然。
“小小年纪,就晓得借助外力,神童!”姚大翁竖起大拇指夸道。
“临行,外婆嘱咐我们路上要结伴而行的。”
“都是外公外婆教育得法。”岳员外喜上心头。
姚大翁把椅子挪正,面对岳员外,郑重说道:
“此子真正颖悟,举动乖巧,说话惊人,有教即受,闻一知十。日后决非落后之人。赶紧送入书院,拜师学习,不可耽误他的前程。”
见姚大翁如此夸赞自己的儿子,岳员外心花怒放,道:
“人生至要,无如教子。此言正合我意。”遂望着姚氏,“他娘已将绸染好,准备做成新衣裳明年上学好穿。”
“无需等到明年。”姚大翁指着岳飞道,“他的几个舅舅比他还大些的时候读孝经,苦读小熟。五郎在旁听人读几遍,早已朗朗背诵了。凭他的智数,今秋足以上学攻书了。”
听了姚大翁的一番话,岳员外甚是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