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罗帝国】国土的大部分都位于【普雷森大陆】北部的寒冷区域,所以每当人们提及这个国度的时候,往往第一时间会想到的修饰词语就是寒冷的气候与无穷无尽的大雪。在这个白色的寒冷国度里,大雪总是从萧索而苍茫的天空毫无顾忌地倾泻而出,而后又倾泻而出,无数六菱形的雪花在白色的风里洋洋洒洒、遮天蔽日。然后日月交替、斗转星移,在不知不觉中,一千年、一万年就在飞舞着晶莹雪花的白色的风中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过去了。
而那些巨大到宛如白色云朵直接坠落大地的苍白之雪从遥远的上古时期开始就一层一层铺满了整个辽阔的大地。绵延千年万年的大雪像是给黑色的大地穿上了一件纯白色的铠甲。整个大地在穿上这件白色的雪之铠甲后,仿佛立刻就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雪之战神。
每一朵六菱形的雪花都像是精灵的眼睛,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这些光芒在白色的风里漫无目的地飘荡、飘荡,像是无根的雨水,也像是一个个闪耀的新生命。
这些闪耀的新生命选择降临这个国度,为这个国度带来了漫天飞舞的白色的风以及无穷无尽的辽阔的雪原。
很多的夜晚,我是孤单的一个人,对着那些遥远的星光,吟唱着我脑海深处那些不知名的歌谣,那些歌谣只是由几个最为简单的音符构成,但在我听来,却是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悲伤。而我却还是一直不知疲倦地浅浅地吟唱着、吟唱着,因为我总是会固执地认为,既然白色的风能够给黑色的大地带来晶莹的雪花,那白色的风总有一天也会把我的歌声带到你的身边,代替我向你诉说我深沉的思念。
也有时候,我会站在【饮月山谷】最高大的那棵雪松的最顶端,仰起头来,看着那些闪耀的雪花从遥远的天际不顾一切地簌簌地落下来、落下来,它们像是遥远的星光一样落在了我的肩膀上,落进了我的眼睛里。于是低下头的时候,我的眼泪也和那些雪花一样,忍不住地簌簌地落下来、落下来。
多年后,历经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的我才发现,人们总是这样,你可以用一瞬的时间认识一个人,然后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之后日子流走,你渐渐习惯了她在你耳边的那些柔声细语,当你发觉你已经无法去过没有她的日子的时候,你甚至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她。
可是呢,到最后,你却需要用一生,去忘记。
我的名字叫做慕颜,是【奥罗帝国】一名非常年轻的灵术师,但却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巨大的灵力,我可以把尘世的喧嚣丢进时光的裂缝里,然后操纵着风让我在天空自由自在地飞翔;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扬起一大片澄澈的湖水,把它们变成在空中飞舞的雪花。最后我会让这些雪花轻轻地落在我的肩膀上,落进我的眼睛里。
在【奥罗帝国】的【泅海碑】记载的文字中,我名字里的“颜”拥有“隐去的亡灵”的意义。【泅海碑】坐落在【泅海】边缘最高的一处悬崖上,悬崖下是【泅海】澄澈而温热的雪水,悬崖最顶端则盛开了无数的散发着寒光的冰莲,而【泅海碑】在密密麻麻的冰莲的簇拥下仿佛在慢慢地向着天空生长着,生长到现在,巨大而狭长的【泅海碑】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巨剑刺向了天空,把白色的风切割成两半,也把【奥罗帝国】分割为南北两方。
不过【泅海碑】所在的【泅海】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海洋,事实上它只是位于这个国家的中心,也就是繁华的帝都【奥罗萨比】附近的一个安静的湖泊。【泅海】的水面静悄悄的,偶尔会有雪花降落在湖面上,不过雪花总是小心翼翼的,落入湖面的时候不会有一丝的涟漪,就像是只是落进我的眼睛里一样。帝都【奥罗萨比】高大宫殿倒影在【泅海】的最深处,构成了虚幻的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或许和帝都一样歌舞升平,无论是与世无争的平民还是灵力高强的灵术师,都可以相安无事,对着彼此毫无遮掩地微笑,或许和地狱一样,有无尽的亡灵在云端,在永无休止地唱着悲伤的歌谣,他们的眼泪像是雪花一样簌簌地落下来、落下来。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因为在我的脑海里只存在了三年的记忆,其余的记忆则像是被我遗失进了时间的褶皱里,最后碾成了粉末消散在了空气中,不留痕迹、无声无息——也就是说之前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空白。
不过在我的老师月姬发现我的时候,我的身体里就已经带有了千年的灵力。我问她,我是谁。她微笑着说,你现在的名字叫做颜,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灵术师,因为你是最为强大的“隐去的亡灵”。
正如月姬老师所讲的那样,现在的我成为了【奥罗帝国】荣耀与权力最高峰的银王陛下麾下的灵术师,也是【天旭军团】的将军。因为我先天存在的千年的灵力,所以在整个【奥罗帝国】,我也是个一等一的厉害角色。声名在外,总会有很多其余的灵术师不远万里来到【饮月山谷】向我挑战,可是每一个向我挑战的人最后都只能跪倒在我的面前,无能为力地看着我波澜不惊或者是嘲讽的微笑。
事实上我的所向披靡还要得益于我的【宸沫】——我的老师特地为我铸就的战甲。我的老师,月姬,在【鸣绝山谷】找到已经奄奄一息的我时,大脑一片空白的我正被十几只独角兽围攻,独角兽的兽角发出了黑夜般寒冷的光芒,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我还未看到任何身影,眼前只有素描色的灰,可是在白光过后,十几只拥有坚固铠甲的巨大的独角兽的身体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就这样月姬救出了我,之后她笑着亲吻了我的额头,她说,你将成为最强的灵术师,你将守护这个帝国的每一寸的荣耀,你将成为这个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甚至,你可以拯救这个世界。当时的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到像是天仙一般的月姬踩着片片晶莹的雪花从天而降时,被包裹着她身躯的艳丽的荣光刺得睁不开眼睛。
之后的一年里,我和月姬老师一直住在【饮月山谷】里。
在【饮月山谷】里是可以看到两个月亮的,一大一小,这两个月亮像是恋人般依偎在一起。有的时候,我会站在山涧最空旷的那片雪地上,静静地看着天际的两轮明亮的白月。而每当我看得入神的时候,月姬总是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的身后,她会把她的手轻轻地搭在我的肩膀上,她叫我的名字,颜。
这时候,我会转过身去,对着她微笑。我看到明媚而忧伤的月光轻盈地洒在她的身上,久久不能散去。
而包裹她身躯的那些艳丽的荣光,再次刺得我睁不开眼睛,让我无法直视。
在我被带到【饮月山谷】后的不久,月姬拖着她疲惫的身体从【蛮澜深渊】的最底层给我带回了一块巨大的【沏玉寒冰】,我知道,【蛮澜深渊】的最底层栖息着最暴戾的【冰雪巨龙】,传说中它们口里呼出的白色雾气可以变成天地间永无休止的遮天蔽日的暴风雪,它们就守护在【沏玉寒冰】的四周,寸步不离。也就是说,无论是谁想要去【蛮澜深渊】寻求【沏玉寒冰】,都要面对【冰雪巨龙】那极寒的白色风暴。可是,月姬却做到了。之后她和另外十六个灵力高强的灵术师,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灵力才用这块【沏玉寒冰】铸成了我的【宸沫】战甲。后来我才知道,除了月姬老师外,帮我铸甲的那十六个灵术师死了十五个,只有一个人生存了下来,但是也受了重伤。那个存活下来的灵术师叫做辟邪,来自我的【天旭军团】。
辟邪拥有着猎鹰一般犀利的眼睛,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他看着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到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匕般深深地刺进你的胸口。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把辟邪当做自己的亲人。
而即使是我的老师月姬,这个可以从【冰雪巨龙】的身上夺取【沏玉寒冰】的灵力无比强大的灵术师,为了【宸沫】战甲的铸成,也损耗了自己一大半的灵力,证据就是她原本银白色的发也被染上了淡淡的褐色。我问她,为了【宸沫】而毁坏了自己的容貌,这样值得吗。这时候她总会俯下身来,亲吻的的额头,说,你将成为最强的灵术师,你将守护这个帝国的每一寸的荣耀,你将成为这个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而作为英雄,你必须要有能帮助自己所向披靡的战甲,这也是我的使命之一。
当我第一次穿上了【宸沫】战甲的时候,我的身体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水中一样,巨大的寒冷包裹着我,这寒冷像是在压抑我隐藏的某些力量以及某些躁动不堪的情绪。而月姬看到身着【宸沫】的我,她的脸上写满了慰藉。她轻轻走上前来,目不转睛凝视着我。她说,你和他真的很像。我问,他是谁。月姬没有回答,只是她的侧脸上缓慢地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她的泪珠,像极了那些在白色的风里飞舞着的,明媚的雪花。
一年过后,一个少女被月姬老师带到了我的面前,她一袭青色纱衣,眉目里含露着丝丝青光,白色的风把她长长的头发吹的飘舞了起来。我感觉到似曾相识的亲切,仿佛在旷日持久的暴风雪中瑟瑟发抖,却在不经意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温暖的红日。
青衣少女走到我的身前,单膝跪在我的面前,她双手合十交叉在胸前,低着头,像月姬一样叫我的名字,颜。她的声音丝丝若烟,婉转若水。
我很清晰地感受到,我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我轻轻地伸出左手,爱怜地挑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我看到她高挺的鼻子,我看到她柳叶般精致的眉毛,我看到她长长的睫毛上闪烁着的晶莹的雾气。最后,我凝视着她淡淡绿色的眼睛。而她,也毫不忌惮地看着我。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而她只是像我出神地看着她那样的看着我,忘记了回答。
她和你拥有一样的名字,颜。月姬站在我们之间,对我说。
我叫青颜,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她说,目光安静而美好,笑容像扬花一般散开。
站在一旁的月姬笑了,笑容一如从前。当我转过身去看她时,她身上的艳丽的荣光再一次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而在下一个瞬间,月姬脸上的笑容像是雾气般消散。
她对我说,她也叫颜,隐去的亡灵,可是,隐去的亡灵只能有一个,也就是说,你和青颜之间,只能有一个活着,今天我带青颜来到这里,就是要让你,亲手杀死她。
我不会杀死她的,就算我死了,我也要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我看着青颜淡淡绿色的眼睛,简单而决绝地说。
你可以不杀死她,可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如果你今天不杀死她,那么你终归有一天会死在她的手上,因为隐去的亡灵,只能有一个。
这时候青颜开口说话,她的声音丝丝若烟,婉转若水。她对月姬说,如果和慕颜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那我愿意代替他去死。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和我一样,简单而决绝。然后她转过身来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对着我微笑。
后来,在突然遭到巨大无比的绿石怪攻击的时候,就是青颜救了我。
绿石怪的身体庞大到就像是一整座高山,它的身上都是绿色的苔藓,这些苔藓事实上就是它的铠甲,帮助它隔离外界的伤害。当它沉睡的时候,一动不动,但当它苏醒的时候,就会地动山摇。
我从来没想到青颜会拥有如此快的速度,在绿石怪庞大到足以遮天蔽日般的拳头砸向我的时候,我感觉到耳边呼啸的气流似乎就可以将我撕裂,强大的气流压的我动都不能动,而在很远处的青颜在转瞬之间就闪现到了我的身边,她只是伸出手轻轻的碰了我一下,我和她便一起站在了绿石怪的头顶上,俯视着渺小的湖泊与山川。
虽然成功脱险,可是青颜还是被强大的气流震的口吐鲜血,倒在了我的怀里。
为什么要救我,当时那么危险。她苏醒后我问她。
她回答我说,因为我们拥有着相同的名字,颜,因为我的承诺,我会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因为我说过,假如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可以活下去,那么我,愿意代替你去死,还有,因为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的时候,就深深地,爱上了你。
于是在下一个瞬间,我也不顾一切地,爱上了她。
多年后,历经了无数的悲欢离合的我才发现,人们总是这样,你可以用一瞬的时间认识一个人,然后只用一天的时间就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她,之后日子流走,你渐渐习惯了她在你耳边的那些柔声细语,当你发觉你已经无法去过没有她的日子的时候,你甚至会不顾一切地,爱上她。
可是呢,到最后,你却需要用一生,去忘记。
不久后,月姬老师就带着我和青颜来到了银王陛下位于帝都【奥罗萨比】的【素岚神殿】。
银王陛下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顶部开出的茂密的白色植物之中,银王通体银白,面容俊美,微闭着双眼,像是在安静地沉睡着,宛若天神般静谧与祥和,只是他华丽的王冠表明他就是就是这个国度的主宰者。
银王陛下没有开口,但是浑厚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却回荡在整个神殿内。
他说,我把最优秀的【天旭军团】交给你,你将成为最强的灵术师,你将守护这个帝国的每一寸的荣耀,你将成为这个帝国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英雄。
然后无尽的荣光在我的身体上显现。我知道,这是银王【神的恩赐】在我身上的体现。
我所统领的【天旭军团】隶属皇索亚王,这个地位和威信在【奥罗帝国】仅仅次于银王陛下的第一王爵。而我收到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跟随皇索王爵南下去镇压南方风辙亚王的叛军。
我和青颜、辟邪在一起,带领着【天旭军团】,作为先锋,在短短几天内就收复了大片的失地。
辟邪是一个真正的战士,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杀戮。每一次收复一座城池之后,我都会看到辟邪,他高高地站在城墙上面,大风凛冽地将他的战袍吹得如同撕裂的旗帜,仿佛有一股风从他的脚下升起来,将他的头发吹得全部向上飞扬起来,我看到他的嘴唇不断地翕动,我知道他是在念动咒语,替那些在战役中死亡的亡灵超度。
而青颜总是会倚在颓败的城墙边上,闭起眼睛,微微扬起头来,仿佛在认真地聆听那些因为战乱而死亡的亡灵在云端悲怆而绝望的哀鸣。
而我每次看到遍地的尸骸,我的眼泪就会忍不住簌簌地落下来、落下来。
当途经【泅海】的时候,我特地去看了【泅海碑】。【泅海碑】坐落在【泅海】边缘最高的一处悬崖上,巨大而狭长的【泅海碑】像是一把巨剑刺向了天空,把白色的风切割成两半。
我独自走上前去,看着【泅海碑】上的我的名字,颜,隐去的亡灵。
当我看着【泅海】里自己的倒影的时候,我感觉我看到了另一个人用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也在观望着我,他的眼神里是淡淡的蓝色的哀愁。
我陷入了漫长的沉思,继而是莫名的恐惧。
辟邪和青颜安静地站在最远处,风吹起他们的长袍翻飞,如同最唯美的画面,强健而年轻的辟邪和倾国倾城的青颜,辟邪的目光依然坚定而锐利,他的眼神像是匕首般刺进你的胸口,青颜的笑容依旧像扬花一样散开,她甩开如云的长袖,将地面的雪花扬起来,辟邪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动了动无名指和食指,然后突然一阵风破空而来,卷着那些雪花飞到我面前,纷纷扬扬落在我的脚边。
这时候我才从沉思与恐惧中回过神来,转向他们,对着他们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