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女正了正心神,走到宵尹面前,"宵尹。"
尽管掩饰的很好,但她的神情太过忐忑,宵尹眼底青黑,似是睡眠不足,不过俊容依旧,他心下凄然,面容微冷,"微臣见过长乐公主。"
青女的笑容瞬间苦涩起来,"宵尹,你就非要和我这样客气么?"
宵尹淡笑,眼中波澜微闪,"公主尊贵,礼数自然不可废。"
青女冷笑,"尊贵?就是这样的理由才让你主动放弃的?"
宵尹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微臣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百步穿杨,箭法了得的太医大人,你会技不如人?输给一个小女子,你倒真是心甘情愿!"青女恨极了他这样的淡定姿态,她胸口起伏,颇为激动,"还是,你始终是有苦衷?"
宵尹身形猛震,眸中暗涌渐盛。
青女心中一跳,或许,真的如她所想,不是那个原因,而是。。。
她不觉有些期待,"因为他么?"
宵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正对上君lin忧心忡忡的重瞳。
他嘴角苦笑,沉默半晌,才缓道,"自然不是。"
青女心中骤冷,声音微颤,"果然还是因为她么?"
宵尹默然不语,淡眸不复坦然,反是苦涩异常。
青女清丽的面容骤然失色,语意颓然的一字一顿道,"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否?"
宵尹大惊,原本平静无波的脸色突然黯淡无光,他的眉间涌起浓重阴霾,"你怎么知道?"
这样严厉的语气,终于不用敬语了么。。。
青女心中自嘲,苦笑道,"你放心,我踪不会出卖你。你和君lin的话,我不过是恰巧听到罢了。。。既然如此,我又怎会有机会呢。。原本是我痴心妄想,竟还奢望着你的嫉妒。。我原以为,你至少是喜欢我的,哪怕比不上对她的痴情,但起码是不讨厌的。。可原来,不过就是自作多情而已。。"
她抬手抹掉四溢的泪珠,仿佛历尽沧桑般凄然一笑,"你放心,我已答应皇兄,这次结果,不论如何,我都绝无异议,其实,能嫁给北胡三皇子,也很好啊。。你该祝福我的,不是么。。"
宵尹暗暗捏紧内衣中的玉佩,心中大恸,不是这样的。。。
可不是这样,又是怎样呢。。。
青女这样凄楚的神情,宛如一支利器,插入他心间,即使幼时习医被毒物所咬,即使年少练武被利剑所伤,那些痛,似乎都不及此时的万分之一。
甚至,即使是音音死时,那样肝肠寸断的痛苦,似乎,也比现在这样强抑难言的苦涩要好受很多,至少那时,他还可以大哭,可以质问,可如今,他却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不喜欢么。。
那么这几日夜夜失眠,只能靠醉离欢才能入睡,又是为了什么呢。。。
或许他从来都没有讨厌过她吧。。
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开始习惯了她的存在。。
同音音一样,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么。。
可一别三年,重见之后,他们,便再无可能。。。
这样尊卑有别的悬殊,这样身不由己的处境,他又要如何开口。。。
君lin那样喜欢她,她会幸福的。。。
那么祝福她么?
心中酸痛更盛,他垂首敛眉,声音重又恢复淡漠,"多谢公主。此事,还是勿要让梅妃娘娘知晓为好。。"他顿了顿,压下胸中狂澜,淡道,"微臣恭喜公主,终于觅得良人。微臣祝公主与皇子,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他容色正常,仿佛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恭敬祝词。
青女本就所剩无几的期待,此时便更是消失殆尽,
她心灰意冷的扫过宵尹,那些自以为是的快乐欣喜,那些自作多情的烦恼苦闷,那些所谓缘分的异空相遇,那些不明究里的死缠烂打,呵。。全都不过是她自编自导的笑话罢了。。
她突然有些愤恨,恨他的平静,恨自己的无知,甚至,连这突然转阴的天气,也恨了起来。
"多谢!你放心,我一定会幸福!"
她冷冷的甩下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开去。
可她却没有看见,身后那人微微颤抖着双手,似乎想要抓住她的衣衫,可却又颓然垂下!
。。。
胜负已分,只等皇帝回来裁决。
可众人等了半晌,却始终没有皇帝和梅妃的踪影。
贡衍和乔渊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可奈何太后仍是悠然自在,只以皇帝素来贪恋美景为由,便将他们给打发了。。
这也实属正常,因为往年皇帝狩猎祭祀,他也常常独自一人外出游荡,尽兴方归,误了时辰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今日还是佳人在侧。。所以,谁会有这胆子去搅了皇帝的兴致。。
直到远处马蹄声响,一匹栗红大马空载而归,众人方才发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月影!是皇上的马,快看!"
侍卫吆喝着上前想要牵过缰绳,可尚未近身,便被月影突然腾空的双蹄给吓了回去。
月影似乎受了惊吓,它抖动着四蹄,烦躁不安的在原地打转,鼻间哼哧出滚滚怒气,极是骇人。
众人素知此马性烈,一时便只能站在远处,无法近前。
**众妃哪里见过这种场景,此时都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躲在侍卫圈内,不敢妄动。
太后虽是心中急怒,倒也镇定,她厉声高喝,"你们还不上前擒住这个畜生!"
贡衍和乔渊此时方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皇帝未归,这怎么可能?
不待贡衍动作,乔渊飞身一跃,便已骑坐在月影背上,月影焦躁的甩动脑袋,乔渊把持不稳,飞尘纷扬,人马在空地旋转,乔渊几乎就要被月影摔了下去,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微弱的哨声,月影仿佛得了命令,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它微微抖了抖鬓毛,略一停顿,便载着乔渊,冲出人围,直朝林间奔去。
众人怔愣,只听贡衍高道,"快追!去找皇上!"
大家这才反应上来,于是,除了宫妃,其余人都迅速上马,追着月影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