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林旻站在永熙身后,看到太后先是一愣,随即躬身道。
太后看似脸色平和,可内心早已是惊涛暗涌。
“母后。”
永熙丝毫未觉不妥,从容转身,淡笑着上前扶住太后。
“镇国公。”
曲庭绱点头,眉间却尽是担忧神色。
“你们都退下吧。”
太后平静出声,威仪自显。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曲庭绱欲言又止,却也只好在太后的厉色中怏怏退出桃林。
太后上下仔细打量永熙,暗暗压下胸中震涛,只急切道,“熙儿,可是哪里伤了?”
永熙淡笑着安慰她,“母后,只是一点小伤,无碍!”
太后眸中忧色渐生,“熙儿!”
“母后宽心,儿臣自幼习武,不过是路上走的急了,不小心跌下马罢了……”永熙神色轻松,手掌却是暗自运气,“以蓉姑姑总是大惊小怪,母后莫要担心!”
见他面色平常,虽不红润,但也非苍白病态,于是,她只当他是赶路劳累,提着的心便也放了下来。
只是,一想到跌下马,她不觉沉声道,“那你给哀家好好解释解释,你为何会受伤,怎么会在这!”
永熙心自苦笑,面上却摆出一副无谓模样,“儿臣听闻母后身体不适,思念过甚,所以,才急着赶回来,如今看见母后安好,儿臣便放心了……”
身体不适?
真是个百用不烂的好借口!
太后冷笑,“你若真是担心哀家,哀家就不会身体不适了!谁安好,你心中有数!”
永熙沉默不语,只低头沉思着什么。
太阳那样暖,可她却无端觉得寒气逼人。
原本那丝意料之中的失望心惊和意料之外的渺茫希冀,此时便如指间流沙,在他的沉默中寸寸流逝殆尽。
须臾,永熙仿佛下定决心般笃道,“母后,儿臣的心意,您既然知晓,那么,儿臣今日就表明心迹,儿臣想要护着的人,便不容任何人伤害!任何人,都不可以!”
他湛黑的眼眸荡漾着一种苍茫沉着的坚决,仿佛噬人的黑洞,直透人心。
“你!”
胸中急怒,她狠狠捏碎跌落衣袖的花瓣,厉眉冷竖,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决绝,“护着?她是皇帝的妃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你要的是……”
天下!
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仅存的理智生生压下。
皇帝?呵,习惯的闷痛袭来,永熙暗自压下喉头腥甜,平静道,“儿臣知母后费尽心机,可是,儿臣不想要。”
他说的缓慢而又坚定,那声音犹如穿破寒冰的骄阳,冷冽炽热,虽是载着隐隐暗妒,可却也盛满不容抗拒的心甘情愿,笃定执着。
接着,他只淡淡留下一句,“我一生所愿,唯有,护她安好。”便转身走出桃林。
太后只觉脑中轰的一声炸开,方才的所有镇定,急怒,侥幸,伪装,此刻通通瓦解,犹如决堤的洪水,在他的淡漠中,瞬间便破堤汹涌。
乱红飞舞,顺着他的背影缓缓落下。
她双手发抖,眸色暗火妖冶。
眼前这个醇和清雅的翩翩少年,早就脱去了幼时的稚嫩玩真,眉宇间的不羁洒脱,依稀可见先帝当年的俊逸隽影。
岁月将他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锻造打磨成一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她骄傲他的聪敏智慧,放任他的玩世不恭,她为他的成长担惊受怕,为他的将来未雨绸缪,可这一切辛劳不过换来他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想要。
护她安好么?
她仰望苍穹,简直要大笑出声。
永绍,你可看见了吗?
多么像啊……他为了兄嫂,你为了那个女人……
你们不想要这天下么?
可要得到她们,你们却不得不要这天下……
而永熙,不想要么?
只怕已经由不得你……
岁月无常,生死无法。
谁会想到,冥冥之中的一切,不过是轮回罢了……
以蓉走进桃林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仰天发愣的太后。
她心中一紧,快步上前道,“太后娘娘,王爷方才……”
太后突然笑了,只是,那笑却是说不出的苍白诡异。
半晌,她才开口,声音平静的听不出一丝波澜,“以蓉,将哀家宫里那匹云锦送去木槿阁,就说是哀家赐予梅妃,以抚慰其蒙冤之苦,再传哀家懿旨,皇后禁足半月,以正**捕风捉影,猜度诽谤之风。”
以蓉惊道,“云锦……那可比赏给曲姑娘的蜀锦都要珍贵……太后娘娘,难道梅妃出宫的事,就不再追究了?”
赏梅妃,罚皇后,非但是无视所谓证据不再追究,更会有偏袒庇护之嫌疑……
“追究?”太后淡笑,“永熙擅自回宫,哀家总要卖皇帝个面子。更何况,再查下去,又能查到什么?”
以蓉了然,原来是为了熙皇子。
太后却在心底冷笑,她要的,本就不是真罚,而是……
这风,这影,带回来的那个人,又或者,那具尸体而已……
“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皇上,皇上!”
远处气喘吁吁的宫女,因为快跑而面色红通,语不连贯。
果然……
太后凝眉,斥道,“怎么回事?”
她虽是冷言,可心中却已抑制不住的涌起终见曙光般的细小喜悦,如同元宵节的烟火,点点升天,绚烂无极。
“皇上,受伤了!”
五彩烟花,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然后,绽放消逝。
她面色一僵,低低重复道,“受伤了?”
“是!”
皇帝未死?
她贝齿紧咬,如此万全之法,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
“太后!”曲庭绱疾步行来,沉痛道,“微臣……”
她屏退其余二人,尽量稳住身形,“父亲,如何?”
想起方才他呵斥她的糊涂二字,她不觉强撑住面子,她是败了,可皇帝,不也受伤了么……
曲庭绱急怒道,“你!太医正在乾圣殿里医治,熙儿也受了同样的伤,也在那里医治……”
同样的伤?!
方才的震诧还未余散,听此一言,她再也无法镇静,只呆愣在原地。
永熙刚刚不是还好好站在她面前么……
难道是……
心中飘过无数可能,却又茫然理不出头绪。
“我早就接到密报,皇帝调派了数十暗卫,在回京路上有所安排,可哪知……”曲庭绱从袖中取出一个五星暗器,低声道,“你可认识这个?”
太后死死盯住那银色刀刃,喃喃道,“这……”
“伤了熙儿和皇上的,就是这枚暗器……”
太后猛然一震,难道是封囱?
不,不可能!
他怎么可能背叛她?
可那暗器……
她稳住心神,颤道,“那熙儿……”
“好在暗器无毒,只是寻常小伤,只是……”
无毒?
方才的怀疑迅速膨胀,怎会无毒?
“那皇帝还有没有受其他伤?”
曲庭绱眉头略微舒展,“皇上和永熙虽路遇刺客,倒也无甚大碍。不过,若非一位姑娘相救,只怕此刻皇上已中了蛇毒……”
他说完,又深深凝着太后,厉声道,“你且告诉我实话,这是不是……”
太后此时心中一片繁乱,暗器,刺客,蛇毒,这一切似乎完全违背了原定计划。
曲庭绱见她不答,复又道,“也罢。似乎刺客并未留下活口,也算侥幸。至于暗器,囱儿家臣,本就不擅使这些东西,想来也无法查办。而毒蛇,恐怕更是无迹可寻。我早知此番是你鲁莽冲动,你且速随我去乾圣殿吧……”
太后心底冷笑,不擅使,不等于,不会使。
可是,若是封囱,他绝不会伤了熙儿。
而如今,两人同时受伤,到底是未能得手,还是,欲盖弥彰……
还有蛇毒,究竟是皇帝侥幸,还是那个人临阵倒戈……
那个姑娘,又是谁的人?
太后压下心中千万疑惑,点头跟上曲庭绱,匆匆朝皇帝寝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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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情提示,暗器是咋回事嘞,蛇毒又是咋回事,刺客是什么情况……
看我后面能不能表达清楚了。。
我在想,到底该把永熙提成男主呢,还是该让皇帝继续保持呢。。
还有,那个戴面具的哥哥,也是一个人物。。
后面马上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