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便推荐一首德语歌,歌手:Adaro
歌名:EsIstEinSchneeGefallen(落雪)
一首德国境内广为流传的民谣,凄美悲伤又平和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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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寂静无声。
御书房。
宫灯里的蜡已经快要燃尽,蜡水沿着烛台缓缓流下,在那镂金雕花的底座上,氤出一片花形,宛如美人含笑,明亮璀璨。
月光越过书案上的景泰蓝笔架,在皇帝手上投出一道隽永的莹光。
他手边放着一道折子,可不就是千梨那天看见的那道?
“你这折子上的事,卸甲归田,携女还乡,朕可一件都没落下。此行艰险,你要保重。”
笔锋抖转,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
地上跪着的人虽已两鬓花白,却仍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小女少不更事,犯下如此大错,此番不死,已是天恩浩荡。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辱皇命!”
铁画银钩,大势已成。
皇帝放下手中湖笔,弯腰将跪地之人扶起。那人身子猛地一颤,起身仰首,只觉皇帝那非凡的姿容,竟是如此的熟悉陌生。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的夜色朦胧中,先帝托孤,忠臣不悔。
岁月如梭,白驹过隙。
当年那个雕琢如玉的三岁孩童,如今已成清雅俊逸的翩翩少年。
不似先帝的温厚平正,这个少年,虽只亲政四年,可运筹帷幄时的荣辱不惊,杀伐决断时的明快果敢,却是连他都不得不佩服。
可惜时光在自己身上留下如此深刻隽永的磨痕,如今只恨华发早生,壮志未酬。
“寒珏。”
皇帝突然一声低喝,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那身黑衣劲装潇洒俊秀,气宇非凡。
“从血殇中选数十暗卫,随之北上。”
寒珏应了一声,便飞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动作快如疾风,仿佛只有那窗前摇曳的烛火,才能证明他是真的来过。
“老臣谢主隆恩!”
血殇是先帝爷亲建的暗卫组织,在肇嘉帝手里发展精进,尤胜从前。血殇从来只负责皇家安危,非到关键时刻不会启用。如今,皇帝竟是指派了数十暗卫给他,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你且退下吧。”
皇帝挥了挥手,便不再言语。
那人悄然退下,跨出殿门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见玉案前那道矗立的身影,竟如一座雕像,岿然不动。
良久,皇帝才蓦然抬头,他那漆若寒潭的眸子,在黑暗中粹然发亮,如那寒光冰雪,凛然生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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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漆黑一片,人已去,独留淡淡的龙涎香还在飘渺回旋。
夜风爬窗而入,吹得那宣纸沙沙翻覆,而那上面的字,也被月光照的熠熠生辉。
“清月无影,血殇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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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阁。
千梨正捧着琉璃碗盏,盯着那黑乎乎的药汁发呆。
“娘娘,这是皇上特意赐下来的金桔蜜饯,一直贮在冰窟里,文婉仪……文蕙也只得了五个而已,如今,倒是赏了娘娘一罐来,只怕苦了娘娘。”
去了冷宫还不放心,这个婢子,还真是不遗余力啊不遗余力。
千梨在心里碎念着,手下却已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真是苦。
金桔的蜜甜,活着药汁的涩苦,倒真如她此时的心情。
“今日是芷香守夜,你且退下吧。”
小昭福身,与芷香擦肩而过时,身形一顿,这才退了出去。
屋里只点了几盏烛台,光线昏暗,那摇曳的灯火打在芷香脸上,玲珑剔透,隐灼动人。
千梨心里一动,开口道,“皇后派你来,连这守夜也要报备?”
芷香面上不动,只冷道,“奴婢是皇后派来的,自是要尽心侍奉娘娘。”
千梨瞳仁晶闪,“冷宫,以后莫要再去。”
芷香脸上微微一惊,却又瞬间恢复平静,缓缓道,“娘娘可真会说笑,奴婢去冷宫作甚!”
千梨也不怪她无礼,只继续道,“总是冷着脸,你不累,我都累。”
见芷香不答话,她接着道,“冷宫那窗纸真是破,晚上睡着,也不知道冷不冷……”
几乎是本能反应,芷香急道,“那可是我新糊的……”
千梨再也忍不住,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可算承认了。”
芷香顿时反应上来,只恨恨的瞪了千梨一眼,便侍立在旁,不再言语。可眼睛,却飘向窗外,那个方向,是冷宫。
“倒真是为难你了。既要忠心皇上,又要仁义两全,为难,为难。”
她似是无奈的摇头,芷香嘴角微动,却仍不接话,于是,她便自顾说着,“你一定在想,我怎么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吧…”
芷香虽仍是盯着窗外,可眼中却有一丝惊疑一闪而过。
千梨悠然一笑,“没有你的通风报信,怎会有御花园的初见?至于有孕,我和皇上,也只做了面上功夫,可若没有你在文蕙耳边煽风点火,恐怕她也不会如此肯定。再到后面的银炭暖烟,那些上好的药材,没有你,没有皇后,又怎能流进这宫里?只可怜文蕙,竟不知你给她加足了分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蝉若是我,螳螂若是文蕙,那皇后,自然是那黄雀,借了文蕙之手,倒是聪明。可却不知,这蝉,竟是那蛇用来捕食的诱饵……”
千梨拿起剪刀,只不看芷香的冷若冰霜,却是下床去拨弄那烛火。
“娘娘倒真是聪明!可若我真是皇后的人呢?”
芷香语气清冷生硬,千梨心下微叹,“御花园掌嘴时,你可没这么恨我……皇后以为你是她的人,却不知你是皇上的人,你可真是不容易。”
“娘娘对奴婢说这些,就不怕奴婢也如对文蕙那样害了你么?”
千梨轻笑,“害么?我倒不知道,除了皇命难违,你竟还要到冷宫去害。我可不喜欢透明的窗纸,我要是被废黜了,你可要记住了……”
千梨说完,只咔嚓一声,便将那已经燃黑的灯芯剪掉一截,“去了旧的,又燃起这新的。这火,可真是旺啊……只是,你对文蕙的心,以后,恐怕是用不上了……”
芷香不明所以的看着千梨那诡异的笑容,却见她已转头望向窗外。
纵是黑夜,冷宫那边,却红的耀眼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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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和殿。
太后指尖摩挲着佛珠,微闭双目。
“太后万福。”
一道低哑的嗓音响起。
“烧绝了?”
“回太后,都成灰烬了。”
“人呢?”
“面目全非。”
“皇帝是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堂下之人微微叹气,“皇帝终究是听太后的,他待怀沛,始终是好的。”
太后神色一冷,“好?皇帝亲政四年,后宫却只出了一位帝姬。若非皇帝的功夫,皇后又岂会至今一无所出?”
“问过敬事房了?”
“问过了,皇上只说那圆帕珍贵,要自己收藏……”
太后冷哼一声,“收藏?影儿都没有的东西,哪还能收藏……我看那龙嗣,未必是真。小产本就和月事相像,怀沛糊涂,只以为是一举两得,除了文蕙,掉了龙嗣,可皇帝心思深重,又岂容她如此算计……这样引狼入室,如今,只怕她自己,都是后悔莫及了……”
“皇帝这份狠辣,竟是尤胜先帝。毕竟是宠过的人……”
“先帝?”太后脸上黯然,“他倒是轻省,死了痛快。”
她突然睁眼,眼中凌厉一闪而过,“仲川,我是不是老了……”
那被唤作仲川的人将手中裘衣轻轻披在她身上,眼神温柔,“不是老了,皇帝终究要长大的。”
“是么……”太后冷笑,“皇帝确实长大了。这样冷情的戏码,倒真是精彩。他这是要告诉我,想宠谁,不想宠谁,都是他自个儿说了算。即使曾经宠上天的,如今不想了,也能为了个宫女,叫她生不如死…这旧爱新宠,只不知,皇帝的真情,竟是付了谁?”
她沉思片刻,突然轻笑,“只是,红颜祸水,终究不是好事……先帝既给了他这天下,我倒要看看,连个宠妃都保不住的皇帝,这天下,他要如何保得住?”她手下用力,那青葱玉手上的佛珠顿时寸断落地,滴答着在房中回响。
仲川只觉她眼波流转间,潋滟渐起,那微光中泛起的妖冶自信,竟再也没有当年那天真无邪的纯真模样。
终究,往事如风,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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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一隅。
“皇上,您该过去了。”
“嗯。”
皇帝从那女子手中接过大麾,正待出门,却又转身叮嘱道,“天凉,你仔细身子。”
那女子似是一喜,随即粲然一笑,竟是明丽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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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宫人伺候不周,竟至冷宫不慎走水。
火光动天。
皇帝亲临督导,可奈何火势太大,终未救出婉仪娘娘。
天子悲痛欲绝,当下便将文蕙追封为乐怡贵妃,并处死一众侍奉宫人。此后,他竟独自矗立在冷宫前,彻夜未眠。
而大理寺卿文正英,因痛失爱女,也在缠绵病榻数日后便一命归西。
皇帝先失宠妃,后失爱臣,终于在两次丧礼后便病倒了。
整个皇宫顿时笼浸在一片悲痛的郁色中。就连宠妃千梨的册封礼,也只在这压抑的气氛中草草了结。
阳春三月,因着梅妃陪伴,龙体渐渐转安,皇帝下令整修冷宫,以祭亡魂。
长达两月的暗郁沉闷,如那皑皑积雪,终于在皇帝的笑颜下渐渐消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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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到此结束,写的有点乱,回头找时间大修一下。
明天就是第二卷了,大家多多支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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