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p hop舞队的斗舞竞技在一个小时后一哄而散了,为了防止被方雅若再次纠缠上,九颗牙和风小吟躲在艺术画廊的墙角边,从暗处观察着那名侏儒的一举一动。
侏儒在比赛结束后,与舞队的伙伴们挥手告别,独自一个人沿着“八音涧路”向南行走。他走一段停一段,一会儿在这个摊前买两片西瓜吃,一会儿在那个吹号手前扔下几枚硬币,看上去很快乐很单纯的样子。要不是曾经亲眼目睹过他放火焚烧图书馆,风小吟和九颗牙还真不敢相信眼前那个貌似天真的小个子竟然是个十恶不赦的亡命徒。
侏儒在走到一条小胡同边时,把手里的一块西瓜皮扔进胡同旁的垃圾桶中,然后在身上擦了擦手,向身后看了两眼,哼着流行歌转身穿进胡同里。
过了半分钟,九颗牙和风小吟蹑手蹑脚地走到胡同口,两人向胡同里张望进去。这是一条仅容三个人并排行走的狭窄弄堂,地面铺的水泥已经坑洼不平,偶尔还蹿出野草丫,看上去平时很少有人在这条弄堂里走动的样子。
弄堂很长,曲曲弯弯的,有时候根本看不见前面行走的侏儒的身影,两人只好凭着他荒腔走调的哼歌声跟蹑在后面。忽然歌声停了,有节奏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两人加紧脚步向前走,拐过两个小弯后,竟然走到弄堂的尽头了,眼前矗立着一幢老式的三层楼建筑。
风小吟和九颗牙先绕过那幢老式建筑走到弄堂最顶端往前一看,前面是一大片空着的荒地,似乎已被开发商圈地买下,却并没有开始规划建楼的样子。两人重新退回到那幢老式建筑前,心里估摸着侏儒多半是走进这幢建筑里去了。
“难道这里就是他们的老巢?”九颗牙有点不自信地咕哝道。眼前的建筑并不像别的居民住楼那样到处挂着晾衣物,窗下悬着空调箱。这幢楼从外表看空荡荡的,每扇窗户都紧闭着,似乎没人居住已被空置,墙头爬满了绿色植被。倒是楼前门洞下的第一间房间里坐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头在看报,象是一个看楼人。
风小吟和九颗牙不敢冒进,两人偷偷跑到老式建筑的侧面,低声商量起来。
“这幢破楼怎么看也不像是犯罪窝点啊!”九颗牙歪着嘴巴说:“会不会咱们跟丢那家伙了?”
“不会。”风小吟用肯定的口气说:“再往后就是一大片空地,没见那矮人的影子,就肯定在这幢楼里了。越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越是不敢住得张扬,现在城里住房那么紧张,这里靠近市中心,居然还有那么一幢空楼,肯定有问题。”
九颗牙开始想着打退堂鼓了,他建议道:“要不咱们打电话报警,让警察进楼去搜搜。”
风小吟把目光看向他反问道:“要是我们判断错误了呢?要是那个矮子并不在这幢楼里呢?这时叫警察来还言之过早了,我们得把事情摸得七七八八后,才能通知警方出面。”
“噢,对……对……”九颗牙搔着脑袋皮,心想一个女孩子干嘛要那么契而不舍呢?有些时候得过且过,日子不一样过得挺逍遥的嘛。这句话他只敢窝在心里没敢说出口,但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与风小吟的差距有很长一段距离。
风小吟对着老式建筑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轻轻对九颗牙说:“侧面门廊下有扇门好像没锁,我们去看看是否能打开。”
九颗牙倒吸一口冷气:“你想进去?”
“那当然,想要摸清情况,不身临其境怎么行。”
九颗牙不敢违拗风小吟,只好硬着头皮走到侧门边,这扇门的门扉已经破败,木板间的缝隙甚至可以伸进一个手指了,门上漆迹斑驳。他轻轻推了推门,门被从里闩死了,但从门缝间可以看到闩门的铁销。风小吟伸出纤细的手指钻过门缝摸了摸铁销,对九颗牙微微一抿嘴角说:“里面没上锁,可以打开。”说着,她用手指轻轻拨动铁销,过了一会儿,便听铁销“咔”地轻响,门被打开了。
两人推门而入,房屋里黑森森的,虽然有阳光从他们身后投进走廊,但还是感觉到一丝丝的凉意从头顶蹿到脚心。这种老式建筑的楼层很深,每层楼有五米高,所以感觉上很深旷很阴冷。沿着深深的走廊向前走,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九颗牙从一扇门缝比较大的门向里看了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地板上积满了灰尘,墙角满布蛛网,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再往前走几米,就是一条往上的楼梯,楼梯边上一长排水泥水槽,水槽上面是好几只生锈的水龙头,给人的感觉就象这幢楼以前是集体宿舍。
这时走廊里又想起侏儒荒腔走调的哼歌声,在这空荡荡的空间里这种调子格外让人毛骨悚然。歌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方便面和风小吟心里一急,眼见得楼梯角有间象卫生间的房间,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钻了进去。
不幸的是,这果然是间卫生间,而且是间男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干净,地面铺着地砖,水槽贴着瓷砖,台面上放着洗手液和手巾纸,水龙头铮亮亮的。几个马桶看上去都很新很干净,每间都用搁板隔开。方便面和风小吟慌不择路地逃进最后一间隔间,轻轻把门销上。这时侏儒也哼着曲子走了进来,他站在小便槽前小便,嘘嘘声令风大小姐满脸涨得通红。同时他们心里又多出一个疑问:“明明看似已经废弃的房子,为何一个卫生间会这么考究?难道这幢建筑真的是一个罪犯大窝点吗?”
侏儒解决问题后,连手都没洗便走出去了。
风小吟和九颗牙静悄悄走出来,两人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卫生间外看,只见侏儒走到走廊另一头的位置时停下脚步,手指在一扇门边轻轻一按,过了一会儿,那扇门无声地打了开来,侏儒走进去后,又无声地阖上了。
两人悄步跟到那扇门前,却见这扇门与别的门全然不同,居然是扇双扉的不锈钢门,门框上有液晶显示数字,还有上下行的按钮。
“是电梯!”风小吟低声惊呼:“三层楼的老房子居然还建电梯?好奇怪啊,这个电梯显然是新建上的。”
九颗牙看着门框上的液晶面板嘟嚷道:“电梯不是向上行,而是向下行,这下面还有地下室吗?”
风小吟向电梯旁的走廊尽头打量了一眼,见尽头有一扇门,是厚实的铁门,与走廊另一头那扇破败的木门截然不同。她好奇地走过去伸手碰了碰门锁,门锁竟是开着的。她与九颗牙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手腕用力拉开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行的楼梯,这条楼梯显然也是新建的,水泥光鲜,与这幢老式建筑那已呈灰黑色的水泥色完全不同。
两人站在楼梯口深吸了一口气,九颗牙在前风小吟在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向下走。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条楼梯竟是出奇地长,两人走了好几分钟,始终没走到底,他们的脚步声在深深的楼道中如同擂鼓般响着,从楼道上端传向下端,尽管他们已经把脚步放得最轻了,听在耳朵里还是如同雷鸣般轰响。九颗牙心里有点紧张,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手机已经没有信号了。他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昏黄的楼道灯光下,风小吟秀丽的脸容一半黑暗一半朦胧,在这个阴森诡谲的楼道中,她的心情和她的面容一样阴晴不定,惊疑交错。
越往下走,两人的心也越有一种往深渊里沉的感觉,时间在这条楼道中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的,久久的……楼道仿佛看不到头。
好不容易走到楼梯底下时,两人的心已经沉甸甸得几乎降到丹田里去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此刻离开地面有多远了,感觉自己就像走到地球的核心里一样的深。
楼梯底部是一条呈圆弧形的走道,走道上亮着辉煌的灯光,可是空无一人,也没听见侏儒的怪声怪气的哼歌声。虽然两人心里都很紧张,但既然都已经走到这里了,不冒险探探虚实总是不甘心的。
风小吟和九颗牙走上圆弧形走道,身体贴着岩石裸露的墙面小心地向前挪着脚步,走道边第一间房间是杂物间,里面堆着各种电子零件和设备。第二间比第一间更大一点,是间宽敞的卫生间。第三间、第四间、第五间门都紧锁着,门后毫无声息。
第六间门半掩着,九颗牙轻轻地碰了碰门板,门“吱呀”一声开大了一些,这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地底世界中显得格外刺耳,吓得两人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门后还是没有丝毫动静。
九颗牙和风小吟贴着墙深呼吸了好几口,方才小心探出半个脑袋向门后的房间里看去:这是一间通明透亮的大房间,房间里整齐地排列着许多电脑、电子设备和闪着各色灯光的大型仪器设备。
在这些设备前面还有一堵落地的玻璃墙。
玻璃墙后又是另一间更大的房间,房间里的事物让九颗牙和方便面大吃一惊:
房间里灯火比隔间的设备房昏暗,数盏银白色的光束从天花板上垂直地投射下来,每束光束都照射在一具水晶缸上面,这些水晶缸长两米多,宽一米二,缸中盛满了蓝莹莹的液体,而在每具水晶缸中,赫然躺着一个人……
方便面、河马妹、郝嘉、柯波波、蒋涛、李国峰!
六名失踪的同学全都在这里,赤条条地如今如同尸体般躺在蓝色的液体中,嘴中通着一根粗粗的塑料管,身上插满了电线、输液管等等,看上去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说是六个机器。
场面诡异之极,六个往日里捻熟的同学此刻躺在蓝蓝的液体中,给人感觉就象在看科幻电影般那么不真实,这些同学就象一个个怪物一样让他们有种陌生的感觉:他们还是不是自己的同学?泡在水里他们还能活吗?他们不会成了机器人了吧?还是已经成了一具具的行尸走肉?不、不、太恐怖了……
这一切不会是真的!!
隔着玻璃墙看到自己的同学落得如此惨状,风小吟和九颗牙浑身直哆嗦,心里又惊又怒。
蓦然,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拍手掌声,有人在朗声欢笑着说:“你们总算来了,欢迎啊!欢迎!”
九颗牙和风小吟骇然回头向身后看去,在看清来者的面目后,风小吟的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惊异令她面色变得铁青,甚至连一贯很悦耳的嗓音都变得尖锐而刺耳了:“是你?竟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