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山一脉对于劈、斩、钩、刺运用得比较少，较为多见的是抹、点、挂、云，因此对于身法诡谲的灵活目标比较适用——假如敌人是身手迟钝的莽汉，就不必动剑了。九华剑派素来低调，鲜少有剑招外传。与大多数不表演而偏重实战的门派类似，历代九华传人对于开创繁复奇巧套路的兴趣不是很大，而专注于体悟出招的最佳时机以及如何赢得出招的先机。
步法，既是九华剑法的基本功，亦是大多数九华剑招的关隘。而之所以在众多古代剑派中苏尘惟独最先研究九华剑派，原因就在这里。
作为飞檐走壁、踏月留香的盗皇，单论身体的平衡感、协调度，苏尘自认为可以列入世界前十。因此注重步法的九华剑法，对苏尘而言是最容易上手的。
苏尘以巧妙的步法将程起宁的拳掌一一避过，同时凭借攻击距离上的优势对敌人的中门频频施压。
这仿佛并非是典型的修行者之间的战斗，而像是洗髓初境甚至普通人之间的过招！
像这样的战斗，程起宁已经有几十年的时间没有体验过了，也没那份闲情逸致去重温……程起宁冷哼一声，周身的青芒骤然加强，打算凭借炼神上境的可怕灵压慑服苏尘。
小侯爷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老匹夫的想法如此单纯，还真是傻得可爱。
通过这几天的潜心摸索，苏尘了解到自己气海内真元充盈程度仅在炼神一重境的原因并非真元不够，而是窍穴不够。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在先天十二窍穴未开的时候，体内真元全都老老实实不敢妄动的原因。
几十年前西昆仑出了个异想天开的丹士，妄想通过吞食灵兽的玲珑内丹来提升修为，结果当即全身脉络悉数爆裂，每天依赖潜灵脂苟延残喘，否则就会爆体而亡。修行切忌贪功冒进，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识海之内有个与自己缔结了契约的太古邪灵，对于修为的提升，苏尘可说是半点儿不急。
眼下，这老匹夫居然想利用凡人的灵压来压制真正的邪灵……
“你不要逗我。”
苏尘微微皱眉，停止了攻击。
“臭小子，老夫怎么逗你了？”
程起宁持续不断催发气海内的真元，周身青色光芒大盛，他眼中的迷惘之色也越来越明显。
这臭小子，为什么还未屈服？
炼神上境的恐怖灵压，绝对是可以慑服炼神一重境的啊！
“好吧，你继续。”
苏尘干脆站在程起宁跟前，默默看着对手疯狂挥霍有限的真元。
我就静静看着你装逼。
程起宁起初不信邪，一直到额头冒汗、丹田发凉，才发觉不对劲……青色的光雾陡然由浓转淡，由厚变薄。
苏尘不动声色，默默凝视着程起宁身上渐趋于无的法身护持，暗暗叹息：作死啊。
程起宁已经察觉到自身的真元消耗得太不划算，怒意更甚，果断改变战术，旋身劈出一掌。
“八荒雷动！”
这一招是程起宁最引以为傲的高深战技，想真正练出此招，首先至少需要汲取天地灵气十年以上。
八荒雷动掌的奥义在于将天地灵气中的震之气蕴入掌势之中，所以就算对方身穿厚重的铁甲，一样逃脱不了被击杀的厄运。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苏尘。
自穿越以来，不谈修为只论步法，苏尘仅对逍遥谷的丁茗心服口服过。
苏尘从容避开掌势，借势还击。
“缺月。”
九华山一脉的剑招很少，固定的套路更是没有，大多是些简单的抹、点、挂、云，没有华丽拉风的招式名称，出招的力度、手法、时机、快慢也是讲究在实战中视具体情况而定。
这招名为“缺月”的挂，算是九华一脉极少数有名字的剑招之一了。此招乃南宋末年一位姓白的神秘剑客所创，一经使出，剑势若星雨银河、水银泻地。水银般的剑光一闪，画破天格。
苍穹有泪，圆月有缺。
如果不临阵对敌，只是在一片空地上由一人表演出来，此招似乎没有任何清奇之处。
然而，若是在最合适的战局、最恰当的时机中使出来，这一挂，简直堪称羚羊挂角。
无迹可寻。
缺月挂疏桐。
程起宁看见了水银般的剑光，却难以捕捉无迹可寻的剑锋。
他只好收手、退步，暂避锋芒，旋身抢招，变招已不能算不快。只可惜，苏尘的剑更快。
“啊——”
程起宁吃痛大叫，踉踉跄跄急退几步，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上是一串血渍，以及一只新鲜的大拇指。
“你、你怎么这么狠！”
程起宁愤懑叫嚷道：“老夫可没有杀你的意思。”
“刚刚你那一掌我若避不开，此刻还能活？”
苏尘捡起血淋漓的指头丢还给程起宁，平静说道：“我没斩断你的手，你是不是先该道声谢？”
程起宁老脸微红。
这小子说话，简直半点颜面都不留。
“好，好！”
洪亮的嗓音传入庭院，第一个“好”声音像是在十余丈开外，而说第二声“好”时，说话人仿佛已近在眼前了。
一个身形高大的虬须老者乘着一只通体纯黑的老虎，自半空中徐徐降落至庭院。
虬须老者从黑虎背上一跃而下，旁若无人般从袍袖中取出药品，弯腰给程起宁涂抹药粉包扎伤口。
苏尘瞥了眼蓝雾缭绕的斗兽场，估计九色鹿和灵狐此时都已休息得差不多了。
仔细处理好程起宁的伤势之后虬须老者这才回过身，朝苏尘拱了拱手介绍道：“老朽姓程，名平靖，无极派的现任掌门。这位是我师弟程起宁，阁下没断他的手，老朽在这里道声谢。”
苏尘看了看天色，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无极派……听说一直是个以孤隐入道的隐仙流，怎会忽然入世？而且，还是掌门人亲自出山？”
“阁下须知，天底下没有什么事物是永远一成不变的。”
虬须老者平淡说道：“只有变通，才能免于被历史的洪流埋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