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吧?这可是我好容易淘到了一件宝贝。”把水果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他,轻轻地抚摸着那根苦瓜,给我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那是20年前,父亲因为替朋友打抱不平,失手打残了人,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母亲又急又恨,得了脑溢血,虽然被抢救过来了,却几乎变成了一个废人,连自己都不能照顾了。仿佛就在一夜之间,他便被迫地长大了——那个残败不堪的家,需要他来撑起。那一年,他只有十三岁,还有一个七岁的妹妹。
他决定辍学去打零工,但很喜欢他的老校长坚决不同意。老校长动员全校师生为他捐款,并免了他和妹妹的全部学费,还每个月塞给他一些生活费。这样,他又多读了两年书,后来母亲病情加重,外债越欠越多,他只得含泪离开了校园。
于是,他去砖厂当小工,去烟花厂去制作爆竹,去夜市摆小摊,去给饭店送啤酒……各种杂七杂八的活儿,只要能挣钱,不管有多累、有多苦,他都不挑不拣,只为着不让那个家坍塌下来。
那天,同在一个夜市摆摊的几个小青年,凑到一起商量怎么去赚大钱,他也动心了,决定跟他们抱团一起干。但很快,他便发现他们所谓的致富捷径,都是一些歪门邪道,说白了,就是坑蒙拐骗。他立刻决定退出不跟他们一起干了,前几天还与他称兄道弟的那几个小青年,立刻翻了脸,狠狠地教训他一番。开始,他以为忍气吞声一下,他们就会饶过他,没想到他们得寸进尺,此后依旧经常找他的麻烦,他的小摊摆不下去了,在饭店端盘子也不消停。他胸中的怒火越积越大,终于,他忍无可忍了,去商店上买了一把剔骨的尖刀,准备再遇到挑衅时,他就要予以还击了。
果然,那几个小青年又来找他的麻烦了。他突然抽出了随身携带的那把剔骨尖刀,挥舞着刺向那个肆无忌惮地欺负他的家伙,他的疯狂眼神和举动,把那几个家伙吓坏了。就在刀尖几乎要刺到那个肥臀时,他被拦腰抱住了,再回头,他呆住了——是老校长。
老校长收起他的手里的刀,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蹲在他身旁,任他抱头放声大哭。那么多的委屈,多么多的痛苦,压抑了那么久,此刻,决堤般的倾泻而出。
扶起仍在啜泣的他,老校长没有批评他刚才的莽撞行事,也没有苦口婆心地开导他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而是从随身携带的购物袋里掏出一根苦瓜,问他知道苦瓜的味道吗,他回答一个字——苦。
老校长说:“你只说对了一半。”
他困惑不解地望着老校长,实在不明白最寻常的苦瓜还有别的什么味道。而老校长也不解释,只是拉着他到了家里。一会儿的工夫,那根苦瓜变成了他熟悉的那道菜——苦瓜煎蛋。老校长让他尝尝味道如何。他夹了一大块,塞到口中咀嚼起来。奇怪啊,怎么没有丝毫的苦味,反倒有一种奇异的香甜味呢?他惊讶地望着老校长,不知道这意想不到的感觉,是苦瓜的缘故,还是自己味蕾的缘故。
老校长笑了:“奇怪吗?很苦很苦的苦瓜,也可以变得香甜无比。很简单,我用了两种特殊的调料。”
“特殊的调料?”他好奇叠生。
“是的,我根据书上所介绍的,自己花了好长时间才研制出来的两种调料。不过,我今天想告诉你的,不是我神奇的调料,而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只要你愿意,你总能变成你所希望的那样。”
“谢谢校长!我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他从老校长慈爱的目光里读懂了那份深情的期待。
“我相信你,相信你能把苦日子甜。”老校长真诚鼓励他。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也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他一脸的坚毅,陡然而生。
此后,经过无数的磨难,他终于成长为一名杰出的企业家,把妹妹送到了国外读了博士,为母亲请最好的医生,病情得到了大大的缓解,出狱后的父亲也获得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他说,是老校长的那根苦瓜,让他在苦难中品尝到了香甜的滋味,更懂得了如何在艰难中把握人生的方向。他后来之所以对苦瓜一直别有深情,是因为心中始终感激老校长,感激他那刻骨铭心的教诲和光明的引导。
听到这里,我的心不由得一颤:那真是一根甜透岁月的苦瓜啊,在它的背后,有着一颗爱的心灵,那纯净的滋润,才诞生了那样让人感慨唏嘘的美好结局。
停下来,倾听一缕阳光
在喧嚣的街头一角,坐着一个独臂的乞讨者。他看上去有六七十岁了,须发斑白,虽穿着一身旧衣粗衫,但很干净、很合体,他看上去精神也不错,没有一点儿别的乞讨者常见的蓬头垢面、无精打采的萎靡状,尤其是他那布着血丝的眼睛,仔细端详,里面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邃。最特别的是,老人的面前摆着一个纸牌,上面用红笔写着“募集爱心,点燃希望。”
那真是一个有点儿特别的乞讨者,他没有任何关于痛苦、悲惨遭遇的倾诉与表白,没有任何渴望同情与怜悯的吁请,他那一脸不卑不亢的坦然,和阳光中的那个特别的纸牌,似乎都在告诉着过往的行人,他在认真地干着一件很神圣的事情。虽然他面前的纸盒里,也只是散落着不多的一点点碎币,老者仍是一副信心在握的样子。
他在为谁募集爱心呢?他要为谁点燃希望呢?也许是人们平时见多了乞讨者打着各种旗号赚取同情的情景,以为眼前的老人也不过是笨拙地模仿而已,许多人从他面前漠然地匆匆走过,不愿或不肯停下脚步,更不要说上前去问询或倾听一点儿什么了。
那天,我坐在离老人不远的台阶上等一位朋友,手里的一份晨报翻阅完了,朋友仍没有出现,我便打量起眼前的这位老人。忽然,老人微笑地问我,可否看一下我手里的晨报。我大度地说送给他好了,他便道着谢接过报纸认真地读了起来,他那副十分投入的样子,很像公园里那些悠然的退休老干部。
“哎呀,那边又下大暴雨了。”老人突然的大声惊讶,引来几个行人奇异的目光。
“这个季节,大暴雨哪里都可能下的。”我对老者的大惊小怪很有些不以为然。
“你可是不知道大暴雨对我们那里的危害有多么大,要不是去年那场大暴雨,我也不会到这里的。”老人对那场大暴雨还心存余悸。
“是吗?”我曾在电视上看到过许多大暴雨肆虐的画面,其巨大的破坏性,我能够想象得出来。
“我这样跟你说吧,我老家是十年九灾的地方,几乎每年都要遭受水灾,房屋毁盖、盖了毁,好几十年了,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老人的话匣子打开了。
“那就搬迁嘛。”我轻描淡写地建议道。
“故土难离啊!”老人接着跟我讲他家乡那块土地是多么富庶,讲那里曾出过什么样的历史名人,讲村里的人多么善良、能干,讲村里的人怎么跟洪水搏斗等等,老人不紧不慢地向我讲述着,语气里面洋溢着由衷的自豪。其实,对于他讲述的这类内容我早已熟视无睹,已没有多少倾听的兴趣了,可老人仍谈兴十足地絮絮地向我讲他的家乡如何如何,声音也越来越大,我开始有些厌烦地看表,希望我的朋友此刻马上出现。
“唉,可怜那些孩子了!”老者大概看出了我的不耐烦,突然转了个话题,但又戛然而止,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焦虑。
“孩子怎么可怜了?”我一愣,随即抛出这个疑问。
“你不知道,因为穷困,很多孩子上不起学,五十块钱的学费,有时就可能让一个学习不错的孩子被迫辍学。作为特残军人,我的抚恤金本来够我生活得很好了,可一看到那些失学的孩子,我的眼睛就疼啊,你说我还能在家里呆着吗?没有别的办法,我就能这样给孩子们募集一点儿学费了。”老者忽然有点儿羞愧地低下了头。
哦,原来如此!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猛然撞了一下,我的目光再次掠过阳光中的那个小纸牌,并将眼前的老人与那幅非常熟悉的“希望工程”宣传画联系起来。纸牌上的八个字像跳跃的火苗,灼痛我的眼睛,我忙掏出兜里仅有的一百元钱,恭恭敬敬地放到老人面前的纸盒里。
老人拉住我的手问我的名字,我连忙说不必了。老人坚决不肯,他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工工整整地记着一排名字,每个名字后面写着捐钱数目。老人告诉我:“我是在募集爱心,不是在乞讨,凡是捐钱超过五元钱的,我都要记下来,我要让那些受捐助的孩子懂得感激,记得回报。”
“是的,您绝对不是一位乞讨者。”望着老人那只空荡荡的臂管,一股英雄的崇敬感油然而生。
走出好远了,我仍禁不住回头望去,望望阳光中那位老人。在这座繁华、喧闹的大都市里面,很少有人愿意停下脚步,来倾听一位陌生老人的故事,相反,由于某些先入为主的偏见和误解,人们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投出一些漠然,就像生活中有许多不该忽略的,却常常被人们忽略一样,其实,在老人的故事里,正藏着让我们心疼的冷和暖。
很多时候,如果我们能够停下脚步,能够再耐心一点儿,能够细心地问询或倾听一些,我们就会惊讶地发现,就在那些被世俗的叶片遮蔽的枝头,正坠着许多纯净、可爱的果子,那上面闪烁着美丽的光泽,袒露着生活的充实与美好。我们应该像热爱阳光一样,热爱生命旅途上那些点点滴滴的温馨与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