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地起身,将累地不想动弹的身体靠在了身后的靠背上面。
其实这么多年的相处,他们彼此互相熟悉和了解,她装睡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爸妈今天来的目的你应该猜得到。”白子阳绝对相信黎晚的智商,这一点毋庸置疑。
黎晚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指,搅动着不说一句话。
她低着头低眉顺目的样子让白子阳觉得很厌烦,仿佛是他欺负了她一般。
他蹙眉:“他们住下,无非是想要我们生一个孩子。”
白家父母的这个目的,黎晚早就猜到了,所以她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现在这个身体根本不能够生孩子,他们所想的根本没有办法达成。所以……”
“就算我没有得癌症,是健康的身体,你也不会跟我生孩子吧?”
白子阳的话语还没有说完,黎晚忽然间的开口打断了白子阳的话,晦涩难堪。
这句话让原本信心满满的白子阳忽然间恍惚了一下神色。
他冷静若斯地扔回给了她一句话:“你很懂得自己在我心底的分量。”
黎晚细细咬了咬下嘴唇,没有说话,有的时候白子阳平静的回应更加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给抛弃了一般。
“迟迟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白子阳忽然间的开口让黎晚停止了手上玩着手指的动作,一道雷击仿佛猛地打下来,将黎晚吓得脸色全部都变了。
黎晚是真的被惊到了,在那么一瞬间,黎晚的脊背是僵持的,手心底里涔涔的冷汗冒出来,岑出不穷。
黎晚一时间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其实,在白子阳跟陆迟迟开始相处的时候黎晚就预料到了,他们之间迟早会有孩子的。
毕竟两个男女之间都正常,每天都睡在一起,怎么可能不怀孕?
黎晚浅浅地倒吸了一口气,想要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咙里面炽热滚烫。
“她一定很高兴吧。”
黎晚开口,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她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因为真的太过于痛苦,这种痛苦让黎晚觉得,她像是这个世界遗孤。
黎晚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迟迟很高兴,我也很高兴。我并不打算瞒着爸妈这件事情,毕竟,孩子是白家的。”白子阳开口的话语显得很平静,仿佛他跟黎晚说孩子的事情
只不过是为了告知她一声,而并没有与她商量的意思。
黎晚的心底咯噔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苦笑。
“那我呢?子阳,我怎么办?”
黎晚看着白子阳的眼睛里面泪光闪烁,她原本就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难看的脸色此时愈发严重。
连番的打击让她有些承受不住了。
“到时候,我们就离婚。”白子阳开口,让黎晚心惊。
“呵,到时候?等到什么时候?”黎晚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等待被判刑的犯人一般,不知道自己何时被处斩。
黎晚咬紧了下唇几乎要把嘴唇给咬破了。
“等到白氏资金稳定下来不再需要黎家的钱了之后?还是等我快死了,你可以娶了陆迟迟回家的时候?”黎晚心寒地开口。
“如果你愿意,我们离婚吧。你随时可以走。”
白子阳的话里面听不出有什么样子的情愫,他至始至终都太过于平静,只是看着黎晚苍白脸色的连忙有些动容罢了。
黎晚连睫毛都跟着一起颤抖了一下,她苦笑,嘴角的笑意带着自嘲和讽刺。
“怎么,现在让我走,你是在为你还没出生的孩子积德吗?你不是要榨干我身上所有能够利用的价值之后才肯放我走的吗?我不是你们白家的摇钱树吗?”
黎晚深吸了一口气,眼眶通红地看着白子阳。
其实黎晚此时并不知道,白子阳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是有所动容的,只是没有任何的表现而已。
黎晚蹙眉,她知道自己现在显得很可笑。
“你自己也应该知道,我们瞒不了多久了。”白子阳开口。
他说的这句话只是对黎晚刚才问题的掩饰罢了,其实他对黎晚还是因为有了恻隐和动容之心所以才做了那样的决定。
因为有一天早上他回家来取一份文件的时候,看到黎晚整个人都趴在厕所上面吐,她吐得撕心裂肺,瘦小的身体整个人都依靠在马桶上面,像是一不小心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一般。
这是化疗之后必须经理的痛苦过程,在那么一瞬间,白子阳忽然间觉得,纵然他厌恶黎晚,但是现在她是一个病人,再怎么说,他也应该对她稍微宽容一点了。
他自认为的宽容,在黎晚的眼里却像是凌迟一般的痛苦。
黎晚苦笑扯了扯嘴角看着白子阳,眼角眉梢尽是晦涩:“你说让我留下我就留下了,你说让我离开我就离开。白子阳,我在你的眼里是一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十几年了,我一直在你的身边,我舍不得走,我舍不得你……”
最后一句话,黎晚几乎带着哭腔。
白子阳是她这么多年人生当中的一根毒刺,不偏不倚卡在了心脏的最深处,怎么都拔不出来。
如果能够拔出来的话,早就拔了。
“难道你命都不要了?”白子阳开口的时候,眼底是有疼惜的,黎晚看得到。
她捕捉到了他眼底的那一丝丝疼惜的时候,眼眸颤抖了一下:“要。我要活着,我不想死,所以我残忍到为了自己活命连我们的孩子都不要了……”
一说到孩子,黎晚的声音就是颤抖的。
如果问黎晚这辈子做过的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那一定是打掉了那个孩子。
她羡慕陆迟迟,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白子阳的爱,梦寐以求的孩子。
“或许那个孩子对你来说什么都算不上,但是当我知道我怀孕了的时候,我都快要高兴地发疯了。”黎晚开口,嘴唇颤抖。
“别说了。”白子阳的脸色略微变得有些难看了,他打断了黎晚的话,担心她再说下去,他也会动容。
黎晚深深吸了一口气凝视他的眼睛:“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离开了,白子阳,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回头。”
黎晚极为坚定地说出这句话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说到就肯定能够做得到。
黎晚不是思凉,思凉是感性的女人,在爱情面前是骄傲的但是却会屈服。但是黎晚学了那么多年的医学,脑中的思维早就变成了机械一般,她这么多年留在白子阳身边,是花费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感性。
黎晚的坚定,源自于她对自己的确信。
白子阳听到黎晚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惊了一下,他告诉自己或许是她说话态度的改变,而并没有太多在意她话里面的内容。
拥者不珍,说的就是此时挥霍着的白子阳。
黎晚做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就是希望白子阳能够回头看看他。但是一旦她转身决定离开了,会比白子阳做的更加决绝。
只是此时的黎晚,仍旧情有不甘。
一夜相安无事,黎晚睡得恍恍惚惚的,这段时间连番的梦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一般。
人们都说当快要死了的时候才是会经常看到往事的,黎晚害怕自己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白子阳醒来的时候身边的被子已经被搬走了,只有枕头上面尚未抚平的痕迹表示着昨晚确实有人睡在他的身旁。
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昨晚睡前黎晚说的那些话让他也是难眠,但是彼此之间却总是说不过几句话,没说几句互相心底就堵得慌。
白子阳掀开被子起身,随便披了一件外套走到了楼下,看到黎晚在收拾餐桌。
白父白母已经吃好了早餐在看报纸了,白父看到白子阳下来,看了自己的儿子一眼之后冷冷地开口。
“黎晚六点就起来给我们准备早餐了,你睡到现在才醒?”
白子阳伸手擦了擦鼻尖,不悦地看向了厨房中那道忙碌的身影,一边走到了白父身边想要拿起杯子喝口水润润喉咙,一边随口道:“她每天都准备早餐,早就已经习惯早起了。我不一样。”
白子阳说的理所当然的,但是下一秒他手中的水杯却被白父一把夺过。
“你要喝自己去倒。”
白子阳也不生气,转过身就走进了厨房里面。
白父是希望他能够跟黎晚多相处一会,哪怕是一分钟也好。
毕竟,日久才能够生情。
只可惜白父忽略了一点,黎晚跟白子阳之间已经认识了那么多年了,这么多年的日子里白子阳都没有对黎晚生出一点点的感情,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厨房内,黎晚在洗碗,白子阳来到她身后的时候她看了他一眼,拿过一旁已经给他热好的牛奶递给他。
不发一言。
她每天早晨给他热一杯牛奶已经成了习惯,纵然昨晚两个人再怎么不愉快她也不会忘记自己的习惯。
有的时候,习惯真的是最可怕的东西。
“我今天去医院。”黎晚开口,一边用毛巾擦着碗。
“你是医生,不去医院还能去哪里?”白子阳拿了一块面包咬了一口,随口道。
黎晚的手顿了顿,看向他:“我去做化疗。”
她开口的时候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丝毫不做避让。
“医院的工作我已经辞职了,我这个样子,医院也不敢让我给病人做手术了。”黎晚苦笑,“你陪我去做化疗吧。”
她开口,仿佛不在意白子阳的回应。
因为她知道白子阳一定会答应的,直觉。
下一秒,白子阳愣了一下之后点头:“恩。”
附院,门口。
白子阳跟黎晚一起下车,进了医院之后办理了相关的手续她就去做化疗了。
白子阳陪着黎晚等在门口的时候,看着化疗室里面出来的人都是面如土色一般的难看,眼神都是痛苦不堪,有些甚至一出门就吐了的。
他看的心惊,目光瞥到身边这个女人的时候,却看到她的神色平静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