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之和沈娇兰站在医院楼道的尽头,身旁是一扇窗,窗外背着阳光,这样的冬日,让人深觉凉意。
“奕琛不爱你。”苏言之淡漠开口。
站在旁边的沈娇兰笑了,略微偏着头说:“爱不爱这种事,不是用嘴巴说的,我感受的到。”
“感受会骗人,尤其是一个钟情妄想症患者。”
“钟情妄想症?”沈娇兰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个词,她知道苏言之是个心理医生,职业病让他说一些沈娇兰听不懂的词语也很正常。沈娇兰没有在意,往前迈了一步,靠近苏言之的面庞,几乎将呼吸喷吐在男人的脸上。
苏言之并不闪躲。
沈娇兰咯咯笑出声来,饶有趣味的背起手,缓步围着苏言之绕了一圈,俯首沉静思考着什么。
她再次站在苏言之面前,开了口:“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会什么样?”
沈娇兰继续道:“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得到她。也会用尽一切手段证明她对他的爱。”
苏言之默然。
“男人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表面上看起来很强大,实际上心里比女人更害怕背叛和抛弃。”沈娇兰顿了顿,背着手转过身去,站在窗口,望着窗外阳光撒在草地上,她的声音也比刚才更加柔和:“尤其是安奕琛这样亲眼目睹过母亲背叛父亲的孩子。”
“你好像很懂他。”苏言之说。
“懂倒算不上,这个世界上谁又真的懂谁呢。我只是懂他对我的爱,对我的考验,懂他的害怕和身不由己。”沈娇兰转过身来,站在苏言之身后。
苏言之微微颔首。
沈娇兰一喜,转到苏言之面前,一脸欣喜的望着他:“你也这么觉得吧?”
苏言之一本正经的说:“我只是觉得你的情况有些严重,真的不考虑找个心理医生?我可以给你介绍。”
听了苏言之的话,沈娇兰脸色有些难看。
“男人爱一个女人的时候什么样。”苏言之将刚才沈娇兰的话重复了一遍。也没准备等沈娇兰回答,继续自顾自的说着:“他会时刻把她装在心里,永远把她放在重要的位置上。”
沈娇兰只是望着苏言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的确想要得到她,也想要确认她对自己的爱。只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沈娇兰问:“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那个女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沈娇兰不解:“什么意思?”
“安奕琛不爱你。”话说到这里,似乎又绕了回去。
苏言之明显不愿意跟沈娇兰说太多。
沈娇兰望着苏言之的眼睛。深邃的眼眸闪着坚定的光泽,每一个女人都抗拒不了吧。
“离开他。”苏言之语气浅淡。
如果从远处看,这边就像是普通的朋友聊天。可沈娇兰听得出来,苏言之的语气之中带着些许危险的成分。仔细去听,好像是在威胁。
“如果她不离开呢?不离开会怎样?”
苏言之也不恼,丢下一句:“这不是跟你商量,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随后,他转身往病房那边走去,不再理会这个女人。
沈娇兰看着苏言之渐行渐远的背影,大声说了一句:“苏言之,你爱你老婆吗?”
苏言之就像是没听见,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你把她当成是最重要的存在吗?那她失去的孩子算什么?在你心里,她根本就不是最重要的。要么就是你不爱她,要么就是你压根不了解爱。”沈娇兰快步跑向了苏言之,歇斯底里的,像个疯子。
慕早早在病房里安抚了一会儿雷阮沁,见她情绪还算平稳,想把空间留给安奕琛。
她见证了雷阮沁跟安奕琛这些年之间的感情,不管雷阮沁最后选择坚持还是放弃,她都希望这两个人可以好好坐下来聊一聊。
领着时时的手,慕早早迈步走向病房门口。
刚打开门,就听到了安静的楼道里响起一个女人嘶吼的声音。
——苏言之,你爱你老婆吗?
慕早早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沈娇兰的声音太大,病房里雷阮沁和安奕琛也听到了。
雷阮沁从慕早早起身之后,余光就停留在安奕琛身上,未曾挪开。此刻安奕琛听到外面的声音,转头看去。雷阮沁更正大光明的望向了安奕琛。面前的这个男人,又爱不爱她呢?他如果知道她跟安楠之间事情的真相,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雷阮沁猜不到,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实话。
岁月未曾停下过脚步,人越是成熟,担忧的事情反倒多了起来。倘若雷阮沁不是年少轻狂那时候爱上,倘若她现在才对身边这个看似冷漠无情又花心的男人倾覆真心,也不会再有那种拼尽一切努力争取的勇气了吧。
“我出去看看。”安奕琛忽然回过头来。
雷阮沁正望着他想着心事,一时间没来得及将目光闪躲开,跟安奕琛四目相对。
安奕琛透过雷阮沁的眼睛,看到了些许熟悉的东西。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雷阮沁刚才的目光之中,竟然带着深情。不管两个人之间的爱情还剩下多少,这么多年的相处,安奕琛了解雷阮沁。雷阮沁的那种眼神,分明是在看她最最珍贵的东西。哪怕望着城城的时候,都没有那种深邃而又衷情的样子。
雷阮沁还是爱他的?
这个意识窜入脑海的时候,安奕琛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不知道是因为高兴而心脏颤动,还是因为自己曾经做过那么多伤害雷阮沁的事情,仍旧可以从这个女人眼里看到这种深情,而觉得自责。
或许都有吧。
“阮阮……”安奕琛下意识叫了一声。
雷阮沁早已经闪躲开自己的目光,脸色也垮了下来,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冷声道:“滚蛋。”
明明是骂人,但是语气已经跟一开始的时候完全不同了。安奕琛听得出来,感觉如外面温度一样冰冷的心脏,正在慢慢融化。
他知道自己跟雷阮沁之间还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他仍旧不确定雷阮沁最后选择的人是他还是安楠。可是在这一切,那些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不再重要了。
病房的门半掩着,沈娇兰的声音还在继续。
“说什么男人爱一个女人,就会把她放在心上。这又有什么用?就算安奕琛那天晚上被我灌醉跟我上床的时候,嘴里喊着的是他老婆的名字,又有什么用?被他压在身下的人是我,他最终选择的人是我。”
沈娇兰大庭广众之下说着这样的事情,让站在病房门口的慕早早听了很不舒服。手里抓着时时,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病床上的雷阮沁。
雷阮沁的身子,微微颤抖。
她这么坚强,本应该不在乎的。可是听到另外一个女人,说着被安奕琛压在身下这样的话,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想到那个她曾经用整个生命去爱的男人,跟另外一个女人在床上翻滚的画面,心脏就跟被钝刀一下一下捅了似的。
脸色难看的不只是雷阮沁一个人。
安奕琛已经从座位上爬起身来,迈步往门口走去。
沈娇兰还在外面不知死活的说着:“你呢?苏言之。你口口声声说着爱你的老婆,她真的这么觉得吗?从她肚子里流走的孩子知道吗?”
雷阮沁坐在病床上,看着安奕琛跟慕早早都出了门。
房门仍旧半开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巴掌打在脸上。
紧接着,一切都安静下来。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不知道是听懂了里面这些天大的笑话,还是沉浸在它们的欢乐中。
这样的一个清晨,明媚的清晨,一点都不美好。
雷阮沁再也坐不住,从床上下来,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快步走向了门口。
楼道里,苏言之站在慕早早身边,慕早早牵着时时的手。
安奕琛和沈娇兰站在一起,面对面。
沈娇兰捂着脸,眼中泪水滑落下来。她嘴唇颤抖,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安奕琛,开口声音颤抖而微弱:“琛,告诉我,你爱我。”
安奕琛攥了攥拳头,转头看向了站在病房门口的雷阮沁。
慕早早一家也顺着安奕琛的目光看去。
雷阮沁穿着她没来得及换下来的棉质睡袍,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安奕琛,面无表情,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说啊。”沈娇兰声音很轻,带着些许祈求的意味:“都到了现在了,承认了吧。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考验我对你的忠诚对不对?你最爱的人是我对不对?”
安奕琛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沈娇兰的时候,语气冷了许多:“非要我把刀子捅进你心里你才相信我说的话吗?”
沈娇兰捂着脸,下意识后退一步。眸子转向苏言之,不敢置信的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你们骗我,你们联合起来考验我。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相信我的感觉。”
在场的人都没有再说什么。
只有沈娇兰一个人还在不甘心的念念叨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知道的。虽然你没有跟我说过你爱我,虽然一次也没有,但是我知道的。虽然你没有主动找过我,虽然连跟你上床都是我把你灌醉。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