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身后,辛若天猛地跪了下来,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额头上有大颗大颗的汗珠落了下来,整个人蜷缩在那里,连身子都在不停的瑟瑟发抖。
“少爷,你怎么样?”从暗处闪出来,阿东迅速的将药塞进了他的嘴里,眉宇间有着浓浓的担忧。
这半年来,他心绞痛的毛病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没事,扶我到那边休息一会。”用力的将药咽下去,辛若天低声说道。
闻言,阿东迅速的将他抱起然后进了早已安排好的套房。
一整天,顾篱落就像个游魂似的四处游荡着,看着同事们那一张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上,她不觉得莞尔一笑,然后顿足。
曾经的顾篱落也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只要自己衣食无忧就是天下太平的日子,可是现在,她却怎么都找不回当初的心境了。
突然间发现,能够没心没肺的生活也是一种福气。
“能聊聊吗?”在她怔愣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回过头看到眼前的人时,她淡淡的笑了笑,“白总监”
“叫我天翊吧,白总监这个称呼太官方了,我不喜欢。”说完,白天翊在她身侧的栏杆上靠了下来,点燃一支烟,然后深深的吸进了一口。
看了他一眼,顾篱落没有说话,只是将视线再次投注到人工湖里那一艘艘的小船,偶尔尖叫声和银铃般的欢笑声随风传来。
“从你回来后我就一直都想找你谈谈,可是若天说,你需要时间,所以我忍住了,可是……”薄唇微抿,白天翊的眉头微微的拢了起来,“若天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到他那样折磨自己我是真的不忍心,你知道吗?”
闻言,看着他的时候,顾篱落微微的愣了一下。
他折磨自己?
“你或许不相信,可是自从你走后,若天就有了心绞痛的毛病,我曾经劝过他很多次让他去好好治疗,可是他都不听,他说,每次痛的时候都是最想你的时候,那样的痛会提醒他你曾经遭受过的伤害。”
“在我的印象中,若天一直都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就算是和我们这帮朋友在一起,也很少能看到他的笑容,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后,他就像是脱胎换骨一样,小落,你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你不会看不透若天的心。他是一个可以拿命来爱你的男人,如果错过他,肯定会是你一辈子的损失。”
“若天和 儿,如果他们两个真要结婚早就结了,怎么可能会在你被绑架的时候他们却跑去举行婚礼,又怎么可能那场婚礼的直播恰恰被你看到,聪明如你,难道就想不出为什么吗?”
“我无意于去说服你重新接纳若天,只是作为朋友,我不想看到你们两个再这样,明明相爱,却非要弄的像现在这样的结局,你知道吗?这一年来,他抛下所有,每晚都会守在你的楼下,你一个人在街上游荡的时候,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察觉到有人跟在你身后吗?”
后面白天翊还说了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是说到最后,他给了她一张房卡,说如果她想通了,就去房间里找他。
握着那把钥匙,许久许久,最后顾篱落缓缓地向度假村的客房走去。
顶楼的总统套房,脚踩在过道的地毯上一点声音都没有,来到那间紧闭的房门前,犹豫半晌,她还是慢慢的刷下了房卡。
房间里很暗很暗,没有一点声音,站在房门口,牙齿轻轻的咬着下唇,最后她走了进去,当房门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合拢时,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水,水……”就在这时,里间内传来一连串的呓语声。
心头一震,她蓦地睁开眼睛,快步走了进去,昏暗的光线下,辛若天明显的睡得不安稳,眉头紧紧的拢成一团似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那张微微有些裂开的唇依然在喃喃不停的说着什么。
用手一试,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人心惊,顾不得多想,顾篱落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用力的托起他的头将水一点一点的灌下去。
他居然发烧了。
该死的,他让她好好照顾自己,那他呢?他又在干什么?
一股没来由的怒气就这样充斥心间,将杯子重重的放在一旁的桌上,她转身便欲起来,却在起身的那一刻被人紧紧的拽住了衣角。
“别走”辛若天喃喃的说道,声音里掩藏不住的脆弱。
眉心微拢,顾篱落无声的呼出了一口气,“我只是想去浴室拿条毛巾,你发烧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可是那里面的颤音仍是泄露了此时她的心是多么的不平静。
闻言,辛若天果然缓缓地放开了手,只是那双睁开的眸子一直定定的看着她,看着她走近浴室,再看着她端着一盆水走出来,那样的目光有着孩子似的贪恋。
将毛巾浸在冰冷的水中,拧干后覆在了他的额头上,那突如其来的凉意让辛若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便想将毛巾扯下来,却被顾篱落给伸手按住了。
“你发烧了,物理降温如果降不下来的话再吃退烧药。”她轻声说道,眸子看向他的时候,无波无澜。
“你怎么来了?”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辛若天低低的问道,“是不是阿东去找你了?他给你说什么了?”
“不是”顾篱落摇了摇头,试了试他头上的毛巾,拿下来后又重新给他换上了一条。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任由寂静缓缓流淌。
“傻宝”
“我想和你说件事”
他们不约而同的开口,最后还是辛若天又开口了,“你先说吧”
“我想去美国进修一段时间”红唇轻抿,顾篱落低声说道。
“美国?”辛若天一下子愣住了,“为什么?你现在做的不是挺好的吗?”
“虽然这样,可是还是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我想趁着年轻的时候多出去走走。”顾篱落淡淡的说道,她想再给自己多一点的时间慢慢地愈合伤口。
“准备什么时候走?”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辛若天问道,因为发烧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味道。
“等过了爸爸的忌日就走”说完,顾篱落又给他换了一条毛巾,却在要收回手的时候,被他给紧紧的握住了。
“不走不行吗?”薄唇微抿,他喃喃的问道,看向她的眸光似要将她灼伤一样,下意识的,她连忙将视线转向了别处。
“再给我一点时间”用力的咽下一口唾沫,顾篱落回道,任由他握着手没再挣脱。
“好”沉默许久,辛若天终是慢慢的点了点头。
怎么办?他现在觉得连勉强她都会是一种伤害。只是握住她的手用力,更用力的握紧,十指相扣,似乎这样就能将她牢牢地握在手中永远都不放开。
“你心绞痛的毛病去医院看看吧,老是吃止疼药对身体不好。”垂眸,顾篱落说了这么一句,手轻轻的覆上他的手,“若天,我没有怪你,真的,所以你无须自责。”
要怪,她怪的人也只是自己罢了,是自己的任性造成的这一切。
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辛若天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她紧紧的搂住,绵密的吻落在她的发顶,带着无比的怜惜。
那一晚,顾篱落并没有离开那间房,一方面是担心他会再次发烧,另一方面也确实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她想就算偶尔放纵一次也没有关系的。
那一晚,他们和衣而眠,她枕在他的手臂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而他的手臂横搭在她的腰间,霸道的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一夜无眠,从没有觉得时间是那样的短,似乎转眼之间天就亮了起来。
“我该走了”轻轻的挪动了一下身子,她小声说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的消失应该会让很多人不解吧,只是她已经无暇去关心那些了。
闻言,辛若天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的又收紧了几分,“傻宝”
“嗯”垂眸,她应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格外的喜欢唤自己傻宝,难道在他的眼里,自己当真就是一个傻傻的女人吗?虽是好奇,可她到底没问。
“这两天陪我好不好?”在她的耳侧,辛若天喃喃的说道。
陪着他重新走一遍他们所经过的足迹,那样在异国他乡的时候,她是不是偶尔会想起他?
短暂的呆愣过后,顾篱落点了点头,“好”
“那我们现在就走”说完,辛若天径自掀开了被子,连同她一起抱起来向浴室走去,简单的洗漱过后,他们手牵着手离开了度假村。
一路走走停停,经过的地方全是他们曾经走过的,品尝一起喝过的咖啡,吃一顿曾经赞不绝口的饭菜,看一场缠绵悱恻的电影……当站在巨大的摩天轮下的时候,他们对视一笑。
“敢不敢再陪我坐一次?”眉尖微扬,辛若天一脸挑衅的看着她。
“当然”顾篱落不甘示弱的回道,已经径自走过去买票,然后准备上去。
“傻宝”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辛若天一把拽住了她。
回过头,顾篱落抛给他一抹疑问的眼神。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辛若天不由得笑了起来,将她垂落下来的发丝轻柔的拢到了耳后。
当摩天轮缓缓转动的时候,顾篱落仍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牙齿紧紧的咬着下唇,身侧的双手早已握成了拳状。
不知为何,每一次坐摩天轮的时候,她都有一种慷然赴死的感觉,然后下来的那一刻便是重生。
摩天轮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到达那个制高点的时候,辛若天猛地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脑海中似乎所有的情绪都被掏空了,眼前能看见的只是这个男人的脸,耳边有呼呼的风声传来,一切都像是慢慢的远去,思绪被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摩天轮最终停下来,他的唇依然紧贴着她的,就那么贴着,并没有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