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回到家里后，只能在炕上躺着养伤。这石膏夹在腿上时间一长，里面奇痒无比，有时候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一个星期下来，父亲憔悴了许多。李玉看着心里着急，但一点办法没有。他没等假期结束就回火锅店辞职，韩林韵说他现在干得不错，最好再考虑一下。李玉把情况说了，她也就同意了。李玉办理完相关手续后，和伙伴们相互道别。王琦说：“李玉，咱们这一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我也不知道。如果有机会再回A市，或许还有机会，如果我一直在家里种地，或许就遥遥无期了。”李玉怅然说道。
“你小子有空给我们打电话，就算见不着人，打个电话，上QQ聊聊也一样啊！”刘明说道。
“等你结婚一定要给我寄一大包喜糖过来！”小胖笑着说道。
“你想的倒美，那寄糖的邮费都够买一包糖的了。想吃喜糖就亲自去中卫去。”张大帅轻轻拍拍小胖的肩膀说道。
“对啊!要是我真的结婚了，一定通知你们。”李玉说道。
“一言为定。不过我的喜糖你恐怕吃不上了。我跟小静订婚了，到过完春节就办。”刘明说道。
“你不是说还想多玩几年吗？”李玉问道。
“我是那么想，但小静她们家人不干啊！人说小姑娘家跟男孩子不一样，耗不起。宜早不宜晚。元旦前我和小静见了双方家长，我父母也喜欢小静，说娶回家来让管着我。”刘明解释道。
“你小子这下可真是要改邪归正了！”王琦笑着说。
“哈哈，不是改邪归正，是要进入爱情的坟墓了！”刘明无奈的说。
“人家小静那么好的姑娘，你就等着享福吧！”张大帅说道。
“对啊！总比我们这些光棍强啊！”李玉说道。
“你要加油啊！好姑娘多着呢，不要因为一棵大树放弃整片森林呢！”刘明笑着说道。这话让李玉又想起了胡雪霞，他忍不住问道：“你和小静她们再一起出去玩过没有？”
“玩过，不过就见了她那闺蜜，还有另外一个她们宿舍的，你不认识。”刘明知道李玉问的是胡雪霞，轻描淡写的说道。李玉一听知道刘明也没有见过，就不再问别的了。
几个兄弟晚上一起吃了一顿饭，为李玉送行。临别时，李玉抱着王琦直掉眼泪，四个人一直把李玉送上火车才回去。第二天中午，李玉回到了中卫县城。虽是冬天，那火红的太阳还是照的李玉身上暖洋洋的。看着熟悉的地方，他感到一种游子归来的感慨。他没有在城里逗留，径直回到了家里。
春节前夕，父亲腿上的伤基本上愈合了，李玉和母亲带他到医院取了石膏，父亲就拄根棍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起来。医生拿着X光片说伤口愈合的很好，骨头基本上长好了，但要能正常走路，还需要一百天。
过完春节，天气很快转暖，李玉迎来了正式作为一名农民的第一个春天。过去几年帮父母干农活，已经让他对地里的活轻车熟路。当大地一解冻，他就借来邻居家的大牲口和自己家的那头骡子套在一起整日间忙着整地。李玉家有九亩地，分别在父母和李玉、李洁和玉琴五个人名下。除了山脚下的三亩地能够引黄河水直接浇灌外，其他田地都在山岗上，两亩地势稍微低点的可以打井浇灌，但其它四亩地则是纯粹靠天吃饭的盐碱地。李玉家大部分的收入都靠山下的三亩水浇地和两亩打了机井的山地产出，其余四亩地看年成好的时候可以收一些玉米之类的耐旱作物，年成不好时能把种子钱收回来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李玉一开春就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这几亩有水的地里。山下的地和川区的地挨着，实行轮作，也就是一年种小麦等旱地作物，一年要改种水稻。今年山下都是旱地，李玉家也就没有地种水稻。
李玉先把秋天翻好的地用耙大致拉平，把大的土块破开成小块，然后再用柳条编制的磨把地整平。看大家都开始下种的时候他也找来播种机播种。但让他奇怪的是，往年用的都是自己家留下的小麦种子，今年他不得不和邻居一道去城里买种子。父亲告诉他说前年村子里引进了高产小麦，一亩地可以轻松过千斤。但是卖种子的人说这种小麦只能当年种，如果留种的话不发芽。去年有人不信邪就试验了一把，结果一亩地的出苗率不到一半，只好中途改种了玉米。今年大家都没敢留种，只能到种子公司去买新的。
今年春天没怎么下雨，山上的地里水分不足，种小麦有点困难，他就等到五一前后种了一些玉米。他也不知道什么早熟品种还是晚熟品种，他只是按照父亲的指点依照往年的办法下了种子，这种玉米生长周期长，要到秋天才能收获。之后，他又在麦地周围沿田埂边种了一圈蚕豆、黄豆、豇豆之类的东西。在半山腰李玉还留出了半亩地种些蔬菜。这边主要种些韭菜、菠菜、油菜、西红柿、辣椒、茄子和土豆等。到夏天的时候，他给西红柿搭上架，给土豆培上土打起高高的陇。一个小小的菜园可以供应全家人从夏天开始到秋天的大部分蔬菜。李玉除了时不时到麦地里去除草喷药，一有空就跑到菜地里去待着。他一会儿给西红柿掐掐头，一会把挤在一起的油菜拔掉几棵，总之不得闲。他看着西红柿由开花结果，由小变大，再由绿变红，心里满是欣喜。当他发现第一个泛红的西红柿后，赶紧摘下来带回去给母亲尝，说是自己种的第一个柿子。母亲尝了一口，酸酸的，但心里乐开了花，她看到李玉把家里的地打理的有模有样的，心想这家里终于有接班人了。自从李玉从Ａ市回来，就全身心的扑到地里种庄稼，他努力克服了城乡生活的差异感和回家后的不适应感，想把自己彻底变成像父亲一样的农民。但一年下来他的努力只换来了五千斤小麦和几百斤玉米，刨去种子、化肥、农药和用水用电等费用，全家的收入还抵不上自己一个人打工的收入呢。他开始陷入困惑，难道父母就这样辛苦的过了大半辈子？这样的生活除了辛苦，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父亲的指点留下了明年的口粮，把其余的粮食全部卖了，除了给弟弟留下上学的费用外，还留了一些买种子化肥的钱，剩下也就3000块钱可以支配。他拿着这有限的资金，不知道怎么才能保障全家一年的生活。在这种状况下，他想过再次出去打工，也想过改变现在的种植模式，但都被父亲否决了。他觉得自己像被绑住了翅膀的小鸟，怎么也飞不起来。等入冬闲下来时，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纷纷出门去务工，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残在家里。李玉的心又一次躁动起来。
经过近一年的休养，父亲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秋收完后父亲亲自主持了三姐和同村小伙李军安的婚礼，有了这个新姐夫的帮助，李玉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渐渐轻了，他觉得现在出去上班的时机成熟了，于是决定再进A市。一提起Ａ市，李玉又想起那帮兄弟了，一年都泡在地里，也没有和他们联系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于是他拨通了刘明的电话。连拨了两次，没有人接，李玉还以为拨错了，检查一下号码再拨，刘明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了：“喂！你谁呀？”
“刘明，我是李玉啊！你怎么不接电话？”李玉有点生气，但听到刘明的声音又让他感到亲切，他大声问道。
“啊！是李玉啊！是你小子！我看是外地的号码，还以为又是骗子呢！”刘明有点抱歉的说道。
“什么骗子啊？”李玉奇怪的问。
“现在手机上动不动就有陌生人打电话来，起初以为打错了，后来过一段时间就有人打我电话，不是说我中奖了就是说我的银行卡出问题了，电视上说这是骗子电话，专门骗钱的。”
“啊？打个电话怎么骗钱？我怎么从来没有接到过？”
“这个就看你贪心不贪心了。有些人一听中奖了就打电话去领奖，骗子就要你先汇一些手续费或者税费，等你把钱汇过去了，你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是吗？这些骗子怎么这么可恶！还好我还没有接到过。”
“那就好。你怎么这么久不和我们联系啊！”
“唉，我爹受伤后，家里的大小事我都要管，也就没有打扰你们。”李玉半开玩笑的说道。其实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现在是正宗的农民了，一种莫名的自卑感让他没有勇气去给兄弟们打电话。
“我看你准是找到小媳妇了，就把兄弟们忘了。”刘明也开玩笑道。
“没有。人家给我介绍了几个，对方都嫌我家里穷，没成。倒是你是不是已经和吴小静结婚了？”
“没有。本来计划去年春节一过就结婚，但我父母想我一直在火锅店干也不是长久之计，凑了些钱准备在城西给我开个洗车店。前一阵子才筹划完毕，现在正在装修呢，等今年春节过完我的店就能开业，等一切走上正轨了就把婚事办了。”
“那太好了！自己当老板怎么也比给人打工强。”李玉高兴的说道。
“到时候，你有没有兴趣来帮我啊？我做老板，你做经理。”刘明试探的问道。
“呵呵，汽车我不懂，还是不给你添乱的好。”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A市？咱们兄弟再聚聚？”
“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我在家种了一年地，觉得还是在城里好一点。现在种粮食效益太差，就算不交农业税，一年下来也剩不下什么钱。现在我爹的身体差不多恢复了，我琢磨着再过去找个活干。你看看有什么门道？”
“哦！现在农村种地确实越来越没有出路。我们家附近的地里都不种粮食了，差不多全改种蔬菜了。”
“是啊！我们山下很多地方也都改种西瓜、枸杞子等经济作物了。但我们家那块条件有限，目前大部分还是种粮食。我爹种了一辈子地，我想种点别的，他死活不同意。我在家里实在不想待了。”
“出来也对。今年开年以来，工资涨了不少，我现在一个月都能拿到上千块钱了。你再找工作最低也有七八百块，确实比种地强一些。“
“哦！涨得那么厉害吗？”
“是啊！这几年物价涨得快，工资也就水涨船高了！”
“那他们几个还好吧！”
“他们几个呀怎么说呢？王琦现在已经出徒了，打算过完春节回家去。”
“不干了吗？”
“他有个中学同学在他们县城开了个火锅店，缺个大厨，前两天来A市办事碰见王琦，叫他过去帮忙，他已经答应了。”
“哦！那好啊！那小胖和大帅呢？”
“小胖家里托关系送他到SD的技校学厨师去了。五一就走了。”
“哦！大帅还在吧！”
“大帅也不干了。李叔的战友在北关一家宾馆管保安，让他去，他就把大帅也带去当保安了。”
“是李玉海吗？”
“就是。”
“他在这边干得不错，老板对他也不错啊！怎么就不干了？”
“这个你不知道。这老板是很看重李叔，但这韩经理却不待见他。她嫌李叔年纪大了，想换他的朋友把李叔换下来，就有事没事的给李叔找事。李叔气不过，正好战友那边缺人，他就过去了。”
“韩经理怎么能那样做呢，难道老板也不管？”
“老板是对李叔好，但他不能为了外人闹的自家人不愉快呀！”
“怎么回事？”
“韩经理已经和李进结婚了，当然和老板成了自家人，她要做什么，老板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哦！”李玉听了气愤填膺，但一想翰林韵对自己也不错，也就没有那么生气了。他叹口气接着问：“那现在宿舍里就剩你和王哥了？”
“是啊！后面店里先后招来几个小伙子，都住在我们宿舍，我总觉得和他们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些小子晚上一回宿舍就吵吵闹闹的，不到十二点不睡觉，把我们俩折腾的天天睡不好。好在再过一个多月，我们也不在这里待了。”
“唉！好怀念咱们哥几个在一起的日子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大家还能聚在一起。”
“是啊！不说这些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来Ａ市？我去接你。”刘明换话题说道。
“我还得和父母商量才能定下来。如果过去了我给你打电话，你的电话号码不会换吧！”
“不换。我的号你们几个都知道，所以我会一直用这个号，你们来Ａ市直接来找我就好了。”
“那好啊！那我决定什么时候过去再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你。”
“那就先这样，Ａ市再见！”
“好，再见。”刘明说完挂了电话。李玉拿着电话久久不愿放下，在A市生活的一点一滴再次浮现在脑海里，让他倍感亲切，又有些激情澎湃，他恨不得立马飞回Ａ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