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到目前为止团队一直都在以松散的帮手形式运作,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在某些方面某要帮助的人。我和肯恩四处游走,在城市周围做五花八门的事情。我们同塞西尔和克里斯失去了联系,但史蒂夫已经加入了伙伴小组,也就是那种新的一对一的护理服务,他一直在为基金会委派给他的人们做事情。史蒂夫和我还是会经常见面,而且煲电话粥,尽管我们曾经共同的兴趣点已经转移到不同的阶段了。虽然肯恩和我已经不在同一个团队里工作了,也就是那个也有史蒂夫的团队,但我还是和肯恩交往最多,他是我们选出的队长,因为他做了太多——无论是艾滋基金会委派的任务还是援助那些请求我们帮忙的私人朋友们。
有一次,肯恩的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托尼需要一个公证人来见证并签署一份“拒绝心肺复苏”(DoNotResuscitate)1文件。我之前见过托尼,在附近和餐厅里都看到过他,偶尔还在我和肯恩或楚门或和他们俩一起去的那家同性恋酒吧里见过。我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的公证人特权,那是由我的雇主同时也是鲍比的楼梯扶手建筑者付费的,肯恩开车送我去见托尼,令他获得了签署后的法律文件。
托尼的活动范围局限于他同其他两个朋友迈克尔K和杰伊共享的公寓里,而且那时候他已经得完全依靠其他人才能生活。有太多的人正处于生与死的边缘,而医院也对此束手无策,于是朋友们彼此依靠给予最后阶段的支持。
当我进入托尼房间的时候,他正躺在那儿等我,他与上次见面相比变化之大令我震惊。他如此消瘦,几乎都脱相了。在我开始办理那些我为之而来的正式手续之前,托尼问我:“你看到我的腿了么?”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于是我试图忽略他的问题。他又重复了一遍,于是我回答道:“没有,我不需要看。”
这回轮到托尼忽略我的言语了。他示意肯恩掀开盖在他虚弱的身体上的薄被单。我所看到的是一个全裸的男人,从脚一直到腰部都是深紫色的。他已经彻底被卡波济氏肉瘤吞噬了。他没有解释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些,但那令我对托尼所忍受的一切感到极为同情和难过,那也为我不甚可靠的艾滋病信息收集工作增添了一幕刻骨铭心的场景。
跟托尼解释完DNR文件的含义之后,我不止一次地问他,他是否理解了它的内容,并且确定自己要执行它。我进一步说明这个决定是他自己做出的。他向我保证对于这三点都表示赞同。但就算我的问题有些多余,我觉得,为了托尼和我自己,我必须得问。我感受到了一种权力与力量,这令我觉得很不舒服。第二天,肯恩——坏消息永远的信使——打电话告诉我说托尼走了。
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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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拒绝心肺复苏:DoNotResuscitate,DNR是指在无法做出医疗指令之前签下的预嘱,告知医生在心脏停跳或呼吸停止时不进行急救,也被叫做“尊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