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承诺容易,但我不知道恪守承诺会怎样困难。
我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了绑着我和那些让我感觉有蜘蛛腿在我身上爬的源头。事实就是,确实是有蜘蛛腿在我身上——上百只蜘蛛用它们吐出的恶心的丝把我捆成了一个丝茧,它们工作得正起劲,这些个操蛋的昆虫。我势必要把安纳西的肠子取出来做丝袜了。为什么?为什么?还问我为什么?他的这些小跟班倒是考虑周到,没有缠住我的头,但是我余下的身体简直就是一条巨大的,超大号的蜘蛛蛋好吗!
我不敢张嘴大叫,我怕那些毛毛腿的蜘蛛会横扫我的脸蛋,我还担心我一旦张开嘴,哦天哪!那些恶心的玩意儿会爬进来。我可以感觉到他们在我头发里爬行,戳我的眼睛,在我的腿上来来回回,还伸进我的****,这里和你们没半毛钱关系好嘛。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是我脑海里只闪现出要是它们在我耳朵里产卵怎么办?啊,惨了,怎么办它们要是把卵产在……我必须就此打住,不然我可能就要掉进疯癫的深渊了。
似乎是嫌情况还不够惨,一个重物落在我的脚上,居然是以我身体长度的步长开始行走。在我开始扫除这一片蜘蛛类肢节动物之时,我的颤抖已经进化成了毫不夸张的痉挛了,我这一举动没什么别的用处,只是让我更像是被扔上了岸的鱼,完全无法动弹。我觉得身上布满蜘蛛,任这些蜘蛛在我身上吐丝已经够惨了。但是,这还不是最惨的。
有一只狗那么大小的蜘蛛坐在我胸部,把我胸中不敢出的大气挤了出来,这是件好事,不然我可能已经开叫了。它是我这一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蜘蛛了,一副肿胀而又肥壮的身躯,在它离我的脸还有几英寸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它身上的一种灵气,让我立马想到这是谁了。它那对圆鼓鼓的红眼睛,参杂着愉悦的恶意,它那肮脏的钳子就在我鼻尖前面咔嚓咔嚓地交错。它用它那令人憎恶的蜘蛛毛毛腿抚摸着我的脸。
我瞬间从惊吓状态转变成了怒火状态。我的怒火比其蜘蛛毒液造成的热火还要大,一直从我的脚趾窜到了我的天灵盖,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短暂的强大力量。从过往的经验来看,我知道这股力量维持不了多久。但,同时我也知道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安纳西,躲在他蜘蛛壳的伪装下,就要迎来我给他的惊喜了。
我闭上双眼,集中念力,这即使是在最好的条件下也是项困难的任务。何况,我现在又累又受毒液之苦,真是恼火得很。我仍然感到恐惧——哦,当然不是因为安纳西,而是害怕我释放这股力量后可能带来的后果。不过,这次我是太恼火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受够了,就是受够了,你懂?
我聚起双手间的红色怒火,双手握拳。在我握拳之际,怒火凝聚成一个白灼的能量球,汇聚了我这几周以来所有的沮丧,愤怒,暴躁。释放的冲劲迅速蔓延到我的每一个细胞,把整个走廊都照亮了,宛若《Ok镇决斗》场景中的正午时分。我发出了原始的呐喊,这可能得让我的嗓子嘶哑几天了,吵醒了一楼正睡梦酣然的人们。我听到大厅里门开开关关的声音。非常好。
说实话,那种感觉太满足了。炸开的能量球不仅烧光了丝茧(那些从蜘蛛屁屁里吐出来的玩意儿,想起来都得抖三抖)而且也把爬我身上所有的蜘蛛给烧死了。噢,太爱能量球了。我不确定这遍地的尸体中有没有安纳西的,可不能低估了那头怪物。我只希望至少他能感受到他小跟班们的死况。
接着我意识到除了覆盖在我身上的那层灰,我几乎是裸体了。客人们被娱乐得很开心的样子。
不过,说真的,你该怎样解释那样的情况?答案是,不解释。我唯一希望的是没人认出我,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那两条腿就像泡发了的面条,不知道还能不能站起来。谁知道呢,令我永生尴尬的时刻就这么如期而至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要帮忙吗?”他言语中透出的喜感,是建立在这个一塌糊涂的夜晚之上的,我可以这样说吗?
我能做什么呢?我搭上这只援助的手,提起了我颤颤巍巍的双腿。“谢了,利伦,”我嘟囔道。我也没试图想遮掩自己什么——嗨,裸体也是分不同种的好吗?身体部分的裸露不算什么。我抬头看到他笑颜如花。
“你还好吧?”他问道。“你这出电光表演,不错哦,”他冲我挤眉弄眼的。
“是啊,我一直都很好,但是这次你得原谅我如此出现。”把自己用自尊包裹得严严实实,幸好我的头发够长,足以遮盖住我撩人的部位,我淡淡一笑。“谢谢,但是我得回去……”
他大笑。就知道我这件事没完,直觉就是这样。凭我的运气,整个故事大概都会被他写进他的吟游诗歌集里,然后被人们繁复不停地传唱,从海的这边传到海的那边。“了解。”他哼着说。他是个好人,但是还没好到不用眼睛盯着你看的程度。愿上帝灭了他。等到你下次最后一分钟问我要订房间的时候,哼哼。他绅士地帮我把门推开,我一进房间,就听到他在笑。我转身直接在他面前把门甩关了,下定决心以后要把他逮住,给他提提醒要是他把我的故事写进了他的游唱诗集供人消遣的话,我会很不开心,他会很难做人。
电话铃疯狂地响着,当然了。整间房像是被炸弹炸毁了一般,床单散布在地板上,黑色的恶臭物印在了地毯上,那是我砸死那只巨型肢节类动物的地方。那些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烧死的蜘蛛,变成了灰尘飞扬地到处都是。管它是谁打电话给我,洗澡事大。我的腿疼得不行,我整个身体都颤抖了。
我把热水温度设定到我能承受的最高温度,浴室的蒸汽在蔓延,我摸索到壁柜,吃了四片埃布罗普洛芬。反锁了浴室门,抬头看了看之前掉蜘蛛的通风口,止不住打了几个激灵。现在全都死了,是吧,小杂毛们。此时我的成就感已经爆棚,走进浴盆,温度恰到好处。我反复抹擦,尽量不想任何事情。不去想蜘蛛,也不想安纳西。不去想明天必须做的事情,和极有可能短的可怜的睡眠时间,也不想被安纳西包成个点心时候看到的幻觉(难道是回忆?)。抹擦身体占据了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外面重重的敲门声我也没听到。
丹尼斯冲进我浴室的时候,你可以想象我有多吃惊了。
“帕拉斯!帕拉斯!你在里面吗?”
我尖叫一声,拉开浴帘,把头伸出去说道,“我的天啊,丹尼斯!除了我,还会有谁在我的浴室啊!我当然在里面!你发什么疯跑这里来?”这事情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太荒谬了!我直盯盯地看着被撞坏的门锁,说道,“你打算今天把它修好嘛?”
“别想什么锁了!你这上面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差点笑出声来,因为丹尼斯的样子太糙了。我是指,他面色发白,头发全都立了起来,看起来真是可人极了。
我叹气道,“说来话长啊。”
他倚靠在浴室的台子上说道,“总是说来话长。”
“去你的,丹尼斯。出去。”我边说边把浴帘拉上,火得我牙痒痒。这家伙是什么材质的啊?
“好。我在外面等你。”
“很好,”我怒冲冲地说道。“你在外面等着。不过你要是还想在这里干的话,最好想想怎么修好我的锁。”
从他出去摔门的状况看,我觉得他没考虑修锁的事情。
洗完澡后,感觉好多了,我用毛巾包好头发,穿上浴袍就出来了。丹尼斯没有把锁修好,倒是把我一团糟的房间整理了一下。床铺用新床单铺好了,老天会保佑他的。一块浸泡了某种清洁液的毛巾盖在了那些蜘蛛留下的恶臭的粘液上。他甚至还把一些沾灰的家具擦干净了。他坐在长沙发上,双臂交叉抱于胸前,不停地弹动双脚。
“美杜莎打电话给我了,帕拉斯。她听起来十分震惊,我还从没见过她那样。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
“哦,天啊。我想我最好还是给她打个电话把。我可没精力把事情说两遍。”我走过去,坐在长沙发上,和他保持一个垫子的距离。我今天不想解决和丹尼斯之间的问题。他看起来不太开心。我才不管。他这晚过得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我伸手去拿电话,接着我一直害怕的事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