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静立望着山下的维多利亚港,即便是在夜晚港口依然繁忙如白昼。
周润发忽然对苏秦道:“秦仔,有没有想过留在香港?你能写出英雄本色那样的剧本,有才华长得又靓,留在香港肯定能闯出属于自己的事业,以后在演艺界发展也挺好的,干嘛还要回大陆去,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大陆人偷渡来香港,然后想尽办法的留在这里。”
苏秦直视前方:“他们想留是他们,我是肯定要回去的。”
周润发觉得苏秦这人实在是太顽固了,别人都要留下来的好地方,你却非要离开。
“苏秦,你是大陆人?”一直旁听的周星驰惊讶道。
“是啊,怎么了,难道说星仔你对大陆人有特殊看法?”苏秦反问。
周星驰摇摇头:“没有啊,只是觉得很意外,我妈以前也是大陆那边过来的,听她说那边生活条件很艰苦,连吃饭都成问题,但是在你身上这些都看不到。”
苏秦哈哈大笑:“阿姨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自从内地推行改革开放政策后,已经进入了飞速发展阶段,城市变化日新月异,人们的生活也比以前好了,绝对不是凌阿姨当年离开时的那个样子,有机会你应该带她回去看看。”
“那真是对不起,我对内地的了解也都是听别人说的。”
苏秦不在意道:“没关系,毕竟现在还有很多情况制约着两地交流,不过等以后时机成熟你们可要早点过去发展,那边市场比香港要大得多。”
游览完山顶景点后,周润发说要带两人去夜店玩。
“夜店?那我还是不去了。”周星驰家教甚严,从来都不让他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放心吧,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吵闹地方,那边很安静的,整天紧绷着神经对身体没好处,适当放松才能更好的投入到新工作当中。”周润发说道。
周星驰将信将疑,驱车抵达目的地附近后苏秦发现发哥说的没错,那家夜店并没有开在人流如织的繁华街道上,而是在环境幽冷静谧的海边,还能听见远处海潮拍打礁石的啪啪声。
苏秦点点头:“的确是好地方,宁静安详,适合结束一天的忙碌后来这里放松休闲。”
“这下相信我没骗你们了吧。”距离目的地还有三百米左右,周润发就开始找停车位了,也是这时候苏秦才猛地发现,就在这种僻静冷清的地方,道路两旁居然挺着数十辆车,其中不乏普通人奋斗一辈子也买不起的豪车。
察觉到苏秦的疑惑,周润发向两人介绍道:“这家夜店比较安静,圈内的人偶尔也会过来这里玩。”
原来如此,有明星撑场子难怪开在偏僻的地方也有人气。
推开分割空间的玻璃门走进夜店,开放式大厅中客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各自说着自己的私密悄悄话,并没有苏秦预想当中的整耳欲聋音乐,反而有首低声吟唱的曲调在空气中回荡,悠远绵长委婉动人。
找地方坐下各自叫了饮品,周润发看周星驰始终都闷闷不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年纪轻轻怎么一路上老是见你愁眉苦脸的?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啊。”
“没什么的,都是一点点小事。”周星驰不愿意向别人倾诉内心情感。
周润发不同意他:“小事情更要提前解决。干我们这一行每天要遇到多少烦心事,不把它们释放干净,迟早会积压出问题来的,很多艺人得抑郁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苏秦也在开导周星驰,情绪状态如此的失落低沉,这还是那个让观众笑出眼泪感动出眼泪的星爷吗?
不知道是苏秦他们的劝解有效了,还是半杯带点酒精的饮料起作用了,周星驰开始向两人吐露压抑在内心当中的郁闷心事。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苏秦你说,我不就是想让自己表现的更完美点吗?这样有错吗?他凭什么连正眼都不看我,我难道就只配当那种被人一巴掌拍死的龙套吗?我也想成为万人拥簇的偶像明星,只有那样我妈才不用再辛苦操劳,我这样做有错吗?有吗?”周星驰瞪大双眼质问。
积压在内心当中的郁结之气此时终于得到了彻底释放。
从TVB艺员训练班毕业后,周星驰完全看不到前行道路的方向在哪里,每天除了陪小朋友做游戏就是到片场跑龙套,演艺生涯根本看不到成功希望,偶尔在剧组提出不同意见换来的是嘲讽和羞辱,年轻气盛的他正是对未来抱有幻想的年纪,结果遭受到现实的无情打击。
周润发沉默了。
艺人这条路看似风光无限但个中心酸又有谁能懂。
没成名时不停地在各个片场间来回穿梭,一身疲乏换来微薄薪水,多少人都是因为坚持不下去而放弃了,就是他自己也是因为运气好才会得到配角机会,从泯泯众人中脱颖而出。
苏秦继续安慰周星驰:“虽然你现在遇到种种困难折磨,但你要坚信那只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在黑暗中你要做的不是自哀自怨,而是应该不断地充实强化自己,等到黎明到来时绽放出最灿烂的光辉,让全世界都记住你的名字。”
周润发也跟着点头:“秦仔说的没错,我可是还等着你成为超级明星的那天。”
宣泄完压抑情绪的周星驰闻言,惊愕无比地指着自己:“成为超级明星,我?谁说我能成为超级明星的?”
“他。”周润发一指苏秦笑着道:“秦仔遇到你以后就告诉我,说你日后肯定能成为超级巨星,而且还说我能跟你齐名,所以说星仔你可千万不能放弃,要不断努力,我日后能不能成为巨星可就全靠你了。”
周星驰愣住了,虽然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被人如此看重过。
他平时所面对的不是批评就是责骂,你一个跑龙套的哪有那么多废话,死就死啊哪来那么多怪动作,赶紧趴在那里别动了,再乱做动作待会就别领盒饭了。
刹那间周星驰再次振奋精神,觉得自己不能辜负苏秦的重视,别人都相信你可以成为超级巨星,自己为什么还要踟蹰犹疑呢?
然而当他回想起自己近年来的点点滴滴,顿时像被针戳破的气球,沮丧着脸道:“我就是个跑龙套的儿童节目主持人,根本不懂得跟别人拉关系,怎么可能有机会成为明星,你们别逗我了……”
苏秦打断他道:“凡事没有什么不可能。别人我不敢下断言,但你周星驰在跑龙套时还不忘钻研如何表演的更好,就凭这份执着认真对待一切的态度,未来的影视圈就有你的立足之地。”
周星驰深吸一口气道:“希望如此吧。不过要我看苏秦你这话应该对发哥说才是,他现在都已经红透香港,以后肯定能成为你口世界闻名的超级巨星的。”
“我相信我的眼光,你们俩以后的成就不相上下。”苏秦说的无比认真。
正在说话的档口,一名穿着艳丽的女人款款走上舞台,拿起话筒说了句活动开始,仿佛就像是向平静湖水中投进颗石子,大厅当中所有顾客都暂停了悄悄话将注意力集中到舞台上。
随着两名侍应生搬上来一个装着橙色小球的透明箱子,弥漫在大厅的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紧张中又带着点期待。
苏秦好奇地问:“那人是谁?什么活动居然把大家都吸引了。”
“夜店老板黄小姐,至于活动内容你继续往下看就知道了。”发哥还卖起了关子。
夜店老板当着所有人的面,从箱子中随便抓出个小球然后正面亮给众人。
18号
“诶,18号不就是我们的桌号吗?这两者该不会……肯定是有关系的吧。”周星驰反应最快,最初他并不确定小球号码和桌号有联系,但是当周围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时,反应再慢能明白过来了。
周润发他们居然中标了,看向俩人道:“我来这里十几次,这还是第一次被抽中。”
“发哥,抽中代表了什么?”被所有人注视的苏秦感觉有点不妙。
“被抽中桌号的顾客,必须要推选一人上台表演节目,节目类型无所谓,而且不论好坏最后都可以免单,很有意思的小游戏。”周润发笑着解释道。
苏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两人齐刷刷地望着他,一愣后赶忙摆手:“你们别乱来啊,打死我都不去,我从来都没有在舞台上站过,上去非得出丑不可。”
“你用不着害怕,就是个很普通的游戏,哪怕你上去讲个冷笑话都行,我相信你能行的。”周润发不等苏秦回应直接向舞台示意。
夜店老板见状对所有顾客说:“下面有请18号桌的先生上台,请大家鼓掌欢迎他。”
顿时掌声响成一片,都是些准备看热闹的家伙。
兄弟坑兄弟!
望着一致对外的两人,苏秦咬着牙道:“行啊你们,五百年前一家人啊,居然就这样把我踢上台,枉我还把你们当兄弟。”
“说再多你也要上去,来香港怎么说也要留下点深刻印象啊。”
“苏秦,你就放心的去吧,我们会为你加油的。”一直闷闷不乐的周星驰终于笑了,依稀有了后来电影中招牌式的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