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要我代替你去同法老承欢?嗯?”苍墓以一向的懒散姿态半躺在生死树的枝丫,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树下的女子,轻轻挑了挑眉。
奈菲尔塔利的气势极佳,虽然被人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所看,但却也只是一双极为淡秀的眉微微轻蹙,嘴边的微笑依旧挂着,一副唯诺之派,倒是眼眸一直如常一般的倔强与闪烁。
“是。”奈菲尔塔利微咬下唇,眼神略略漂浮。
“代价,你付不起的。”苍墓浅浅一个笑容,探下头去看着树下之女,带着挑衅。
那个被苍墓挑衅的女子俯首,又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起头,直视着那双血色的瞳孔:“我知道,不过是死后灵魂无法往生。”
苍墓轻笑:“呵。”
如果有说的这么轻松,那么就不有这么多人拒绝还债了。
刀山火海,炼狱小鬼,粉身碎骨,仅仅只是最片面的。更何况埃及这个国家,无比崇尚灵魂来世。
“好啊,你想签,我又何乐而不为?不过你要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苍墓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余光瞥向刚从树里偷偷溜出来迅速躲向阴影处的冀青木,轻笑了两声。
奈菲尔塔利听到苍墓所说的,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柔和,仿佛沉入了某一段不知名的甜蜜回忆当中。
半晌,没有人说话,她不急,当然,苍墓也不急,那个躲在树后的黑影也是十分淡然,几乎没动过一下。
终于,奈菲尔塔利开口了:“我从小就出生与一个贫穷的家庭,我们那个家族,除了学习祭司,提拔祭司生活之中仿佛就再也没有其他的内容,族中人的区别,也就是好的,有声望的祭司和没有声望祭司,仅仅只有这两种人。”
苍墓看着她,严重犹如一潭血水,轻轻荡漾,却没有打断她。
“我的出生注定是一场异数,我的蓝眼金发,一下子成了全族人关注的重点,他们都叫我,异类。”她冷漠的笑着,将一缕自己的金发绕至肩前,温柔的把玩,眼中却是利刃。
苍墓早就说过,人类和恶魔没有任何区别,甚至前者有时有过之处而无不及。
也许不一定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天使,但可以确定的是,每个人心中都一定有个恶魔,但他们拥有伪装,时不时在背后戳阴刀子,但真正的恶魔不会,双生一族的恶魔也不会,他们就是恶魔,骨子里,纯粹的恶魔,没有掩盖。
坏,就尽情的坏。
还记得苍墓曾经听一位长辈说过,说现在的恶魔啊,有时因为从小太过于的纯良,长大了,只要送去人类一族待上几个月,等回来时,必然一跃成为那血统纯正的恶魔,甚至更要狠辣。
那时的她,只知道笑着,闹着,什么都没有听明白,也没有相信。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人类一直都是这样的贪婪,和虚妄。
“然后呢?你遇到了法老?”苍墓淡淡问道,没有去看她。
“直到那一年,我被一个自称宫廷祭司的人抱走,我开始学习当时我认为这世上最伟大的祭司之术。后来,在经历了很多之下,我被提拔为了法老身边的祭司,我是一个女子,也是神的使者,真的,在那天我第一天上任,殿中的姑姑给我在额头之上绘上黛青时,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她温柔的笑,仿佛整个人都浸在回忆之中:“后来在一次机缘中,我随身所穿戴的斗篷,掉了。”
“所以,法老大人看见了你的真容?”苍墓突然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才能让这样一个女子和传说中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法老坠入情网。
“对,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搂住将要摔倒的我,我还记得他曾在迎娶我那天对我说,他说,他至今对那个温暖的下午记忆深刻,他说,那天,阳光洒在我的头发上,我碧蓝色的眼眸对着他深棕色的眼眸,他甚至不忍来触碰我,他怕我跑掉,他说,我就是他的天使。”在她说那段话的时候,苍墓真的看见了,她的眼眸中存在着某种熠熠生辉的东西。
人世间最温暖的东西。
“他娶了你,而且不顾一切的权贵王权大臣的反对,甚至,他即使违反了整个埃及最有权威的神的使者,大祭司。他不仅娶了你,还娶得风风光光,还把你刻上了神碑,让你和他永世承受后人膜拜。可他一定不会想到,他可娶了一个内心住着恶魔的人。”苍墓调笑着,月光照在奈菲尔塔利的身上。
金发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的肌肤甚至如同月光一般毫无瑕疵,就像是,就像是上帝的宠儿。
“对,又不对,大祭司,是唯一一个没有反对的人。法老他向我许诺了他的一生,他是埃及的王,可是他却向我臣服,他甚至为了我,废弃了整个埃及的后宫,我爱他,你明白吗,从我看到他的眼睛的那一刻起,我就深深爱上了他,可是,就在上个月的宴会之上,有一只弓弩妄想杀了埃及的王,我的王!我替他挨了那下子,弓弩之上,有毒。”她的眼神又回归落魄。
苍墓暗想,也许,她懂得那种伤痛。
“我对生死并不在意,重要的是,大祭司告诉我,这支弓弩本不该出现,也就是说,我本不该死,他告诉我,一旦我死了,本该长寿的拉美西斯二世也会缩短他的寿命,甚至只能在我之后活个两三年。我可以死,但他不可以,我将死去,若不是大祭司给我的续命之药,我甚至无法活到见你,现在离我死去,还有三天,我可以拜托你吗?我知道你是恶魔,我知道只要给得起代价,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说到最后,她甚至是哽咽。
美人垂泪,的确是一副很美的图景。
苍墓孩子气般的“嗯”了一声。
“我知道您是恶魔,人类的半生对您来说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可是那对他来说,却是长长的一生,自从嫁给他开始,我的愿望一直就是陪伴他长长的一生,可是我已经做不到长久,我不可以让他因为我死去,这是即使我死去也不愿意,所以我求求您。
代替我,陪他走完这一生。”她缓缓跪下,低下了她带有埃及王室荣耀的蛇形王冠的头。
“为什么不让我为你解毒?”苍墓轻声问,蹲在跪下的奈菲尔塔利面前,有些好奇地看着她的服饰和蛇形手镯和王冠。
“大祭司告诉我,这毒无解,即使可以解开,若是恶魔解开了我的毒,我也将再也无法回到埃及,王的命运不会改变,所以我......”
“我明白了。”一纸古老的羊皮卷书出现在她的面前,“签下它,死后的灵魂永无来世,躯体为我所用。”
奈菲尔塔利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抬起手指,指尖突然出现了一个血口子,鲜艳的血滴落,恰巧就落在契约的签署名处。一串古老的咒语缓缓而出,像是古老的梵文一般枯涩难懂。
苍墓有些力竭,还不容易之前恢复过来的唇色一下子又变得煞白,躲在暗处的冀青木冲了出去,一下子,以一种极为暧昧的姿势把缔结契约成功的苍墓抱在了怀里,苍墓一瞬间一惊,扬手推开了他,苍墓还未说话。
奈菲尔塔利突然大惊失色的喊起来:“法.....法老。”
这下子苍墓和冀青木都愣了,苍墓好奇的看向冀青木,看向他的眼睛,只有人类才有的温柔的深棕色,一双凤眸微微出挑,这么看,还真的有些王者之气。
玫瑰古墓,我罩的,明白?不知怎的,这句话突然就冒了出来,苍墓一下子红了脸,快步隐进了树里。
青木一愣,也只好跟上,可是进入树里却又发现苍墓并不在,青木有些懵了。
很久很久,跪在地上的女子都没有站起来,苍墓已经消失,冀青木也回到了树里,只有她,跪着暗暗啜泣。
传闻中的埃及的艳后,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心怀奇谋异术却依旧心系埃及的女子,而在苍墓看来她仅仅,也只是一个心系于丈夫,为了丈夫,可以放下自己的自尊,自己的身份。
甚至是自己的灵魂的人。
冀青木坐在花床边上,看着花瓣中昏睡的渊炙,轻轻呢喃:“双生......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苍墓在冀青木的身后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自己的姐姐。
“没......”冀青木正向解释,在花瓣中的圣灵却有了动静。
她一下子惊坐了起来,还伴随着一句尖锐的喊叫:“不要过来!”
两人有些莫名其妙看着她,圣灵回首,看见了苍墓,一下子死死地又带有恐惧的抱住她的腰肢。
青木一阵紧张,正要过来,苍墓像是知道他的意图一样,向他摆了摆手,青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看着两人。
“小墓.....有一个黑衣人,他.....替身,死了......我.....不知道.....不知道....”虽然圣灵的眼睛里仿佛瞬间布满血丝,满脸的惊恐和害怕,声音也恢复之前的那种温柔的小童音了。
话虽说得颠三倒四,但苍墓大概明白了。
有人,杀了自己的替身,还将圣灵魔化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
苍墓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果然,回来了。
“小墓.....渊炙哥怎么了?”圣灵突然拉着苍墓的衣角,一双水蓝的眼睛盯着苍墓。
一冰一火,虽然相克,却也相容。
苍墓叹气,坐下,难得好脾气的一五一十的把事情都告诉了她,越往后听,她的脸色越加苍白。听到月光时,她的整张脸已经是完全煞白煞白的了。
“小墓,你没事吧,没事吧,快让姐姐看看,快。”圣灵从来不自称姐姐,只有在她真正着急的时候,她才会口不择言,苍墓清楚她这一点,也就乖乖的却又带丝无奈地让她看了个遍。
看到苍墓并无大碍,圣灵深深呼出一口气,像是没有了力气,软趴趴的说了一句:“小墓,我再睡会儿。”就立马沉沉睡去。
苍墓没有去在意,转身对一脸尴尬的冀青木说:“你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去埃及。”
“啊?”“啊什么啊,我知道你都听见了。”
青木的脸色略微有些挂不住,闷闷地应了声“嗯”,应完,就把自己整个脑袋埋在了另一张空闲的花瓣床里。
苍墓看他那样子,突然就笑了起来。
突然的笑容,惊诧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真心的笑过了。
真的,好久了。苍墓指尖抚着自己微翘的嘴角,看了冀青木一眼,匆匆离去。
冀青木突然抬起了头,抬首在空中写字,只有四个字,笔迹隽永,内容却是触目惊心。
“已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