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们心中无论作如何想法,在他们的脸上都看不出丝毫异样。在宴会上,他们都带上了厚重的面具,以一片笑脸来互相面对着。这或许就是在朝廷官场上生活的技能之一吧。
尽管绝大部分人都在笑着,却仍有人笑不起来。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年辅绗此刻正愁眉不展地静立于大殿的一角,面带苦涩地看着太子龙翔志和女儿年若的情意绵绵。
“唉……怎么发生这种事情呢?看那刺客安中平并不像是在说谎,难道磊儿真的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老丞相的心里有着难解的心痛,“想我年辅绗为官多年,虽说不上是两袖清风,却也是尽力秉公而为,怎么在年老偏偏发生这样的事情。谋刺皇子,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事啊。唉……我还是直接向皇上请罪吧。”事到如今,年辅绗似乎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他悄悄离开了歌舞喧嚣的大殿,向守殿的侍卫询问一下皇上的所在便匆匆赶去了。能自由穿行于皇宫之中,直接面见皇帝而不需特别通报,这是龙腾远信任这位老丞相而赐给他的特权。也正是因为这个特权,才使得他此刻能迅速见到皇帝。
在黑夜中御花园心明湖旁的一座偏殿里,年辅绗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主子——龙腾远。这时的他正负手背对着这殿门,由窗口仰望西天的明月。在经历了晚上那一场风波之后,他倒是显得平静异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陛下,老臣来请罪了。”年辅绗巍巍地跨进这偏殿的门槛,便双脚一屈直直地跪倒在地上,匍匐着说道。
“丞相,你是为你那不肖的儿子来请罪的吧?”龙腾远并没有转过头来,只是平静地诉说着来者的理由,隐隐之中蕴涵着迫人的威严。
“是的,小儿不肖竟做出如此事来,实在是罪该万死。虽说小儿早已成年,但老臣仍是他的父亲。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老臣实在是难辞其咎啊。还望陛下赐老臣一死,以正视听。”年辅绗不住地叩首说道。从他那呜咽的声音中可以知晓,他此刻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年磊早已成年,已可自主行事,与丞相无关。丞相关心社稷久已,自然忽略了对小子的管束。这纵然是有过错,也决然不至于赐死。况且你我即将成为亲家,而此次天儿又不曾有所伤害。老丞相就不必多虑了。”龙腾远平静地说道,“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天儿封王的大喜日子里,我不愿做出扫兴致的事情。”
“皇上虽然仁慈,但老臣自觉有愧。发生了如此事情,老臣实在无面目重新立于朝廷之上,请皇上准许老臣告老返乡。”年辅绗又一次提出请求。
“你真的要走?”龙腾远突然转过身来,扬着眉头问道。他已经从年辅绗的话语声中,听出了老丞相的决心。
“是的。老臣已经年迈,不能再为陛下分忧了。”年辅绗点着头说道。
“好吧,我准你告老,但却不准你回乡。”龙腾远想了想,作出了决定,“城西的威远侯府就作为你的居所。你虽年迈,但我还有些事情需向你讨教的。事情会有变化的啊。”
“变化……”年辅绗怔了怔,竟然有些不晓得皇上在说什么了。
宴会直到子时三刻才散。而在这之前龙翔天早就因喝酒太多,不甚酒力而被水芸儿给扶了回去。这一夜真是令人欢畅。
第二天的朝会上,龙腾远作出了更换丞相的决定:准许老丞相年辅绗的请辞,而以礼部尚书程镜铭替补。同时由于元老会发出“魔神剑解封”的警示,龙腾远下令京畿大营派出快马探子负责对此事进行先期调查。
五天后,也就是天龙历员园缘员年愿月员愿日,负责调查“魔神剑”解封事件的人员传来消息,在龙城东郊怨愿园里处发现那儿的东灵村被人屠村了,死亡人数为员园猿源人,不过似乎还有幸存者逃出。
愿月员怨日,龙腾远令龙翔天、龙翔志、夜雨、夜霜、关信腾五人负责调查这一事件。龙翔天等五人于愿月圆园日从龙城出发,前往出事地点——东灵村。
愿月圆圆日,龙翔天等人日夜兼程终于来到了离东灵村不远的恒水镇。“啊,赶了两天路,也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下吧!”龙翔天提议道,“反正这里离东灵村只要翻过一个山头而已。”
“嗯!好吧。先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吧。”其他人并无异议。
“唉!整个恒水镇,不会只有这一家客栈吧?”找了一整圈,夜雨指了指前面的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客栈说道,“如果叫我去那家客栈睡的话,我宁可去睡山洞。”
“别急。”龙翔天安抚她道,“找个镇上的人问一问就知道了。”说着,他拦下一位中年男子问道:“大叔,我们是从外地来的,请问镇上只有这一家客栈吗?”
“当然不是,镇上最大的客栈是祥庆楼,就在街的那一头。不过祥庆楼的老板很势利,身上钱带不够最好不要过去。”中年男子指了指方位说道。
“那一头,我们刚刚看了,除了一大群人围在那儿没有什么客栈啊?”夜雨不信。
“唉!我说过祥庆楼的老板很势利,经常殴打一些进他客栈要饭的穷苦人。”中年男子叹了口气。
“怎么能这样?官府不是明文规定要接济四方百姓吗?”龙翔志说道。
“官府?县太爷就是祥庆店老板的堂弟,你说这能管吗?”中年男子皱着眉头讪笑道。
“我们过去看看吧!”龙翔天提议道。
祥庆店的门口围了一大圈人,几个店家正围着地上的一个人拳打脚踢,不时有骂声传来,“该死的小兔崽子,要饭也不看看地方,这祥庆楼是你能来的吗?”
“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这熊样,也敢在我们县太爷面前晃。”
龙翔天等人来到时,地上的人似乎已经被打得晕了过去。
“啊!还是个孩子啊!”夜雨看了那人的体形说道。
“住手!”龙翔天喝道。几个店家愣了一下,停了下来。
“住手?谁说的?我们县太爷还没饶过这小子呢。”店内传来圆滑的声音。
“继续给我打!”又一个声音从店内传出,听这声音和说话的口气,想必就是县太爷了。
“是。”几个店家听了县太爷的话又继续朝那孩子身上招呼。
“县太爷是哪位?”龙翔志问道。只见从窗口里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说道:“谁在叫我?”
“你能叫他们不再打吗?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龙翔志拱手说道。
“哼!你又是什么东西?这区区一条贱命又算什么?”县太爷那圆圆的脑袋里吐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闻言龙翔天顿时愤怒起来,厉声大喝道。只见他人影一闪,已然到了县太爷跟前。他一把揪住县太爷的腰带,将他扔到店外的大街上。剧烈的疼痛使那县太爷杀猪般地叫起来。但龙翔天并没有就此饶了他,而是一屁股坐在县太爷的身上说道:“快叫他们停手,否则他们打那孩子多少拳,我也在你身上打多少拳。”
“啊?”县太爷听了这话,顿时骂道:“你不怕王法吗?”
“王法?告诉你,我就是靖海王!刚才被你骂是什么东西的那位就是我的弟弟、当今的太子殿下。还不快住手,嗯?”龙翔天厉声道,又在县太爷的身上加了几分力道。
“啊?”县太爷倒吸一口冷气,他看了看这几个年轻人那满不在乎的神色,似乎明白自己是碰上惹不得的人物了,而身上传来的痛楚更令他无法忍受住了,于是他连忙喝道:“住手,住手!”
几个店家看得都呆了,哪里还敢动手。龙翔天见他们停下了,便也拍拍身子站了起来。
这时龙翔志走上前去问道:“祥庆楼的老板呢?”
一个店家结结巴巴说道:“老板……他……他去请于参将了。”
“哦?”龙翔志扬了扬眉毛笑道:“想请参将来对付我们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店家苦着脸说道。
“呵呵!这祥庆楼我们是住定了,你还不快去给我们准备上房、酒菜?我们今儿个可要吃个痛快。”龙翔天断然决定下来。他吩咐完这边的事情,便转首询问夜雨:“夜雨,那孩子怎么样了?”
“伤得很重!”夜雨说道,说着还狠狠瞪了店家一眼。
“能治疗吗?”龙翔天皱着眉头问。
“放心吧!有我表姐在,一定可以的。”夜雨誓言旦旦地保证道。
“她吗?”龙翔天看了一眼依旧冷若冰霜的夜霜,心里直摇头:“这个冰女会是医生?恐怕活人都会给他医死了。”
但此刻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任由夜雨和夜霜将那孩子带上楼去医治了。
“店家呆会儿直接把饭菜端上来。”在上楼前,夜雨特别吩咐道。
龙翔天、龙翔志和关信腾三人就直接在楼下的大堂内用餐。
当店家战战兢兢给这些人上菜,刚上了几盘菜时,门外响起一阵阵喧哗:
“快点包围,不要让贼人给跑了。”
“要小心,县太爷还在里面呢?”
龙翔天看了看,窗外来了几百士兵将祥庆楼给包围了。龙翔天笑了笑,回到桌前说道:“翔志啊!那个什么于参将来了。”
“是吗?”龙翔志道,“来替我们把守的吗?那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说罢龙翔志站起身来向大门走去。
“关兄请你安坐,我和翔志去会会那个参将。”龙翔天说道,也跟着龙翔志一起走向大门。
关信腾见龙翔天、龙翔志都出去了,喃喃自语道:“都走了,我也跟去看看吧。毕竟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
客栈外,龙帝国的士兵将祥庆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于参将自信满满地对祥庆楼的老板说:“怎么样,这样的话那些蟊贼就跑不掉了。”
祥庆楼的老板趁机拍马屁道:“将军真是奇才啊!”
哪想话音刚落,从祥庆楼里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奇才?他如果是奇才就不会干了十二年还是个参将了!于文烈你说对吗?”
于文烈听到有人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掏了出来,不由得恼羞成怒,厉声道:“还愣着干吗?快上!”
几个第一排的士兵立刻朝祥庆楼的大门冲去,就在他们将要冲到大门的一刹那,大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那几个士兵收势不及,一窝蜂似的全倒下了。
只见从洞开的大门中走出三位少年,为首的一位开口说道:“都三年了,于文烈你还是没有长进啊!连我都不认得了。”
于文烈揉揉眼睛,好像眼前的一切是虚幻一般,当他确定这不是梦的时候,他吓着了,“是……是太子殿下啊!”
于文烈立刻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颤声说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太子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什么?他真的是太子!”祥庆楼的老板觉得自己的末日到了,紧跟着“扑通”一声也跪下了。
于文烈带来的士兵见主将跪下了,便也齐刷刷跑下了。整个祥庆楼的前面黑压压跪了一大片。
“翔志,你很威风哦!”龙翔天笑着说道。
事后,祥庆店的老板、于文烈、县太爷巴结龙翔志、龙翔天、关信腾等人像供奉神仙一样。
“呵呵,官大一级压死人哦。其实如果抬出大哥的名号来,恐怕更好一些。”龙翔志道。
“怎么说?”龙翔天不解。“大哥不知道吗?你的名头很吓人呢?刚才我告诉县太爷说,这位就是靖海王殿下时。哈哈!于文烈和老板当场吓得嘴吧都闭不上了。”龙翔志笑着说道。
“这样啊!我不成了他们眼里的怪物了?”龙翔天说道,“走,去看看那孩子怎样了。”
死神的镰刀
宽大的床上躺着的那一具弱小单薄的身躯正涩缩地颤抖不已。虽然他依旧没有知觉,无法睁眼看到眼前的真实,但很显然,他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无法得到安宁。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眉头纠得紧紧的。即便脸上的污迹早已清洗干净,但那苍白的脸蛋仍让大伙看得怜惜不已。
“怎么样?这孩子还好吧?”走上来的龙翔天关切地问道。
“身上的伤很重,似乎伤到内脏了。”夜霜冷冷地回答道,“刚刚替他上了药,现在睡着了。”
“唔,那就好!那帮人太过分了,居然下这么重的手。”龙翔天愤愤不平,“翔志,你为什么刚才不处分他们呢?”
“呵呵,让他们对我们怀有希望啊。当他们以为我们不会处分他们的时候,就将接到京兆尹的处分书。毕竟这次我们只是来调查东灵村的事情,干涉地方的政务总是不大好啊!”龙翔志微笑着回答道,脸上显露出恶作剧一般的表情。
“你的动作很快吗?真想看看他们接到处分书时的表情啊。”龙翔天笑道,对于龙翔志的处理他是很满意的,毕竟这符合公理。
“我想那一定是十分精彩的事情,但我们未必能见得到。”龙翔志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感觉这一次的调查充满了危险啊。”
“这是肯定的,否则父皇也不会派我们前来了。”龙翔天思考着说道,“‘魔神剑’是创元战争中魔族首领所用的战剑,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当初也只有‘天神剑’能够与之抗衡。在‘天神剑’分离后的现在,也只有同属于圣剑级的神兵才能合力抵御呢。”
“既然是这样,那我可就有些疑问了。”龙翔志拉着龙翔天、关信腾坐下后说道,“什么样的剑配什么样的人。‘魔神剑’固然是拥有绝大的力量,但这样的力量是我们凡人所能承受的吗?想想大哥初试‘轩辕圣剑’的情况就知道了。神兵并不一定会听人指挥的啊,要强行使用的话,那一定会出现问题的,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才是。”
“那……你的意思是?”听龙翔志如此解说眼前的事情,刚坐下的龙翔天又霍地站起身来,“对方有强大的力量,足以控制‘魔神剑’吗?”
“天!那不是大魔神转世?”听到这里,关信腾也觉得十分棘手了。
“也许没那么糟。但至少像大哥接受了神的力量一般,对方也一定接受了魔的力量。”龙翔志估计道,“面对这样强大的敌人,我们是一定要小心的。”
“嗯……”所有的人都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一次的调查,他们可都是万分小心的。
这时床上的孩子突然不安地骚动起来,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光滑的额头上冒着大汗,嘴里不知说些什么。
“他怎么了?”龙翔天走上前去关切地询问正俯在床前替那孩子擦汗的夜霜。
“正发着高烧,而且整个人还陷入了可怕的梦魇之中。”夜霜冷漠地说道。即便她手上做着关心他人的事情,但她的表情和语气还是那样的冰冷。
“陷入可怕的梦魇中?”龙翔天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又怎么知道的?”
“贴得这么近,我又怎么会听不见他的呢喃呢?”夜霜说着,甩了一个白眼给龙翔天。
“那他在说些什么?”龙翔天笑着问道。
“他在说:‘爷爷……爸爸……妈妈……复仇……’”夜霜像鹦鹉一般死板地重复出那孩子在睡梦之中的话语。
“哦,这孩子似乎背负着血海深仇啊。”龙翔天怜惜地看着床上的他,“他想必有一个很好的家庭吧,只是一夜之间却变成了这样。”
“但这里附近并没有血案发生啊?”关信腾觉得有些奇怪。在听了这带着清冷气息的复言之后,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再怎么也笑不起来。
“不,还是有的。”龙翔天似乎想起什么,肯定地说道:“也许是我们运气好,碰上了他。”
“大哥,你是说……这孩子极有可能是东灵村的幸存者?”听了龙翔天的说法,龙翔志脑中灵光一闪,顿时察觉到了。
“极有可能。我感到他身上似乎有极为微弱的神气,这是神赐给神之侍者的力量。”龙翔天愈加肯定地说道,他转身嘱咐始终一言不发站立在一旁的夜霜,“夜霜,这儿就交给你了。那孩子如果醒了就到隔壁去叫我们。”
脸上依旧冷冰冰的夜霜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既然那边有夜霜在照看那孩子,龙翔天便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歇息。这几天日夜奔波,不停的赶路,似乎都不曾好好地睡过。虽然对他这样的高手而言,少睡几天并没有什么分别,但他还是很想那种安静的感觉。
似乎也才小睡了一会,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殿下,那孩子醒了。”这是夜霜冷冰冰的语调。
“是吗?”龙翔天迅速起身应道。
他来到隔壁睡着孩子的房间。一进门,便见那孩子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抱着被子紧紧地缩在最里面的床角,满脸尽是无助而痛苦的神情。而关信腾则一脸无奈地呆站在那里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这样?”龙翔天皱了皱眉头,不忍心见他这样畏缩,想上前去安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