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卉在禁闭室里和周剑锋柔情蜜意,章沛然也自有一伙兄弟。他正一个人在禁闭室里郁闷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窗子,接着就听见胖头的声音:“沛然,沛然,快起来吃饭,饿坏了吧?”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馒头从禁闭室房门上的小窗口中塞了进来。
章沛然问:“胖头?”急忙站起来跑到窗口往外看,只见胖头、大刘、老吴都在门外。他有些感动地说:“你们怎么来了?”
胖头说:“快吃吧,我晚饭省下来的。”
章沛然说:“啊?你省下馒头给我吃?”
胖头说:“瞧你说的,和着我就会抢馒头啊?”几个人一阵笑。
大刘说:“那那那,还有菜呢,我们专门来看你的。”说着塞进一盘青菜。
章沛然感动地说:“谢谢你们。”
老吴说:“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谢不谢的。”
大刘说:“你今天可露了脸啦!那几炮打的小鬼子……我都服你啦。”
章沛然不无得意地说:“也没什么,不就是个小炮儿嘛。”
这时远处一个人影端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跑近了一看原来是阿新。他笑着也从窗口塞进一个碗来说:“来来来,我把病号饭偷来了,还有肉呢。”
大刘笑着说:“真不愧是个飞贼。”
胖头咽着吐沫说:“奶奶的,真香啊,我咋用不好那个小炮儿呢。”众人又是一阵笑。
章沛然说:“胖头,给你一块,子曰:有酒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吃喝乎!”说着隔着窗户就往胖头嘴里塞了一块肉,胖头嚼都没嚼,一口就吞下去了,众人再笑。
天上响起了雷声。老吴说:“哎哟,快走,要下雨。”众人起身离开,阿新忽然想起了什么,返回来,掏出一封信交给章沛然说:“路过队部,见桌上有几封信,其中一封是你的。”
章沛然惊喜地说:“我们家有信来了?太好了。”从门缝里接过信,迫不急待地在手中翻看着。阿新说:“那我们先走了啊。”
章沛然全心全意在信上,支唔道:“嗯,嗯……”信封上熟悉的笔迹,吾儿沛然亲展。章沛然嘴中喃喃道:“妈,妈……”章沛然小心的打开信,展开。
章沛然看着信,信中写道:“沛然吾儿,见信如见母,家门不幸,祸自天降,汝父由狱中归家有日,气火攻心,夙疾复发,且汝父脾气执拗,一直不肯答应出任日伪的商会会长,以拒绝吃药和治疗相威胁,直至病情加重无力回天,终于日前弃世。家里的企业也被日本人强行吞并,为母泪已哭干,决心不再苟活于世,今天就追随汝父而去……”
他手中捏着信,突然仰起脖子在禁闭室里号啕大哭。
章沛然大声哭喊:“爹,娘,我对不起你们啊,我对不起你们,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房外一阵惊雷劈下,照亮了半边天空。
闪电中,章沛然面目狰狞,他把信揣进兜里,拼命地敲打着禁闭室的大门。
章沛然大声哭喊:“来人哪……让我出去……我要报仇!我要和小日本拼命!周剑锋你这个骗子!你答应过让地下组织保护我爹娘的!我要和你决斗!”
外面雷雨声很大,章沛然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章沛然折腾了一整夜,有哨兵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周剑锋等人,王亚茹一听忙说:“遭了,原本打算我们一起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慢慢地做他的思想工作。他年轻,易冲动。”
崔浩天一拍桌子说:“是谁把他的家信擅自交给他的?他不是在关禁闭吗?”
周剑锋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没能照顾好他的家人,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现在的问题是稳定他的情绪。”
崔浩天愤然说:“不知天高地厚还要跟你决斗!他以为这是哪儿?”
周剑锋忽然笑道:“让他出出气也好。”
大眼得到这个消息忙找到阿新说:“你这个飞贼算是闯了祸了。”
阿新不解地问:“咋了?”
大眼儿说:“你昨天给沛然的那封信是他妈妈的绝笔信,他爸妈都让日本人给害死了,家产也给日本人夺了,他看了信后闹腾了一晚上,要和周队长决斗呢。”
阿新奇怪地问:“日本人害死了他爹妈,关周队长什么事?”
大眼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从天津来根据地之前,周队长答应过要保护他父母的。”
这时刁忠发在旁边插了一句:“没事,让他们打吧,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变成一个爷们。”
侦察班的战士们觉得有戏可看了,大眼首先说:“哎,章沛然跟周大队长干仗,快下注啊!”
老吴说:“我猜肯定是大队长赢,谁跟我赌,输了的洗我的臭袜子!”
阿新说:“那还用赌嘛,你稳赢不输啊。”
胖头说:“不一定不一定,章沛然这小子有点弯弯绕,说不定有阴招。”
这一仗可有看头,只要是得着空的,不管是战士还是老百姓,都早早围坐在操场上,等着看热闹。
章沛然现在还真不怯场,一上来就低吼一声,挥舞着拳头冲向周剑锋,周剑锋微微一侧,灵巧地躲过了章沛然的攻击,同时,抓住章沛然的手腕顺势向下借力将他摔倒在地。随后侧步移开,一脸微笑地看着章沛然。
周围的战士齐声说:“好。”哄笑声夹杂着叫好声此起彼伏。
章沛然迅速地爬了起来,没章法的拳脚朝周剑锋身上招呼,这自然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周剑锋看准机会,又一个顺水推舟,又将章沛然摔倒在地。
章沛然咬着牙又站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周剑锋,突然虚晃一脚,身子立马靠到周剑锋身边,对着周剑锋肚子就是一拳。周剑锋大吃一惊,身子一侧,差一点被打着,周剑锋笑着往后退了一步。
周剑锋笑道:“再来。”章沛然拼命地发起进攻,但每次都是以周剑锋一次次把章沛然摔倒而告终。周围的人在章沛然被摔倒的每一次都发出欢呼。
每次章沛然摔倒都爬起来,继续扑向周剑锋,仇恨给他带来了几乎无穷的力量。周围欢呼的声音渐渐少了,所有的人都认真地看着比赛。
可随着章沛然一次次被摔倒,他起来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每次都倔强地爬起来继续战斗。童卉有些不忍,看着章沛然大喊:“认输吧,你打不赢的。”
章沛然根本不看童卉,继续向周剑锋进攻。童卉喃喃道:“这是章沛然吗?我真不敢相信”。
刁忠发说:“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打不服,有种!”
场地上侦查班的战士齐声高喊:“章沛然加油。”很多人开始附和。童卉也大声喊:“章沛然加油。”
章沛然回头看了眼童卉,咧嘴一笑,周剑锋突然一拳头把章沛然打倒在地,章沛然重重地摔在地上,喘着大气,再也爬不起来了。周剑锋看着章沛然,嘴角露出微笑。伸手去拉章沛然,把他拉了起来。
章沛然打开他的手说:“我输了,但我还是不服,你这个食言而肥的骗子。”
周剑锋有些内疚地说:“沛然,我很抱歉。”
其实这事真的怪不得周剑锋,他虽然是根据地闻名遐迩的抗日英雄,可毕竟只是个连级干部,能有多大的影响力?保护章沛然的父母,实在是在他的能力之外。
章沛然回到禁闭室,突然跟疯了一样,一边对着房门拳打脚踢,一边放声哭喊着。拳头打出了血,染在门框上,哨兵也知道他心里憋屈,也就任由他折腾发泄。
又折腾了一阵子,章沛然体力耗尽,终于老实了下来,可是他身体虽然消停了,脑子里却有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回天津!给父母报仇!
可这不是当逃兵吗?他抱着脑袋,想起他当初为了救童卉打死坂井一郎,不得不离家出走,来到根据地所遭遇到的一切。自己二十多岁的人了,不但不能给父母分忧解难,反而给他们惹祸,让他们被日本人活活逼死,而自己又得到了什么?到现在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战士,动不动就被崔浩天训斥,心中的女神也归了别人,这是图个啥啊。他越想越难过,甚至想象着童卉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说:“你别这个女神,那个女神的,谁也没有要被你当做女神,是你自己没有弄明白。”
“看来这儿是不留我了。这儿也不需要我,不管是打日本还是童卉,有周剑锋就行了。”章沛然自言自语地说。
第二天一大早,哨兵来禁闭室送饭,却见房门大开禁闭室空无一人。哨兵急忙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哪,章沛然又逃跑啦……”
崔浩天闻讯赶来,一看章沛然果然已经没了人影,就骂道:“混蛋!真正的混蛋!还有没有一点组织性纪律性了!这样的人不严惩,我们还搞什么革命,还抗哪门子日本鬼子!来人!马上全面搜索,不放过任何一个死角。”说完他又赶到刁忠发那里,一脚踢开房门喊道:“有任务,马上起来。”
刁忠发等人都迅速起身,十分麻利的穿好衣服列队,一脸困惑地看着崔浩天。崔浩天在房间丙四下看了看说:“我问你们章沛然到哪去了,你们谁知道?”
刁忠发说:“啊?他不是已经被你关禁闭了吗?怎么还惹你生气了?”
崔浩天说:“我能关得住他?这个章家公子,本领大得很,跟周剑峰打架都不在话下,我一个区区副队长能关得住他?跑啦!早就跑了!”
刁忠发说:“跑了?这……这不可能吧?”
崔浩天气极反笑:“哼,你们跟他在一起没几天,也开始把组织的话不当话了?我告诉你们,他是个逃兵,按照条例要枪毙的。”
大家紧张得面面相觑。崔浩天一拍桌子一瞪眼说:“刁忠发!章沛然是你的兵,你马上给我把章沛然抓回来,这是命令。”
刁忠发答:“是。”
崔浩天气愤地甩手走了。
崔浩天一走,刁忠发就照着阿新的脑袋上来了一下说:“禁闭室可是上了锁了,是不是你把你那溜门撬锁的本事教给他了?你呀,就是不教点儿好的!”
阿新摸着脑袋委屈地说:“他哪儿用得着教啊,他那么聪明,啥不是一看就会啊。”
刁忠发喊道:“行了行了,废话少说,还不赶紧出去找人。让崔副队长先找到他就完了,还不得当场就把他给毙了呀。”
大家一听事态严重,纷纷拿起武器走出营房。
刁忠发临出门的时候,忽然发现窗台外面瓦片下面扣着的纸条,就拿了过来,可他不识字,就随手给老吴说:“这可能是章沛然留下的,老吴,你给念念。”
老吴拿过纸条,十分认真地念了起来:“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去,我什么什么衣什么,作别边区的云彩……”
刁忠发说:“什么什么什么的?什么意思啊?”
老吴尴尬地说:“这几个字不认的。”
刁忠发小心地把纸条收了起来,说:“谁也不许声张,你们先去找找章沛然,我去找童卉问问……”
来到关押童卉的禁闭室,把事情经过简单地向童卉介绍了一下,然后把纸条交给童卉,童卉拿着纸条念着:“我悄悄地来,正如我悄悄地去,我挥一挥衣袖,作别边区的云彩。”
刁忠发听不懂,问童卉:“这说的啥意思啊?”
童卉大惊说:“哎呀,糟了,这回章沛然是真的逃跑了,他都作别了。”
刁忠发紧张地问:“这……这不可能吧?”
童卉一把拉起刁忠发,紧张地问:“刁班长,章沛然说不定是要回天津,你告诉我哪条路是通往东南方向的?”
刁忠发果断地说:“跟我走,我就不信我追不回来他。”
童卉说:“可我正关禁闭呢。”
刁忠发说:“甭管那么多了,人命关天呐,要是让崔副队长先找到他,非枪毙他不可。”
刁忠发说的没错,崔浩天现在真的是恨不得立马就把章沛然枪毙呢。
崔浩天见出了这么严重的事,身为大队长的周剑峰居然还在看地图。就焦急地说:“周队长,你到底在看什么啊?按照我的意见,部队赶快转移。”
周剑峰回答说:“老崔,你先沉住气,如果我们转移了,其他部队怎么办?”
崔浩天说:“可是不转移,真的很危险。”
周剑峰凝视着他问:“你真的认为章沛然已经投敌了?”
崔浩天说:“周队长!哎呀,剑峰!你怎么这么……在政治上,你太疏忽了!章沛然就是不投敌……”说到这,他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激,就缓和了一下说:
“主观上,我们就假定他不想投敌,就想逃回家去。可是他逃得出去吗?这周围多少封锁沟,多少鬼子的炮楼啊?”
周剑峰说:“你的意思,章沛然即使不投敌,也会被敌人抓住。被抓住的话,他就一定会投降叛变?”
崔浩天说:“当然,你以为他那个公子哥能做出什么好事?我越想这件事情越危险。我们党内那么多同志,都曾经接受过我党多年的教育。可是在敌人的严刑拷打和糖衣炮弹面前,都没有经受住考验。像章沛然这样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公子哥,你能指望他忠于革命吗?他连听见打枪都尿裤子,我不相信他面对日本鬼子的刺刀还能坚贞不屈!他要是叛变的话,我们布防情况,部队的驻地的情况,就会完全暴露。”
周剑峰说:“你先别急,现在还不能下定论,找他的战士们不是还没回来吗?”
崔浩天回答:“找不回来了!我跟你打这个赌,你敢不敢?”
好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他才说完这些,几名战士进人立正敬礼:“报告,驻地附近没有找到章沛然。”
崔浩天说:“我说什么来着?”
周剑峰缓缓地对他说:“老崔,前几次你不是也总是喊着章沛然逃跑啦,投敌啦,最后怎么样?都证明你是错误的,人家都乖乖的回来了,你怎么肯定这次不是你又小题大做了?”
崔浩天说:“我……我宁愿我是错的!你别忘了,章沛然他从本质上,就站在我们的对立阶级,他是祖传八辈的资产阶级!他跟着咱们这些无产阶级,去革他爷爷、他爸爸的命?你信吗?他简直就是当叛徒最好的材料!”
周剑峰眉头一皱说:“崔浩天!你怎么能这么说咱们的革命同志!情况还没搞清楚,你不要急于下结论。”
他指着地图说:“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章沛然投敌了,或者说被敌人抓住了,出卖了部队,那我们也不能撤。”
崔浩天问:“为什么?你拿战士们的生命在开玩笑?”
周剑峰说:“老崔,我们现在是‘反扫荡突击大队’。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就是在扫荡开始以后,拖住鬼子,为主力部队转移提供足够的时间。你看,现在咱们周围,这些鬼子总共加起来不到两百人,其他的都是战斗力极差的伪军部队。就算章沛然把鬼子引来,我们也不怕。但是我们如果贸然撤离,主力部队怎么办?分区领导们怎么办?”
崔浩天说:“那还等什么?赶快通知分区啊!
周剑峰说:“实际上,我们在这一带活动,鬼子是知道的,为什么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就是因为他们兵力不足,同时也不知道我们的虚实。”
崔浩天说:“我可提醒你,如果章沛然一投敌,敌人对我们的兵力部署可就全清楚了!”
周剑峰说:“章沛然只是一个普通战士,他既不知道分区的驻地,也不知道主力部队的位置,鬼子从他嘴里是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的。但是,如果我们贸然撤离,鬼子就会知道我们虚实,很可能会把鬼子引向主力部队,这么短的时间内,大部队还没有充分的准备,那样会造成更大损失的。”
崔浩天反问道:“那你什么意思?这件事就不管了,就当没发生一样是不是?”
周剑峰说:“我的意见,如果情况搞清楚了,章沛然真的跑了,立刻向县城方向警戒,防止敌人大部队出动,同时,立刻上报分区。至于撤不撤,必须有上级统一安排,我们不能随便调动部队。”
崔浩天说:“好吧,你如果这么说,我就不说什么了,不过,我保留自己的意见。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要负责任!别忘了,章沛然可是你从天津带来的。周大队长,你看怎么办吧?”
周剑峰冷静地说:“立刻通知各分队,加强警戒!”
话音未落,又一个战士进来报告:“报告,刚才刁班长从禁闭室把童卉给带走了!”
“什么?”周剑锋闻之一惊。
崔浩天冷笑道:“这个章沛然,谁和他在一起立马就变得无组织无纪律!”
部队为找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而章沛然的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回天津。
郭大爷正在村口的东南路放羊,抬头看见章沛然一脸木然的走来,见了羊群也不躲,直直地就往上撞。
郭大爷忙喊:“小心,小伙子!这羊角刚长齐生,顶了你咋办?”
章沛然没有回答,站起身来呆呆地看着前方。
郭大爷见他痴痴呆呆的样子就问:“你这是咋了?又挨领导批评了?”
章沛然声音沙哑,有气无力问:“郭大爷,这条路能通到哪里?”
郭大爷一愣说:“你要走吗?怎么?受不了了?”
章沛然不语,转身就要走。郭大爷说:“孩子,你等一下。”
章沛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郭大爷说:“郭大爷,你要是想去报告给周队长他们你就去吧,反正我是一定要走的。”
郭大爷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水瓢,挑了只母羊,亲手挤了一碗羊奶递给章沛然说:“这羊刚下完崽,奶浓着咧,你喝一碗,走路好有劲。”
章沛然接过水漂,僵在那儿,奶迟迟未能沾唇。
郭大爷看见他这样异常的样子,更疑惑了,问:“你咋了?”
章沛然突然号啕大哭起来说:“我爸爸让日本人给害死了,我妈妈也跟着去了。我现在是孤儿了!”
他把闷在心里几天的痛苦这会儿在郭大爷面前统统哭了出来。
郭大爷看着眼前这孩子,泪水也跟着下来了,红着眼眶说:“孩子,谁跟小日本儿没仇啊,我那个小儿子要是活着,也应该和你是差不多的身量。”
章沛然间:“大爷,您的小儿子,我来这么久了,也没见着啊。”
郭大爷擦着眼泪说:“两年前也是在这个时候,我儿子在山后头放羊,正好碰上一队日本鬼子进山扫荡,他们让我儿子带路,我儿子不去,结果,他们就把我儿子给活埋了。”
章沛然咬咬牙,端起羊奶一饮而尽,他把瓢递还给了郭大爷说:“谢谢你郭大爷,我得走了,您的仇我会帮您报的,但是我得先回家。”
郭大爷叹道:“啥都别说了,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回家尽孝去吧。”章沛然转身正往前走。突然头顶飞过一架飞机,几乎是擦着他们的头顶飞向村子上空,开始俯冲扫射。
郭大爷猛一回头,看到一队鬼子兵正在快速往这边突进,刺刀上的太阳旗已经清晰可见了。
郭大爷惊慌地说:“不好!鬼子来了,孩子啊!快回去报信!”
章沛然也看到了日军,正要走,又问:“那,那你呢?”
郭大爷说:“我一个老汉他们能把我咋样?快,快去!”
章沛然说:“不成,咱一起走吧!”
郭大爷回头就给了他一羊鞭说:“别管我,你快去。”
章沛然哎哟一声捂着自己半边脸,只见郭大爷横眉立眼地看着他,着急而生气地说:“走!快走!!!”
章沛然一愣,捂着脸向村里跑去。他沿着小路拼命跑,突然脚下一滑,一个马趴摔在泥泞中,他挣扎着刚要爬起来继续跑,身后传来了枪响。他回头一看,郭大爷已经倒下了,一个日军还端着冒烟的枪和另一个日军笑着说着什么。
一个老者当然不会碍着他们什么事,他们开枪也没有什么原因,就是想在大战之前寻个开心,练练枪。
日军也发现了奔跑中的章沛然,这个移动的活靶更合他们的心意,于是他们开始轮流向章沛然开枪,戏耍般地只朝道路两边打。章沛然毕竟已经受了些军事训练,趁着日军上膛的机会,从身一跃,跃到了一个土坡后面,暂时脱离了危险。
日军立刻冲了上来,就这时,一排枪打过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日军被打倒了,原来是刁忠发带着一干兄弟们赶到了,章沛然一喜,正要起身喊:“刁……”
刁忠发一把就把他给按到了,骂道:“小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童卉也埋怨道:“幸亏是我们先找到你啊,不然……”
章沛然急着说:“先别说这些了,鬼子来了,赶紧回去报信儿啊。”
刁忠发闻言观察了一下敌情,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鬼子不是寻常的扫荡。阿新,你马上赶回队部,向周队长报告这里的情况。”
阿新说:“是。”转身向村里的方向跑去。
刁忠发对大家说:“咱们就在这儿打,能拖多久拖多久,给周队长他们争取点时间。”
战士们纷纷向日军开火。
章沛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勃朗宁,也跟着大家一起射击,可惜勃朗宁的有效射程太小,根本打不着日军,大刘制止他说:“你省省吧,留着拼刺刀的时候用……你哪儿来的手枪?”
章沛然老实地答道:“我偷崔副队长的……”
大刘埋怨道:“你小子,娄子越捅越大,我看你怎么收场。”
日军的战技纯熟,火力支援猛烈准确,又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眼见形势不妙,胖头大呼:“班长,顶不住了。”
刁忠发说:“胖头,你带几个人往西,大刘你带着沛然往东,大家树林汇合。”说着一把拉起童卉说:“撤。”战士们纷纷撤离,章沛然的动作稍微慢了点,老吴拉了他一把说:“快走!”恰好一阵弹雨射来,老吴被一颗机枪子弹击中头部,砰然倒下。章沛然扑在老吴身上,声嘶力竭地大喊:“老吴,老吴。”徒劳地想把老吴拽起来,大刘跑回来一把拽起章沛然说:“快走!”拖着他追上刁忠发等人,向东撤退。多亏了刁忠发等人出来找章沛然,要不然他们今天也得和整个反扫荡突击大队一样,被日军包了饺子。
日军来的太突然了,而且是有备而来,一下子就把村子给围上了,崔浩天急得团团转,连声说:“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章沛然把鬼子给引来了吧?”
周剑峰说:“别慌,这么短的时间鬼子就来了,不可能是章沛然干的,再说鬼子哪次扫荡不是风大雨点小,我们先通知老百姓赶紧坚壁清野。”
这时王亚茹匆匆走进院子说:“剑锋,我已经让一些干部下去了,老百姓也都开始动起来了,不过,我看这次鬼子的扫荡和以往不一样,看着不像是抢东西来的。”
周剑峰果断地说:“那我们现在必须去阻击鬼子,延缓他们进村,给老百姓赢得时间。崔队长,你带一个中队去北面,王大姐,你带一个中队去南面,我带着其余的人去西面,咱们尽力拦住鬼子,实在拦不住就化整为零,务必保存实力。”
在优势的敌人面前分兵抗击实在是无奈之举,这个时候集中兵力朝一点突围是最明智的选择,可是周剑锋现在没得选,因为日军这次来的太突然了,老百姓根本没时间下地道,所以守不住也要守,挡不住也得挡。
虽说从军多年,但是崔浩天还是第一次直接指挥战斗,他带领一群战士埋伏在路口一片小树林里,紧张地注视着树林外的小路。看着小路上大队日军正在朝这个方向走来。
崔浩天说:“小鬼子,来的还真不少啊。”
中队长小刘问:“崔队长,我们动手么?”
崔浩天反问:“不打你来这干什么?准备……射击!”
战士们开始向鬼子射击,命令下早了,日军还没进人射程,受到打击后,立刻排成战斗队形发起了攻击。
崔浩天一惊,顺手去拔枪,却摸了一个空,当时就愣了一下,大喊道:“枪呢,我的枪谁偷走啦,王八蛋!”然后抢过身边一个战士的枪,举枪射击。没想到他射击的时候,鬼子刚好架起机枪,一阵猛烈的炮火,让他抬不起头来。
崔浩天一下子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说:“打!你们快打!!”
刘队长对崔浩天说:“崔队长!我们这么打很容易把目标全引过来,咱们是不是分散些比较好?”
崔浩天说:“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集中火力给我打!”
刘队长回答:“是!”士兵们顶着敌人的炮火继续射击,战士们死伤严重。崔浩天躲在石头后面有些胆怯。
刘队长说:“队长!情况有点不对啊!这不像是鬼子一般的突袭行动啊!”
崔浩天探头向鬼子射击说:“别废话了!赶快打!不管怎么样,都得坚持住!”
刘排长回答:“是!”一个手榴弹在阵地前爆炸,崔浩天吓了一跳,急忙躲在掩体下面。
崔浩天这边压力大,王亚茹那边也不轻松。事实上周剑锋所部没有一处是轻松的,更糟糕的是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预备队,又没有预设阵地,只得凭着现有人马死撑。
崔浩天首先就撑不住了,随着一声爆炸,一条大腿飞到了他的眼前。他吓了一跳,声嘶力竭地大喊:“撤啊!赶快撤。”自己率先钻了林子。
紧接着,王亚茹所部也因为弹药不足,被迫后撤。
周剑锋顶的最久,他手下的机枪手全都阵亡了,他自己亲自拿起机枪,这时贾排长爬过来说:“队长,不行了,就算我们都打死也顶不住了。”
周剑峰说:“你叫大家赶快撤退!退到村子里!这里有我顶着!”
贾排长说:“一起撤吧,我们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儿啊!”
周剑峰果敢地说:“这是命令!快,带着大家快撤!”军令难为,贾排长留下一个班和周剑锋一起打掩护,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往村内撤去。
周剑峰带着三四个战士继续抵挡这日军的进攻,但没几分钟,几个战士就都阵亡了,周剑锋又给机枪换了一个弹夹,才打了几个点射,一颗子弹击中了他,他倒下了。
至此,八路军反扫荡突击大队的防线全面崩溃。鬼子,进村了。
刁忠发等人趁着日军还没形成包围,就从缺口里突了出去,远远的回头再看时,村子里已经火光冲天,而枪炮声则渐渐平息了下来。
大刘悲愤地问:“班长,枪炮声停下来了,鬼子肯定进村了,咱们怎么办?”
刁忠发一脸愤怒,紧紧地握着手中的枪沉默不语。童卉突然反应过来,她一把拉住刁忠发,哭喊:“那村里的人呢?周队长他们呢?刁班长,你告诉我,周队长他们呢?”
刁忠发黯淡说:“我也说不好。”
童卉愣了一下,扭头就走。
章沛然一把拉住她问:“童卉,你干什么去?”
童卉头也不回地说:“我要去找周队长。”
章沛然说:“你这会儿去找他?太危险了!”
童卉的声音略带哭腔说:“我不管。”说着甩开章沛然的手又走,被刁忠发拦住喊道:“你给我站住,你不要命了吗?”
童卉冲着刁忠发大声说:“那周队长呢?周队长他们就不危险了吗?还有我们的那么多同志。”
大刘在一旁建议说:“班长,咱们趁着鬼子立足未稳,冲进去打一场吧?”
刁忠发沉思片刻说:“咱们围着村子的外围找一圈,说不定就能碰到周队长和突出来的同志们,但是……”他瞪了一眼童卉说,“你们都必须听我的,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
童卉知道这主要是针对她的,只得回答:“是。”
刁忠发带领着童卉等人悄悄摸回村南,见空场上老百姓都被日军赶到了这里,其中掺杂了不少换了便衣的八路军战士。
大汉奸马伯乐站在人群前面高喊:“……限你们一个时辰里,把八路分给你们的粮食给我交出来。”
刁忠发说:“没想到,原来是马伯乐这个老王八也参加了鬼子的扫荡!难怪路摸的这么熟!”
童卉紧张得在人群中寻找说:“怎么没有周队长呀。”
刁忠发说:“不在,可能进地道了,咱们撤。”
童卉好像没听见,反而举起了手中的枪。刁忠发一把按住童卉的枪说:“童卉,不是时候,别这么冲动。”
童卉激动地说:“里面还有咱们的同志呢,咱们得救他们呀。”
刁忠发说:“得救,但不是现在。”说罢带着众人悄然离去。
刁忠发等人又绕到村西,这里到处都是八路军和鬼子的尸体,童卉浑身颤抖说:“这帮日本鬼子,禽兽不如。”
刁忠发四周看看,看到路旁有座房子的废墟说:“走,去那个房子里看看。”众人跟着刁忠发进了那个房子,进屋后赫然发现屋子里有几具烧焦的尸体。章沛然看了本能地开始呕吐,童卉则捂着嘴,背过身,不忍心看这一幕。
刁忠发和大刘、胖头从外面拿了两张破席子盖在三具尸体上面,神情凝重。
刁忠发沉思一下说:“这里不能久留,我们得走了!胖头,你和大刘再出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同志!”
胖头点点头和大刘出了门。刁忠发对童卉说:“这就是战争。童卉,比这惨的事也得撑着!”
童卉再也忍不住,扑到刁忠发怀里说:“班长,你说周队长他们会不会……”
刁忠发默默地摇头,他心里也没底。有道是瓦罐不离井边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子弹可不管你是不是英雄,挨上了,也得死,他自幼闯荡江湖,这种事儿见得多了。这时候,听见老刘在外面喊:“班长!快来!这还有一个活的!”大家急忙赶了出来。
一个战士满脸是血,老刘把他背到靠墙的地方坐下,胖头急忙把水递给这个战士。
战士已经看不见了,摸索着问:“你,你们是谁?”
刁忠发说:“别怕,我是刁忠发!”
战士激动地摸索着握住刁忠发的手说:“刁班长!真的是你吗?”
刁忠发说:“恩!是我,跟我说说什么情况吧!”
战士说:“我们来了以后就跟敌人发生了正面冲突,周队长带领我们连着端掉了几个鬼子的机枪,可是谁也没想到鬼子这次居然出动了这么多兵力。”
童卉激动地冲了过来问:“周队长呢?”
战士说:“后来周队长让大家都撤,他一个人留下来了。”童卉焦急地继续问:“那……那他人呢?他去哪了?”她冲动的使劲晃战士的身体说:“你告诉我,周队长人呢?”
战士剧烈地咳嗽。童卉哭喊:“师兄……你在哪?在哪?”
章沛然赶紧把童卉拉开,哭喊着说:“童卉,你冷静点,你冷静点好吗?他受伤了!”
童卉继续哭喊着:“周师兄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让我怎么冷静!”
章沛然怒道:“就你的周师兄是人,这些同志都不是人啦!有你这么折腾伤员的嘛!”
刁忠发见状赶紧一把推开章沛然说:“喊什么喊,一边去!”然后又问大刘:“你们俩在尸体中看见周队长了么?”大刘和胖头摇摇头。
刁忠发对童卉说:“童卉,你先别急,这里找不到周队长,就说明他还活着,你不要瞎想,咱们继续走走看,说不定周队长正在另外一边组织战斗呢!
童卉止住了哭喊,看着刁忠发说:“那我们赶紧去找。”说着就向前跑去。
章沛然本想追上去,但低头一看,刚才那个战士已经死了,他俯下身帮那个战士合上了眼睛。
周剑峰果然还活着,他中弹后躲在尸体中间,等突击的日军走远了,才掀掉身上的尸体,捂着伤口逃命。只是他失血过多,不但脚步已经不稳了,连视线也变得模糊。他好不容易逃进一个院子,却看见有几个鬼子跟了过来,他把手枪架在矮墙上,一枪打倒了冲在最前面的士兵,但随即又中了一枪,应声倒在地上。
两个日本兵冲到周剑峰身边。一个日本兵举起刺刀抵住周剑峰的喉咙。正要用力刺进去,闭着眼睛的周剑峰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鬼子兵的刺刀。鲜血顺着周剑峰的手臂往下流。鬼子一呆,借着这个机会,周剑峰抬手两枪,将两个鬼子兵击毙。他吃力地爬了起来,又翻过了一个墙头,落地后腿一软,昏了过去。
又过了几分钟,周剑峰恍恍忽忽地醒来,听着院子外面有鬼子的脚步声,挣扎着爬起来往屋里走,来到门外,往门上一靠,没成想门是虚掩地,一下打开了,周剑峰也跌在地上。
周剑峰挣扎着往里爬了两步,又晕了过去。他依稀记得,这家主人有个女儿叫朵儿。
朵儿一家人这时正躲在地道里,听见外边有动静,三个人吓的缩紧了身子。又等了一会儿,朵儿爸听没有其他的声音,奇怪地说:“不像是鬼子来了,我出去看看。”
朵儿妈拉住朵儿爸:“他爹,你别出去啊!”
朵儿爸说:“我就躲在门后偷偷看一眼,万一是咱们的同志呢?”说着不顾朵儿妈阻拦,从地道里爬了出来。
朵儿爸一进堂屋,看见周剑峰倒在地上,忙过去推推他小声叫:“同志,同志!”周剑峰没有反应。朵儿爸探探周剑峰的鼻息,还有呼吸,往门外看了看,没有人来。他转身冲着里屋喊:“他妈,快出来,是个受伤的同志!”
朵儿和朵儿妈从地道里出来,走进堂屋。朵儿爸将周剑锋抬起,向里屋走,朵儿妈看到地上的血迹。
朵儿妈说:“赶快把院子里的血清清,收拾完顺便打桶水,这位同志流了好多血。”
朵儿说:“哎。”朵儿赶紧找水清洗血迹。朵儿妈跟着进了里屋。
周剑峰的眼睛慢慢地睁开,看见周围是朵儿一家,而自己的伤口已经被简单的包扎起来,他急忙要起身,却被按下。
周剑峰虚弱地说:“外面全是鬼子,我不能拖累你们,我得走!”
朵儿妈说:“说啥话,!咱不是一家人嘛!”
朵儿从院门缝往外监视,看到三个日军走来,她急忙跑进里屋说:“爹,娘!鬼子来了!”
周剑峰一听这话,赶紧拿起自己的枪挣扎着就要起来,被朵儿爸按住,他说:
“你不能出去,朵儿妈,带同志进地道躲一下。”说着两人一起把周剑锋抬到地道口。
周剑峰一边挣扎一边说:“让我出去吧!我不能连累你们!”
朵儿爸说:“你现在出去,不是找死吗?放心,我有办法对付小日本鬼子。别多说了!朵儿,带同志进地道!”
朵儿和朵儿妈把周剑峰抬进地道,朵儿也进去了,朵儿妈却出来,把地道口盖上。朵儿问妈妈:“妈,你干嘛去?”
朵儿妈说:“地道太小了,装不下这么多人,你快躲好,一定保护好八路军同志,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千万别出来!”朵儿妈说着把地道口盖好了。
这时门外传来剧烈的砸门声。日军在外面一个劲地嚎叫,朵儿爸只得去开门。
朵儿妈突然看见地上有血迹一路滴到里屋,四下看了看,炉台边上有把刀,拿起来在胳膊上咬牙割了一刀。
朵儿爸才打开门,一个日军就一脚把朵儿爸踢开,三个家伙就在院子里四处翻,弄得鸡飞狗跳地。朵儿爸说:“太君,太君,你们这是干嘛!”
一个日军拎着朵儿爸的衣领,用夹生中国话喊道:“说,八路在哪里?”
朵儿爸说:“太君,我没见过八路啊。”
日军骂道:“八嘎,你们的私藏八路的干活,死啦死啦地有!”朵儿爸说:“不敢不敢,太君,我们都是大大的良民,怎么敢私藏八路呢?”
马伯乐带着几名伪军进人。朵儿爸一见,急忙一把拉住马伯乐说:“马队长,你可以为我们作证,我们一家子可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啊,我们家怎么可能有八路呢?”马伯乐没理睬朵儿爸,他围着院子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了地上的血迹,看到血迹一直延伸到屋里,顿时起了怀疑。
马伯乐阴险地对日军暗示道:“太君,没有八路,这是什么?”
一个日军伸手就给了朵儿爸两记耳光,骂道:“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啦。快把八路的交出来,不然的话,死啦死啦的!”
剩下两个日军就要进屋,这时朵儿妈捂着胳膊从屋里出来,解释说:“太君,是我不小心伤了胳膊,人老了,手脚不利落了。”
鬼子兵看看朵儿妈,还是有点怀疑,把朵儿妈推到一边,进屋四下搜索,用刺刀到处扎。朵儿爸和朵儿妈提心吊胆地站在一旁看着。
在地道里,朵儿和周剑峰紧张地透过地道门的缝往外看。周剑峰躺在朵儿怀里,很是虚弱。
屋里的两个鬼子见没找到什么,就押着朵儿爸妈往院子里走。院里马伯乐指挥着伪军也在搜着,他用拐棍挑开柴跺,柴跺下面一滩很大的血迹露了出来。
马伯乐说:“太君,你看这是什么。”
日军一看,冲朵儿爸妈骂道:“八嘎!这里的血,哪里来的?”朵儿妈解释说:“都说了是我的胳膊……”
一个日军一把抓住朵儿妈胳膊的伤口上,朵儿妈疼的一声惨叫。
地道里,朵儿听见母亲的惨叫,咬牙切齿地骂道:“马伯乐,你真不是人!”
周剑峰身子一震,挣扎着就要起来,被朵儿死死抱住,她一边惊恐地注视着外面,一边对周剑峰直摇头。
马伯乐问朵儿妈:“你在里头伤了胳膊,血怎么会在这儿?你们是瞒不了太君的,还是快说吧,八路的在哪里?”
朵儿妈和朵儿爸都不说话。
一个日军叭叭扇了朵儿爸两个嘴巴,说:“你的,老实交代八路在哪!”朵儿爹情知是瞒不过去了,一发狠,吐了一口唾沫在鬼子脸上。
日军恼羞成怒,一枪托把他打倒在地。朵儿妈挣脱开,往院门跑去,边跑边冲外边喊:“来人呐,鬼子杀人啦。”
日军举枪射击,把朵儿妈打死在院门前。朵儿爸疯了一样的冲上去大喊:“孩他娘啊!”
马伯乐摇头说:“敬酒不吃,这是何苦呢?”
朵儿爸抄起门杠朝日军冲来:“狗日的,我跟你们拼了。”哪里拼得过?不消半分钟,朵儿爸就被日军乱刀刺死了。
朵儿在地道里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眼泪留了一脸,但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尽管刁忠发战斗经验丰富,带着小分队灵活地在日军的包围圈里跳进跳出寻找着失散的同志,可最终还是和一队日军巡逻兵遭遇了。
狭路相逢勇者胜,刁忠发大喊一声:“打!”战士们先敌开火,暂时占了上风。
章沛然只有一把勃朗宁,射程不够,干着急没办法,大刘一枪射翻一个鬼子,灵巧地一翻身,翻到章沛然身边,对他说:“沛然,别打了,有兄弟受伤了,你去照顾一下!”
章沛然应了一声,去了。他爬到受伤的兄弟旁边,发现那个战士的大腿被弹片打穿了。战士对他说:“沛然,我的腿动不了啦。”
章沛然说:“别说话,节省体力。”章沛然手里没有可用的医疗器材,只得四下寻找,终于给他找到了一把日军刺刀,他先固定好伤员的腿,把刺刀在火上烤了烤对那兄弟说:“准备好!”
战士咬了咬牙,点点头。
他用刺刀切开战士的伤口,取出弹片。战士的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当章沛然把弹片取出来的时候,战士疼晕了过去。章沛然看了看战士的瞳孔,然后拿出自己的草药,嚼烂了糊在他的伤口上,最后扯下自己里面干净的衣服,撕成条给战士包扎。
就在章沛然忙着抢救伤员的时候,大眼冲过来趴到刁忠发身边问:“班长,鬼子人太多,快把咱们围上了,咋办?”
刁忠发说:“咋办?想办法撤啊。”
另一边胖头冒着弹雨蹭过来说:“班长!弹药不多了!”
刁忠发一枪撂倒一个鬼子说:“尽量节约,等鬼子离近了再打!告诉兄弟们,手榴弹省着用,留着最后跟鬼子拼命!”
大眼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说了声:“是!”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战斗越来越激烈,日军的增援部队也赶到了,在掷弹筒的轰击下,小分队的伤亡越来越大。一枚炮弹落在章沛然附近,强大的冲击波把他撞倒,再坐起来时,他有些浑浑噩噩的,大刘冲到了他旁边摇晃了他一下问:“你没事吧?”
章沛然这才抖掉身上的土说:“没事。”然后他看到土里露出一只手臂来,上前一拽说:“兄弟,撑一撑。”却没想到只拽出半截手臂来,这下吓着了,愣愣的半天动弹不得。这时飞来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脑袋打飞了他的帽子,他这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但见了血,章沛然“啊”地叫了一声,捡起一只步枪朝日军的方向疯狂射击道:“小鬼子,我跟你们拼了!”
刁忠发此时开始组织撤退,他跟大眼说:“你带他们几个往西边撤,剩下的跟我向南边撤,分散鬼子的火力。”
大眼说:“是!”大眼带着胖头等几个战士往西边撤了下去。
刁忠发冲剩下的战士喊:“跟我来!”他往下撤退,战士们都跟了上去,但是章沛然打红了眼,没听见他的命令,子弹都打空了,还在拼命地拉动枪栓打着空枪,大刘赶过来拉了章沛然一把就往前走,没想到他却是一拉就倒。大刘大声喊道:“你搞什么鬼,快撤!”
章沛然这才明白过来,直起身子就往下跑。大刘喊一声:“小心!”上前把他的身子往下压,这时一串子弹飞来,大刘身子一震,压着章沛然倒了下来。
章沛然被大刘压在身上,用手一推,大刘没动,反到沾了一手血,大刘已经死了。几个兄弟里大刘与他感情最好,这下大刘牺牲、极大的刺激了他,随手抄起一支步枪就要回头拼命。刁忠发和一个战士远远的看见这一幕,忙奔了回来,不管他怎么挣扎,拖上他就走。
刁忠发带着童卉、章沛然还有三四个战士边战边退,身后的日军如影随形,没多久他们就被打散了。
章沛然独自一人在废墟潜行,倒处都是尸体,得胜的鬼子在清理战场,顺便屠杀八路军遗留在战场上的伤员。
章沛然远远看见六七个日军排着散兵线,往这边走来。他拉开步枪枪栓,枪膛已经空了,他只好轻轻的放下步枪,拔出勃朗宁上了膛。
就在他准备拼命的时候,一声清脆的枪声在战场的上空回荡,一个日军的半个头盖骨连着钢盔都被打飞了,人也旋即倒下,剩下的几个日军忙寻找掩体,其中一个居然朝章沛然这边的断墙过来了,正好撞上了章沛然的枪口,他几乎是抵着日军的脑袋开的枪,热血溅了他一脸,中弹的日军仰面朝夫地跌了出去。其余日军把他当成了刚才那个开冷枪的,交替掩护着冲了过来,章沛然对着墙外盲自地打了两枪,什么也没打中,这时又一声枪响,一个日军倒下,这时他们才察觉到冷枪是从侧面打来的。
日军当即改变了战术,开始交替着做快速移动,其中两个绕过断墙从后面包抄章沛然,章沛然猛一回头发现都快摸到鬼子鼻子了,吓的往后退了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时又飞来一记冷枪,打倒了一个日军,剩下的那个日军一愣,章沛然趁着这个机会甩手就是一枪,却卡膛了,剩下的那个鬼子挺着刺刀就刺了过来,临近了却没了力气,扑倒在他的旁边,后脑上插着一支飞镖。
“班长!”章沛然惊喜地看见刁忠发猫着腰从断墙后钻了出来,问:“你没事吧?”
章沛然说:“没事,班长,你的飞镖真厉害!”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手往外一指说:“那边还有我们的兄弟。”
刁忠发冲他一笑说:“那是童卉,这丫头,枪可真准,是个好苗子。”等了一下,又宽慰地对章沛然说:“你小子今天也不差。”
说话间外头又响了一枪,刁忠发往外偷看了一眼对章沛然说:“小鬼子跑了,叫上童卉,咱们也得走了。”
三个人会合到了一起,迅速向外转移,却见前面不远处,几个身影猫着腰闪闪躲躲地跑近。
童卉架枪瞄准,但对方似乎也发现了刁忠发一伙人,隐蔽在房子后边。童卉瞄了半天不见动静。刁忠发慢慢向对方藏身的地方靠近,来到墙角,猛地闪身出来,墙后一个人没有。边上的章沛然见院门虚掩,冲刁忠发和童卉打打手势,两人会意,靠扰过来。章沛然伸手比了三个数,一脚把门踢开,刁忠发一个滚翻进了院,章沛然和童卉也闪电般地冲进院子。
三个人举起枪对着了藏在院里的两个人,而这两个人也同时用枪逼住了他们。原来是大眼和胖头。
刁忠发喜道:“大眼,是你们!”
大眼和胖头也同时喊:“班长!是你们,其他人呢?”
刁忠发也问:“别的同志呢?”
童卉问:“找到周队长了吗?”
章沛然也问:“你们怎么还没冲出去?”
几个人都各说各话,只顾问自己心中的疑问,谁也顾不上回答。愣了几秒钟大家相视一笑,刁忠发先发话说:“其他的同志都失散了。你们怎么还没撤出去?”
大眼说:“我们跟鬼子干了一夜,同志们伤亡很大,就剩下我们俩了。”
胖头说:“鬼子人太多,我们冲了几次没冲出去,只好躲在村里打游击。”
童卉焦急地问:“看到周队长没有?”
三个都摇摇头。大眼安慰道:“放心吧,问过几个同志,没有周队长牺牲的消息,应该不会有事。”童卉默默地点点头。
胖头问刁忠发说:“班长,咱们现在怎么办?”
刁忠发说:“先四处看看,找一找失散的同志,尽量把还能行动的伤员集中起来,找机会撤出去。”
五个人暂时撤到附近的一个树林里,这里是早先安置伤员的地方,同时也是约好的汇合地点。因为缺医少药,留守的伤员又牺牲了几个,刁忠发对章沛然说:
“快点儿,给兄弟们看看。”
章沛然应了一声,对童卉说:“童卉,帮我。”两人一起用有限的草药给同志们处理伤口。但也只是尽人事而已,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刁忠发和胖头等人坐在一起一边休息,一边商量着下一步的计划。
刁忠发说:“同志们,我的意见是咱们先把伤员安顿在这里,咱们休息一下,然后再摸回村里,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周队长他们。”
童卉一听一下子跳了过来说:“班长,我也去。”
大眼看了看村子的方向担心地说:“村里的枪声早都停下来了,我担心周队长他们恐怕已经……”
童卉恼怒地说:“不可能,我师兄他是不会死的。”
大眼看了看童卉,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刁忠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就这么走了,万一还有活着的同志,我们回去能救一个是一个。”
胖头等人说:“是。”
童卉的脸上充满希望说:“我敢肯定,周师兄一定活着。”
正说着话,树林外突然传来一阵枪声。刁忠发等人一惊一,纷纷拿起武器。一个哨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说:“班长,枪声是从村口传出来的,听声音好像离我们这儿越来越近。”
刁忠发说:“没准又有同志逃出来了,咱们过去看看,万一要有什么情况,咱们也要把敌人引开。别让鬼子伤着伤员!”说着带头向树林外跑去。胖头、大眼和童卉等人毫不迟疑地紧跟着刁忠发跑了出去。
章沛然犹豫了一下,也顺手拿起一把伤员的枪随后追了过去。
刁忠发带领童卉、胖头等人从树林中冲了出来。刁忠发辨别了一下枪响的方向说:“在那边,快走。”带领着大家向着村口的方向跑去。
这回突围出来的人是崔浩天。还好,追他的只有七八个伪军,一边追,一边向他开枪。崔浩天逐渐体力不支,眼瞅着就跑不动了。他借着一堵断墙向后打了两枪,什么也没打着,子弹倒打光了,他犹豫了一两秒钟,扔掉步枪继续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
童卉眼尖,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他,高兴地对刁忠发说:“班长,是崔副队长,是崔副队长。”
刁忠发点头,用手示意大家准备战斗。这一行人除了章沛然和童卉比较菜以外,剩下的人都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兵,不用安排就各自进入了战位。刁忠发压低嗓子招呼大家:“准备,等会儿让崔副队长从前面过去,咱们从侧面干掉后面的汉奸,迅速结束战斗。”
童卉的枪口跟踪着伪军,手指压下扳机。
眼瞅着崔浩天气喘吁吁地从他们面前跑了过去,伪军也紧跟着追了上来,刁忠发见时机已到,高喊:“打。”
“砰!”童卉先开了一枪,一个伪军在童卉的枪口下应声而倒。紧接着大家就是一排枪,几个伪军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悉数倒地。刁忠发带领战士们发一声喊,迅速从断墙后冲了出去,用刺刀解决了剩下的人。
崔浩天听到身后枪声一起,腿就软了,挣扎着一头扎进了断墙后,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迅速地打扫了战场。胖头汇报说:“班长,一共是八个伪军,一个没剩。”
刁忠发说:“好,拿着他们的枪,找到崔副队长,立刻撤退。”
大家都是四下寻找,发现崔浩天坐在断墙后的地上,闭着眼睛喘息不止。
崔浩天听见有人走来的声音,一睁眼,发现了章沛然居然也在队伍里,瞪着眼睛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章沛然遇到了冤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尴尬地连说了好几个“我”字,也没说清楚怎么回事。
刁忠发一看,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说清楚的好,特别是章沛然还偷了崔浩天的枪呢,这要是被知道了还了得?于是他急忙扶起崔浩天岔开话题问:“崔队长,怎么就你一个人,周队长和王教导员呢?”
崔浩天说:“不知道。敌人的火力太猛,我们一上来就被打散了。”
童卉上来焦急地问:“你没看到周队长他们吗?”
崔浩天摇了摇头说:“扫荡一开始,我和队长、指导员各带了一些战士分头阻击敌人,随后就失去了联系,我估计他们是凶多吉少。”
大家都难过得低下了头。童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说:“不会的,不会的,我相信师兄一定还活着。”
崔浩天一看周围又有几个人了,心里有了底气,就拿出军官气派说:“同志们,鬼子这次出动了大规模的部队,马伯乐的伪军也杀回来了,敌我力量太悬殊,我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很多老百姓和咱们的人都被围在了村子里被鬼子杀害了,但是,我们不能消沉,要打起精神,和小鬼子战斗下去。”
童卉现在听不进他的这些大道理,她此刻心里只是担心周剑锋的安危,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流下的泪水,转身跑开了。
她跑上小山坡,默默地眺望着远方的村庄,远处仍有零星的枪声传来,声声都往她的心口上扎。
章沛然默默地走到童卉身边,安慰她说:“也许……周队长他们已经从别的方向逃出来了,你看,连崔浩天都能突围出来,周师兄那么大个英雄,总不至于还失了手吧。”童卉不语。
章沛然又试探着说:“要不咱俩去建议一下,让大家再回去找找周队长。”
童卉点头说:“对,咱们再杀回去。”说着,快步向刁忠发等人走去。章沛然愣了一下,有些懊恼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地说:“我说这干嘛?”但也没辙,只得也跟着走了回去。
崔浩天此时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他拍了拍身上的土说:“这一仗我们打得太苦了,敌人把我们整个武清镇都团团围住了,武清这个地方我们肯定是待不住了。”
刁忠发等人都沉默不语。
崔浩天突然提高了嗓音说:“现在大家都听我的命令,刁班长。”刁忠发立正:“到。”
崔浩天问:“你们还剩多少人?”
刁忠发说:“我这班加沛然和童卉还有七个人,其余的不是打散就是都牺牲了。另外还有五班两个,七班一个,四班一个,还有几个兄弟和伤员都藏在林子里。”
崔浩天满意地说:“很好,撤出去再说。”
童卉一听急了,大声说:“报告!”
崔浩天问:“什么事?”
童卉着急地说:“崔副队长,我们走了周大队长和王教导员他们怎么办?他们还没有撤出来,我们得想办法找到他们呀!”
崔浩天说:“你懂什么?镇里和附近几个村都已经被鬼子占领了,我们再折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听我的命令,撤!”
童卉倔强地说:“我不撤,万一周队长他们被鬼子困在里边了呢?我要去救他们。”
战士们也都静静地站在童卉身边,似乎在给她助威一样。胖头第一个说:“对,跟狗日的拼了,把周队长和教导员救出来。”
崔浩天见大家都这么说,就缓和口气说:“同志们,我也很担心周队长和教导员的安危,可眼下的情况,即使是周队长还在敌人的包围圈里,我们也进不去。越是这种危急时刻,我们越是要有效地保存自己的力量。同志们,头脑要清醒,千万不能冲动啊,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灭呀。”
刁忠发也和崔浩天商量说:“崔队长,要不你带着伤员先进山,我再带着侦察班去找找周队长和教导员。”
童卉一听生怕刁忠发不带上她,赶紧喊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崔浩天恼怒地说:“不行,谁也不许去,我们现在必须保存实力,不能再做无谓的牺牲。”
章沛然看着童卉眼泪汪汪的样子,很心疼,再加上他向来不太买崔浩天的账,就说:“报告,我说两句。”
大家一下子就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去了,都看向章沛然,童卉更是没有想到他会站出来。
崔浩天生气地问:“你们还有完没完?”
章沛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有点紧张,但仍然壮着胆子说:“报告,没完。”
崔浩天瞪着他说:“说!”
章沛然咽了一口口水说:“崔副队长,我认为我们虽然人少,但我们熟悉镇里的地形,我们可以利用地形悄悄地进去,寻找周队长和王教导员,不与敌人发生正面冲突,万一发生了冲突,我们就采取游击战法,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童卉没想到向来胆小的章沛然不但愿意为她以身涉险,还为她说话,于是向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崔浩天却气急败坏地说:“章沛然,老子打游击那会儿,你还躲在天津资本家大院里穿开档裤呢。”其实他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才刚刚死里逃生冲出来,现在又要转回去,打死他也不能答应啊。于是他压住火气,继续说:“同志们,你们对周队长和王指导员的感情我是理解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战争,战场上就是这么残酷,容不得一点儿女私情。我是副队长,你们现在必须听我的命令。刁忠发,集合部队往山里撤。”说完转身向前走去。
军令如山,刁忠发立正无奈地说:“是。”转身向战士们一挥手说:“撤!”
战士们十分不情愿地跟着刁忠发向前走去。童卉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村子的方向,慢慢转过身跟着队伍走了。
如果说有些人是语言的巨人,行动的矮子,那么崔浩天可能就沾点边儿,虽说他也不是什么胆小如鼠的人,但毕竟多年从事政工保卫工作,枪林弹雨的时候经历的不多,指挥战斗的经验也不足,一但吃了败仗就挫了锐气,说他此刻消极避战那是一点也不过分的。
开始他带了一队人在村口打阻击,接火没多久就被日军冲散了,开始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两个战士,可是没跑多远就被日本兵发现,尽管两名战士奋起反抗,无奈寡不敌众,很快就牺牲了。
而崔浩天却趁着这机会丢下自己的战士,悄悄地跑了。一直撞进了一家院子,蹑手蹑脚地在院子里转了半天,才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柴棚,就像看见了救命符一样急忙钻了进去,直到钻到最里面,又把柴禾稻草什么的堵在外面,堵的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一口气,哆哆索索的抱着枪,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情急之下他居然没认出来,这正是媚妞的家。
有道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崔浩天才躲进柴棚不多久,马伯乐得意洋洋地带着一伙伪军大摇大摆地来了,使劲地拍着院门喊道:“媚妞啊,还不快开门!”
等了半晌没有动静,马伯乐一使眼色,一个伪军上来一脚把门踹开,马伯乐才跨进院里,赵五就挥着把柴刀扑出来,冲马伯乐就砍,马伯乐慌忙闪开,伪军上来把赵五按住。马伯乐怒气冲冲地上前就是一个嘴巴说:“好你个赵五,狗胆包天,连你家老爷都不认得了吗?”
赵五挣扎着破口大骂说:“马伯乐,操你姥姥,八路没要了你命,爷爷剁了你!”马伯乐也不和他计较,招呼伪军把赵五绑上了了事。然后又冲屋里喊:“媚妞,还不出来,还等老夫抱你出来不成?”一边说一边进了屋。
马伯乐一进屋,才发现媚妞被绑在床上,嘴里还塞着布条——难怪喊了半天也不答应了,赶紧上前帮媚妞解开了。
媚妞喘了几口粗气说:“妈了个巴子狗日的赵五,姑奶奶饶不了你!”然后扑到马伯乐身上哭道:“死鬼,你可回来了。”
马伯乐说:“回来了,回来了。”转身就亲媚妞,一边亲一边搂着媚妞往外走。他们一起从屋里出来,站在门口,看着赵五。
赵五被绑着扔在地上,嘴里也塞上了布条,看着马伯乐和媚妞眉来眼去,气得挣扎不已。马伯乐说:“赵五,老夫去的时候走得匆忙,让媚妞在你这暂住几天,你也算占了不少便宜,现在老朽回来了,你还不物归原主吗?不识抬举!”
媚妞跟着骂道:“穷鬼,老娘陪你过了这些穷日子,早就够了,也该进县城享享福了。”
马伯乐搂着媚妞的腰说:“哈哈,让他在这儿看着,老夫先乐呵乐呵!”说着抱着媚妞进了屋。
院子里的伪军淫笑着,赵五睚眦欲裂。
崔浩天听到外面的动静,也不敢动,只把枪抱的紧紧的,手心也沁出了汗,身体却不停地哆嗦。
媚妞和马伯乐一场云雨方收,一名伪军慌张张地跑进来报信说:“队长,大事不好了。”
马伯乐吓了一跳,赶紧抓着手枪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八路又杀回来了?”
伪军说:“刚才一个女八路劫持了吉村大佐,现在正往村西头跑呢。”
马伯乐一愣问:“什么?女八路?”
伪军问:“我们要不要帮着追一下啊?”
马伯乐一听没有八路主力,立刻安了心,露出一脸奸笑说:“急什么?你以为这个女八路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哼哼,这个日本人,活该他吃点苦头,咱们再等等。”说着发现那个伪军眼神飘忽直往媚妞身上瞟,就骂道:“你他妈瞪着眼珠子看什么看啊,回去看你妈去。”伪军虽然挨了骂,却笑呵呵的出去了。
“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马伯乐笑了一下,开始穿衣服。
媚妞也披上衣服说:“我去收抬好东西,这回你敢不带我回县城,我跟你玩命。”
马伯乐满脸堆笑地说:“我的骚狐狸,这次你还不能跟我去县城。”媚妞一听,勃然变色:“你说什么?玩够了又想走呀?你都把我丢在这儿受了一年多的苦了,我怎么就不能跟你去县城享几天福呢?”她说着哭了起来,一把揪住马伯乐的耳朵说:“你说,是不是你家里那个老骚货不让我去?”
马伯乐疼得呲牙咧嘴说:“你松手,她要敢不让你去我当时就休了她。”他趴在媚妞的耳朵小声地说:“是日本人。”
媚妞恼怒地说:“他们管得着吗?我又没嫁给他们。”
马伯乐说:“我的姑奶奶,你小点声。”他压低了嗓音说:“日本人的意思是让你继续住在村子里帮我们监视着八路。”媚妞一听这话说:“我不干,这穷乡僻壤的我早就受够了。”
马伯乐拿出一个翡翠镯子带到了媚妞的手上说:“让你在这受苦我也于心不忍,可是这是日本人的意思,你就再委屈些日子,你看日本人这架势没有?冀中的八路军维持不了几天了,等日本人把八路都打跑了,这里还不是我姓马的天下了?到时候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媚妞接过镯子看看马伯乐半信半疑地问:“你说话算话?”
马伯乐说:“当然,连太君都说了,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媚妞转念一想说:“可是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你回来了。”
马伯乐说:“放心,一切我都会替你安排好的。”
二人收拾妥当,马伯乐搂着媚妞从屋里走了出来,赵五仍然被绑在树上,对马伯乐怒目而视。伪军问:“队长,赵五……”马伯乐做了个杀头的手势。伪军回答说:“是。”
马伯乐冲媚妞使了个眼色,带人走出了院子。
崔浩天躲在柴棚里,听着前面一声枪响,然后一阵纷杂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终于没了动静。这才大着胆子探出头来,刚探出头就听见媚妞扯着嗓子的哭嚎声:
“乡亲们,快来呀,马伯乐杀了我的老爷们……乡亲们,你们快来看看呀,赵五被马伯乐给打死了。”
崔浩天犹豫了一下,提着枪小心地溜到前院的门垛处,悄悄地朝院子里窥视。院子中央,赵五脑门一个枪眼,倒在地上已经死了。媚妞坐在地上抱着赵五的尸首,扯着嗓子大哭:“这个天杀的马伯乐,你怎么这么狠呀!你不要我也就算了,你还杀了我的老爷们……八路军,你们快来呀,乡亲们,你们快来呀!”
崔浩天左右看看,确认院子里没人后,悄悄地走到媚妞身后,伸手拍了拍媚妞小声叫:“大妹子。”
媚扭回头看到崔浩天一惊说:“你?”心想如果他刚才一直都在院子里躲着,那不就把她和马伯乐那点事儿全看见了?于是跳起来一把抱住崔浩天,那是有多大声就喊多大声地哭喊着:“崔队长,你们可来了,你们要给我报仇呀!”
崔浩天的胆子都快给吓裂了,一把捂住了媚妞的嘴,紧张地说:“你小点声,别把鬼子招来。”
媚妞一愣,立刻反应了过来,八成这家伙刚才没看见啥,至少关键的话没听见,就稍微放了心,压低了声音呜咽着说:“崔队长,你都看见了,马伯乐和小鬼子杀死了我家老爷们,你们八路军要给我报仇呀。”
崔浩天安慰着说:“大妹子,人死不能复生,这笔账我替你记下了,早晚有一天我们八路军会替你报仇雪恨。”
隔壁院子中又出来鬼子的喊叫声。媚妞一惊说:“崔队长,院子里不安全,快跟我进屋躲躲。”
崔浩天说:“不行,屋子里更不安全,你们家又没挖地道,我得想办法出村。”
媚妞说:“你等等。”她从院门口探出头四下看看,见到外面没人,急忙给崔浩天打手势小声地说:“外面没人,你趁这机会快跑吧。”
崔浩天感激地看了媚妞一眼,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媚妞在他背后甜甜地说:“崔队长,想着回来看我。”
崔浩天回头答应着:“一定。”
看着崔浩天跑远的身影,媚妞诡秘地一笑说:“这个老东西,想出的这招真灵,有他作证人,我今后的日子可就安稳多了。”
崔浩天这一跑出去,没多远就撞上了一伙儿伪军,多亏遇到了刁忠发他们,才算是死里逃生。
崔浩天好不容易看见了活路,焉能再往死路上走?因此谁的劝也不听,坚持要立即进山,现在他的职务最高,所以即使是刁忠发,也得听他的。但也有不信邪的人,比如章沛然。
章沛然见童卉一步三回头地走的很不情愿,虽说知道她是在想他的周师兄,心里不免酸溜溜的,可见她那伤心的样子又觉得心疼,当下心一横,走到她身边悄悄地对她说:“童卉,我知道一条地道,咱俩可以从地道偷偷的摸进村去。”
童卉听罢眼睛一亮,惊喜地问:“真的?”
章沛然急忙悄悄指指正在走远的刁忠发等人,示意童卉别声张。童卉会意,逐渐放慢了脚步,最后和他悄然而去。
大眼在队伍中负责押后警戒,忽然发现不见了章沛然和童卉,便猜出了八九分,忙从后面跑到了刁忠发身边悄声地说:“班长,童卉和章沛然没跟上来。”
刁忠发一惊:“什么?”随即大悟,一跺脚说:“这俩孩子,他们不要命了?”
走在前面的崔浩天回过头来问:“刁班长,出什么事了?”
刁忠发支吾地说:“报告,章沛然和童卉可能掉队了。”
正在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了枪声,刁忠发回身观望道:“不好!出事了。”言罢也顾不得崔浩天,拔枪就往回跑。
大眼等人一见自然也跟着他跑,一时间崔浩天身边就没剩下几个人了,他慌忙喊道:“你们回来!可能是鬼子追上来了,大家赶快跟我进山。”但战士们都没理会他,竟然没一个回头的。
崔浩天急了:“你们都反了?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还是没用,没人听他的。
章沛然和童卉沿着小路潜行到村口,章沛然指着前面的一片开阔地带说:“地道口就在前边不远的树林边上。”
童卉焦急地说:“那还不快走!”
二人正要向前,忽然前面传来日军的叫喊声:“花姑娘的……你跑不了了……”
两人急忙潜伏在道旁的杂草丛中,借着杂草的掩护,悄悄抬头向开阔地看去。
只见村口的开阔地带,三名日军正在追逐一名妇女。童卉眼中冒火,举枪瞄准道:“禽兽!”
章沛然见了忙对童卉说:“别、别开枪,他们是三个人。”
童卉继续瞄准日军,恶狠狠地骂道:“你闭嘴,别出声。”
枪口随着日军的跑动慢慢移动。终于,砰的一声枪响,童卉击毙了一名日军,由于射击距离近,另外两名日军趁着她拉枪栓的功夫,挺着刺刀冲了过来,章沛然拔枪射击,虽然没有打中,却逼的日军寻找隐蔽,童卉借着这个机会又是一枪,打飞了另一名日军的天灵盖。
最后一名日军藏身于一颗树后还击,他的枪法很准,压得童卉和章沛然找不到有效攻击的机会。就在这时,日军身后飞来一枪,击中了他的后背,他摇晃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章沛然和童卉趁机发起攻击,把他乱枪打死了。
这时,树后不远的地方有一处草丛在地上慢慢移动,一把手枪正伸在草丛的外面,冒着缕缕青烟。虽然猜得出对方是友非敌,但章沛然和童卉还是警觉地端着枪戒备着。终于,草丛被掀开,王亚茹满是尘土的头慢慢探了出来。
童卉惊喜的喊道:“是亚茹姐。”言罢立刻冲向地道口,和章沛然一起把王亚茹从地道里拽了出来。
王亚茹见到他俩也十分高兴,惊喜的说:“童卉、沛然……只有你们吗?同志们呢?”
章沛然说:“崔副队长带着大家进山了。”
王亚茹一愣问:“那你们俩?”
童卉突然松开王亚茹问:“亚茹姐,周大队长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来?”
王亚茹有些意外反问:“剑锋他们还没出来吗?”说着她的神色黯然地说:
“我不清楚他那边的情况,我也是被乡亲们掩护出来的。”
童卉两眼含泪,焦急地望着远处的村庄说:“亚茹姐,我师兄他……”
王亚茹立即安慰她道:“我想剑锋他们一定能冲出来。”
这时候,刁忠发带领战士们跑过来,大喊着:“童卉,沛然,你们没事吧?”
章沛然迎了上去说:“没事,我们撂倒三个日本鬼子,还救出了王大姐。”
大家欣喜的围住了王亚茹说:“教导员,你可出来了。”
刁忠发说:“我们听到枪声,以为是童卉和沛然出事了,就又杀回来了。”童卉和章沛然感激地看着刁忠发。
王亚茹说:“多亏了这两个孩子,要不然我恐怕也逃不出来。只是乡亲们又要受苦了。”
崔浩天这时也带着几个战士跑了回来,见到王亚茹,虽然有些意外,但仍热情地说:“教导员,你冲出来了?我们一听到枪声就赶过来了。”
王亚茹感激地点了点头:“谢谢同志们了。”
章沛然和童卉等人不满地看着崔浩天,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这么“政治”的同志也会来人前人后两张皮这一套啊。
崔浩天紧张地看了一下地上日军的尸体说:“教导员,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得赶紧往山里面撤,敌人的这次大扫荡非比寻常,搞不好我们会被全部吃掉。”
童卉不满地问:“那周队长他们怎么办?”
大家突然沉默了下来,都看着王亚茹。在这些人的心中,王亚茹比崔浩天更有影响力。
王亚茹看着大家说:“我们还是先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再从长计议吧,这里毕竟不安全,鬼子随时可能过来。”
童卉听到王亚茹也这么说,很是失望,但毕竟已经回来了一趟,挫了锐气,也就没再继续坚持了。
日军的这次扫荡果然不同寻常,不但来势汹汹,而且有长期驻扎的打算。他们首先破坏了各村镇的地道,强行“并村”,然后抓了大量的老百姓充当民夫,在关键路段修建炮楼,挖封锁沟,妄图彻底将八路军根据地化为占领区。不过,勇敢的根据地军民是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就如愿的。
王亚茹带着部队并没有进山,而且也没有走远,在妥善安置了伤员之后她就带队在一片树林里设置了临时营地,并召集崔浩天刁忠发等几个干部骨干研究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王亚茹虽然是个坚定勇敢的八路军干部,但毕竟长期从事政工工作,见现在部队没剩下几个人了,也有些信心不足,就首先问刁忠发“刁班长,你看咱还能打吗?”
刁忠发见王亚茹不问身为副队长的崔浩天,却先问他,觉得有些为难,他看了看崔浩天说:“我的意思啊……”
崔浩天现在是不想打仗了,至少以现在的实力是不想打了,就抢着回答:“王大姐,我的意思还是不能打了,现在敌我力量悬殊太大,我们得保存有生力量,而且现在周队长是死是活还都很难说……”
营地原本就是露天的,部队人数又少,大家都聚在一起宿营,崔浩天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一点,被不远处的童卉听到了,别的还则罢了,这“周队长”三个字就如同炸雷一般在她心里炸响,居然神经兮兮的闻声跑过来大声说:“周队长肯定活着,你别乱说。”
崔浩天正烦着呢,于是瞪了童卉一眼说:“我们在开会,你别插话。”
刁忠发觉得还是要给崔浩天留点面子的,而且现在实力不济也是事实,就说:“现在战士们都很疲惫,要说再硬打一仗也不是不行,但我担心部队再有大的伤亡,毕竟现在的这些人都是我们大队的种子啊……”
童卉见刁班长也这么说,又冒了一句:“伤亡再大我们也得把周队长救出来。”
崔浩天一听是真生气了,毫不客气地喝斥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一边呆着去。”
童卉赌气道:“你们不去救我去救!”
王亚茹赶紧制止她说:“童卉,不要意气用事。”
童卉对于王亚茹的话还是听得进去的,只好低头不语,但仍赖着不走。
崔浩天知道自己在部队的根基浅,也不再理她,自顾自说:“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保存部队的有生力量,我们可以把部队先撤到山区去,再等候分区的命令。”
王亚茹说:“不行,咱们也不能死等分区的命令,之前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很明确了。我们是反扫荡大队,任务就是要延缓敌人扫荡的时间和攻势,为主力部队和群众还有物资的转移赢取时间。现在的形势也正如总部估计的一样,敌人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各部之间失去联络,然后再分而歼之。要让他们的阴谋无法得逞,我们就不能被动地等待,我认为我们应该在敌人立足未稳的情况下,利用我们熟悉地形的优势主动地出击,打乱他们的计划。”
刁忠发赞同地点头说:“王大姐说得对。”
崔浩天在一旁黑着脸不再说话。
王亚茹转头对刁忠发说:“刁班长,说说你的什么想法。”
刁忠发沉吟了一会儿说:“其实也简单,还是干咱们的老本行,等到了晚上我们先摸清敌人的据点,然后进行偷袭,打完了就走,解决一个是一个,就是让鬼子们不得安宁,让他们在这里站不住脚跟。”
王亚茹说:“那好,我们就这么干。”
夜色中,日军放火烧了一个村子,将原住村民驱赶着迁往“可控制区域”。
马伯乐陪着几名日本军官在沿途视察,时不时的还刘某处指指点点,正得意时,一声枪响,一名日军军官从马上跌了下来,当即丧命。日军顿时呼啦啦一下子散开,马伯乐也慌慌张张地躲了起来,马屁也顾不上拍了。
童卉在刁忠发的引导下,一面射击,一面做快速的战术移动,今晚她的水平发挥的特别好,几乎弹无虚发。但最终枪口射击时的火光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日军嚎叫着发起了反击。
负责掩护的胖头冲着刁忠发喊道:“班长,撤吧。”
刁忠发命令道:“童卉,撤啦。”
童卉正打的兴起,居然说:“班长,你先走,我再打几枪。”
这时一发炮弹呼啸而来,刁忠发飞身把童卉压到了身下。一声巨响,被炮弹炸起来的土把刁忠发和童卉掩埋了起来。
胖头等人见状立刻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两人从土石里扒出来,童卉安然无恙,刁忠发却满头是血,这可把童卉吓着了,摇着刁忠发喊道:“班长、班长……”
刁忠发悠悠醒来说:“我没事,快走。”众人扶着刁忠发在夜色的掩护下迅速撤离。
童卉边跑边内疚地说:“班长,都怪我不好,让你受伤了。”
刁忠发调侃地回答:“说什么呢,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
童卉说:“可我要早撤一步……”
刁忠发笑着说:“算啦算啦,下回可得听话啊。”
童卉点了点头。
大家疾跑了一段路,跑在前面的胖头忽然蹲下身子,示意大家隐蔽,刁忠发等人一惊,纷纷隐身于小路两侧的树丛之中,慢慢的向胖头靠近。身后的日军此时却越追越近,枪炮之声不绝于耳。
刁忠发轻声的问:“胖头,什么情况?”
胖头神色古怪的往前指了指说:“我也说不好,他妈的好像是遇到鬼了。”
童卉一惊问:“什么?鬼……”虽说她是大学生,可毕竟是女孩子,骨子里还是怕这些东西,而刁忠发等人虽说胆子大,但出身绿林,杀人无数,对这些玩意儿也有点发憷。不过毕竟和鬼比起来,后面的追兵更要命,刁忠发等人壮着胆子往前一看,只见在小路的中央,赫然站立着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庞然大物,庞然大物的两眼闪着荧荧的绿光,头颅两侧还漂浮着两条招魂的白幡,浑身上下似有无数的毛发,在夜风的吹拂下不停的摇摆,显得格外恐怖。
童卉吓得浑身发抖问:“班、班长,这、这是什么东西?”
刁忠发摇头说:“没见过,不过应该不是个活物吧。”
这时身后的日军已经越来越近,在火把的映照中,日军的身影已隐约可见。
胖头着急地问:“怎么办?”
刁忠发一咬牙说:“我过去看看。”话音未落,突然身边的树丛中人影一闪,有个声音说:“班长,是我。”说着那黑影就朝着刁忠发等人跑来。众人一看原来是章沛然,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童卉被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说:“章沛然,你怎么来了?你又搞什么鬼啊?”
章沛然大大咧咧地说:“我来接应你们啊。”
然后神秘地指了指前面说:“我在前面的小路上做了个鬼怪。”
胖头一听,捣了章沛然一拳说:“你他妈的差点吓死我们,大晚上的你搞什么啊……”
刁忠发赶紧说:“算啦,鬼子冲上来了,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章沛然一挥手说:“快跟我来,我请你们看戏。”说着拉起童卉带头沿着小路向前跑去。刁忠发命令大家紧紧的跟在后面。几个人跑了一段路,忽听背后一声巨响,章沛然停下脚步往回看着笑道:“哈哈,我成功啦!”随后就隐隐的传来日军鬼哭狼嚎的惨叫声,其中还夹杂着有伪军的声音:“救命啊,我眼睛看不见啦,啊……”
刁忠发等人听后不约而同地向小路上的日军看去,隐约在火光中看到地上躺着两具死尸,另有几名受伤的日伪军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他们不断地撕扯自己的衣服、抓挠自己的伤口、揉搓自己的眼睛。
童卉也兴奋地说:“章沛然,你搞的什么鬼呀?”
章沛然兴奋地说:“你们刚才不是看见了嘛,我在路上竖了一个稻草人,身上贴着抗日标语,然后又在草人的下面埋了一颗地雷,我告诉你们,这颗地雷我可放了双倍的药粉,这下有小鬼子好看的了……”
这时一名日军军官赶了过来,和另一名军官说了几句话,就立刻大喊着,带着伤员撤退了。
章沛然乐得蹦了起来,兴奋地说:“瞧见没?鬼子撤退了,鬼子撤退了。”大家伙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童卉最看不惯的就是章沛然这一点,找茬骂道:“章沛然,你差点破坏了我们的撤离计划,你这么乱来,要是误伤了我们你负得起责任吗?”
章沛然忿忿不平地说:“我不就是怕误伤了你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呢嘛。”
他忽然看到刁忠发头上的血,关切地说:“班长,你,你受伤了?”
刁忠发说:“你紧张什么?不过是一点皮外伤。沛然,你出来教导员他们知道吗?”
章沛然摇头说:“我想找教导员请战接应你们,可是崔副队长老在那儿说话说的没完没了,我不想见他,就偷偷出来了。”
刁忠发嗔怒地说:“你小子呀,这下麻烦大了,驻地肯定都炸了窝了。”然后冲着大家一挥手说:“快,跑步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