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曹峰开的东胜,之前那家卖了些股份给凌峰,只是个普通的股东了。”秦陌说着,到底还没表现出不耐烦,还是聊得下去。
“曹峰……懂这个?”汤圆想了想,他不是军校生么,毕业应该是军官了,“呃,他现役的话可以注册公司么?”
“只是有股份。”
明白了,身边这只是大股东。汤圆又沉默下来,觉得不能在这方面说太多,这绝对是自虐的节奏。
她冥思苦想,终于又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你什么时候搬了家,小区拆迁了吗?”
这时车龙再次启动,汤圆在周围一片听到换挡的秦陌说了句:“是婚房。”
汤圆还能说什么,在长长的沉默之后,她点点头:“……哦。”却不再说别的话题。
原本只想让他把自己送到小区附近的街口,可秦陌就是有本事在附近几个小区中一眼瞧出哪个是她会租住的地方,然后将车开进去,并不容反驳地问在哪一栋。
“合租?”他下了车,看着四楼的灯光,皱眉问。
早晨忘关灯了?汤圆也瞪着楼上,这都是哗哗的电费啊!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倒不是她不知礼,没有邀请秦陌上楼,实在是在见识了秦陌的豪宅大居,再想到自己两千块月租的六十平米蜗居,汤圆觉得还是不要再给自己找虐了。
秦陌没说话,点点头,坐回了车。
然而等汤圆到了三楼拐角的时候,她猛然想到自己家无故亮灯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有外人!
她的心一下提了起来,捏紧包不知道该继续往上走还是撤退回爸妈家住一晚再说。汤圆吞了口口水,到底还是磨磨蹭蹭地到了门口,她先趴在铁门上听了听,这会儿街道上小区里下班放学买菜回来的人很多,并不能给她一个很好辨认的环境。汤圆咬咬牙,抖着手从兜里掏出钥匙,对着钥匙孔插了好多回,都没对上。
在C市的时候,她的小公寓起码还有保安,可北京的这个小区是老式的,大门敞开,谁都可以进来。就在她摇摆不定的时候,身后有利落的脚步声,汤圆还没反应过来,有人夺了她的钥匙,三两下直接将门甩在了墙上。
她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看着秦陌冷着脸踏进她的房间。
只是客厅亮着灯,茶几上还有她早晨随手扔的两本书,一切如常,并没有盗窃的痕迹。
还没说什么话,秦陌已经从她卧室出来,将钥匙丢到汤圆茶几上:“灯都不会关?”他不知是厌恶嫌弃还是怎样的说了这么一句。
汤圆已经没力气问他怎么不说话就闯进来,松口气之余在自家门外,像个晚归被训的孩子对着里面的秦陌支支吾吾:“早晨忙忘了。”
看秦陌的表情,一口吃了她的心都有了。他大约是真的有些怒,说了句:“不知道你整天想什么!”径自从她面前走过,很快从楼道拐角处没了身影。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汤圆揉揉脸,走进屋里,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秦陌已经将她卧室、卫生间和两个阳台的灯都打开了。她依次关掉,只留下卧室灯之后,就将自己丢到简易木床里面滚。只想闭上眼把噩梦般的这一天过去,五年过去了,秦陌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事业繁盛,生活完整。
反观她竟然如同刚毕业的大学生,对着社会还感到彷徨和战战兢兢,三年的生活如同白扔掉一般,什么长进都没有。汤圆觉得每见到秦陌一次,就会消弭一些她对当初分手的后悔和难过。因为她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融入秦陌和他所处的生活圈,也许坚持下来,秦陌会纡尊降贵屈就自己,可这种施舍式的屈就,对与他一起平等成长的自己来说,无疑是一场更毁灭的折磨。
第二天,汤圆回到之前的公司销假上班。十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那会儿汤圆正在对学生信息,也没看来电显示,夹在肩头上道:“你好,哪位?”
电话那头顿了顿,道:“今天怎么没过来。”是秦陌。
昨天窘成了那样,她要是还敢去东胜找什么小鱼小猫的,她脸皮得多厚啊?因为隔着电话,汤圆胆气壮一些:“不好意思,秦总,我考虑了下,你提的要求我可能无法胜任。”
那边沉默了一下:“随你。”然后电话直接挂了。
汤圆将手机捧在掌心,失神地听着嘟嘟声响了半天,才抹去了刚才来电的痕迹。
一个月后,北京的天已经开始变凉。汤圆在周一例行会议上听到关于教师组的销售计划,因为面临开学季,机构销售额比之前少了不是一点半点,所以这回管理层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在月底达到之前三个月才能达到的销售额。
总额上去了,分摊到每个员工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跟着重起来。汤圆每天忙着备课讲课还来不及,哪里有力气再跟学生、家长心连心手拉手?她本身就做不来销售的活计,之前还能甜笑杀敌,可现在她累得见人只想摆臭脸,学生是乖了不少,但谁还会给她增加业绩呢?
“最近你很少上线啊。”见汤圆头像难得亮了,再次被拉出来的肖静一面唾弃自己的行为,一面噼里啪啦地打字。
汤圆的回复速度明显变慢,但还不至于不理会她:“你怎么不跟我说,那个东胜董事是秦陌?”
“有什么可说的,反正他就是董事啊,我还在他手下讨生活。”要不然也不会沦落到做这种事的地步。肖静细细的眉毛蹙了起来,只从文字聊天中就能感受到汤圆的有气无力:“你这是怎么了?东胜的老师有这么累?”
“我没去。”汤圆其实是很困了,但是她不想睡。就像是之前的很多个下班回来的疲累夜晚,困了就睡,醒了就爬起来继续把自己和自己的讲台推销出去,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在一点点磨碎她的梦想。她不想自己被生活磨得没有棱角,可似乎也没什么能让她摆脱这样的生活。
“怪不得,我看你比之前更萧条了。”
“……萧条不是这么用的。”虽然是英语老师,但是正常的语文水平,汤圆还是有的。
肖静无所谓地呵呵笑:“随便吧,我也不是学这个的。倒是你,明明卖不好东西,怎么偏跟这个过不去呢?”
这一回,汤圆那边再没有回复,头像在坚持了十分钟之后灰掉了。
“您可真是款姐,挺有当年那谁的风格,招手一架飞机就过来了,吭——?”章华熙玉指戳着汤圆的脑门,讽刺她。
“款不了几天了,趁我还活着,怎么也要见你一面。”两天前汤圆辞去了那份所谓的教师工作,转手买了张C市的机票来找章华熙了:“感动么?也许我回去都要用走的了。”因为是头脑发热的做法,买的票自然有去无回。
章华熙翻了个白眼:“拉倒吧,我别的没有,一张票还是能给你买的。权当以后给你随份子了……票根记得留好!”
汤圆抱着她嘻嘻得笑,笑到最后,又觉得难受,但不想哭,却还是红了眼眶,好在泪珠没掉:“你说我怎么这么失败呢?老天给了我多少机会,为什么我就是把握不好?”
“老天最缺德了。”章华熙很有感触:“尤其是他在给你机会的时候,不提前告诉你,等你错失了,那什么都完。”
话听着不对味,但细一琢磨,似乎还有那么点道理。
汤圆来此就是想要意见的,知道章华熙懂自己,也能听进去她的话,她便将与秦陌再见的事讲给章华熙听。
哪想到,听完后的章华熙连一丝儿的惊讶都没有,反倒是说:“你不是要什么意见,是想好去找他了吧?”
“他、他都要结婚了,我找他做什么?”汤圆以为自己会说得很顺畅,但半路还是被绊了舌头:“我想试试他说的那个职位。”虽然私心里还有那么一些些不可告人的念想,但……也真的是不可告人罢了。
“我听过,讲师这个是挺吃香的。这说白了就是企业培训师,现在还有专门的考试呢!你要是想往深了发展,怎么也得混个高级资格。而且他开的这个条件超级优渥了。”章华熙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汤圆,见她脸色果然有些不自在,知道在她心里也是有想法的,便说:“也许是看你是双语,而且都不是汉语讲课的缘故。一般的讲师一个月拿一万至少也要做半个月,不过管理层也没必要每个月都拿出一半时间来听你讲课……总得来说,这个真的很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