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为什么转念就将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想学英语，想去看看外边的世界。
她现在学了英语，可却被自己的狭隘困到了方寸之地，若是聂冰有朝一日从美国回来，看到一个漫无目的又无所事事的她，是不是会笑掉大牙，是不是还会后悔当初曾有那么几天喜欢过她？汤圆为无知愚蠢的自己感到羞愧，她愧对于见到过去的自己。
章华熙默然过去将面巾纸递给汤圆，她不善言辞，只是拍了拍汤圆的胳膊：“没关系，谁离了谁也能活下去。现在你们还异地，要分手容易得很，换个手机分分钟的事。”
“我不要，”汤圆笑着将眼泪抹干净：“我跟你说，高中的时候，我跟他闹过一次，就换了号码，回来他急得不行，是那时候他跟我告的白。”这段回忆就是现在再回想起来也甜蜜得像是能从心底溢上来：“可那时候是我在赌气，我现在没有赌气，我是认真地在想这件事。我想做到就是不换手机，也能做我自己。”
章华熙无言了，这得是把心伤到了什么份上才会让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她有些可怜远在北京，还当自己女友是想参加同学聚会而提前回C市的那个男人，却又觉得在感情事里，她这个外人还真不好置喙什么。
“到C市了吗？”秦陌靠着办公室的窗户，看着大大小小的整理箱，这些第二天都要搬到另一个地方去，他心情很好，雀跃的喜色毫无保留地展现在眼中：“同学聚会怎么样？好，最近我还有空，顺便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同样的月色下，汤圆的眼神却是放空看着远处：“等你来，我也有事想说。”
秦陌来的比他之前说的要晚。汤圆原本那点鼓起了的力气在迟迟地等了几天，再见到他时已经偃旗息鼓了，她无语地看着虽然面上表情平淡，但眉梢眼角显示出愉悦心情的秦陌，实在是什么多的话也说不出了：“去哪里坐坐吧。”说完她就低头往前走。
“等着，”秦陌揽住汤圆的肩膀：“我让小黄给咱们订了一家餐厅，你们女孩子喜欢研究这些，一起去尝尝好不好吃？”
汤圆的脸色僵僵的，但看他兴致盎然的样子，这些天徘徊在心里的话一时间像是堵在了一块儿，半句也说不出来。她点点头，很乖地在一边等小黄将餐厅信息给他们发来。
“今天怎么乖了。”秦陌笑着想去亲她的头顶，被汤圆连忙推开。
“学校门口呢，你注意点。”她说，抬头见秦陌促狭地看自己，有些不自在地错开眼神，暗自握紧拳头：“秦陌……”
“嗯？啊，在哪条路？”汤圆话没说完，秦陌已经接起了手机，跟小黄说了两句，挂掉电话才转而对她：“订好餐厅了，走吧……你刚刚要说什么？”
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汤圆垮下肩膀：“一会儿再说吧。”虽然她决心满满，但真见到他的时候那关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尤其是心里知道这大约是最后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近距离看他，就怎么样也看不够似的。
秦陌倒是毫无所觉，带她开车一路去了C市最繁华的街道。
黄蕊人在北京，能找到的餐厅必然是在网络上评论不错的，但到底如何她自己肯定没有实践过。估计是为了讨好年轻的老板和准老板夫人，这家餐厅没别的特色，最大的看点就是富贵。进去里面再听不到街道的人声鼎沸，优雅的服务生带着和煦又谦卑的笑容一路指引两人到了包间。
对着包间，汤圆的脸都黑了：“外面大厅有卡间吗？”不怪她享受不起高档事物，这个包间大的几乎能开联合会议了，偌大的圆桌只留下两把雕花木椅，怎么看怎么不像能安生吃饭的地方。
“外面有卡间。”服务生大约也看出不对来，只是脸上笑容不变，看向沉默不说话的秦陌。
“听她的。”他看都没看服务生的脸，那句话出来服务生神色一凛，便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将人领出去了。
“我也不想跟你坐那么远。”跟着服务生身后，秦陌凑过去亲亲汤圆的头顶，因为在狭窄的走廊，汤圆一时躲闪不及，脸都憋红了。秦陌笑着看她，似乎在说这么久了还爱害羞。
落了座，那个服务生先将菜单交给汤圆，一接手刚翻开第一页，汤圆就沉默了。
特色菜的标价是1888，普通热菜在2、300左右，最绝的是玉米沙拉98元一份。
这是抢劫犯开的中餐厅吧？
汤圆觉得虽然她从小到大吃秦陌的价钱把自己乘三份卖了都还不上，但也不敢在今天点出这里的菜，她是来分手的啊！动辄再吃秦陌好几千的饭，她那些话怎么说出来？
“我们一会儿再点，好吧？”踟躇了半天，汤圆还是把菜单还回去了。
秦陌从菜单上挑起眉头：“怎么，没你喜欢吃的？这个水煮鱼不爱吃了？”
他指的是那个258一斤的鱼，汤圆刚才还暗自揣测那鱼八成是牛奶喂养来着
“我有事想跟你说。”
“先点了，等上菜的时候再说，”秦陌道：“小黄从北京结账，这一顿你还吃不垮我。”他说着就将菜单点的一圈，报出的菜名大多是汤圆偏爱的。
只是这种体贴并不能让现在的汤圆领情，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对服务生说：“你先下去，一会儿再过来。”
服务生纹丝不动，汤圆又气又恼，只好瞪着秦陌。
“先下去吧。”秦陌好笑地瞧她一副要炸毛的表情，对服务生说：“一会儿再叫你。”等服务生走了，包围他们的只有真花假草和雕花木窗，他才道：“大概小黄订餐厅太顺手，我也只跟客户吃饭的时候用过这种规格的，其实这里安静，菜也不错，偶尔来尝尝没什么。”
这倒真是吃出大老板的气派来了，汤圆觉得无论他有没有感觉到，他们两个对事物的认知的层次都相差了不止一点半点。
汤圆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零钱袋递过去：“这些还给你。”
那零钱袋是个粉红色小猪的造型，是汤圆在自己行李箱里找出来最“朴素”的一只了。
秦陌忍笑郑重地接过去，打开一看，他疑惑地问：“怎么又给我了？”
里面是他当初给她的银行卡和一串钥匙，正是管着他们北京那处居所大门的。
“之前有二百八十万，前两天又打了一笔，现在是六百八十万，你、你回头看看数对不对。”当秦陌往卡里打得钱越来越多的时候，汤圆也感到的管钱的压力，为了保险也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息，她做了一件蠢事，满一百万后她偷偷摸摸跑了五个不同的银行办卡，把钱分不同期限转存。然而她刚觉得要喘一口气的时候，秦陌那边又给她打了一百万过来。
收到银行短信的汤圆差点没从床上摔下去，和他的大刀阔斧相比，她的斤斤计较就越发显得眼光狭窄和小家子气。
汤圆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虽然她两辈子加起来没见过这么多钱，但面对银行卡上的数字，她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秦陌以后会走得更高更远，而她却没有能力跟着他继续走下去。
这想法很痛苦却很真实。
因此她是一边哭一边把散落在各地的银行卡收集起来的，就像是在收集当初她洒下去的，与他同甘共苦、共建家园的梦。这个男人适合更好的女人，会比她有远见、比她有魄力，那个女人会是任何人，但不是她。
“秦陌，”她不敢看犹自不知情的男人，目光似乎要将名贵的桌子看穿：“我们……结束吧。”
“什……”秦陌还没反应过来，他再思维敏捷也不会立刻想到某个他从没有计划过甚至连想都不曾想过的事情。
可是汤圆已经呆不下去了，她低着头不等他说完话，噌地站起来，抓着包跑出了餐厅。
“你这又是在闹什么？”从餐厅追出来，没两步就将汤圆握在手里，一如他多年做的那样，只消伸手他就能掌握住她。然而秦陌没想到，他强行转过来的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