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股电流窜在身体里,他麻木地一动不动,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一卷温柔甜香在他湿润的唇间蠕动,然后在撬开他的唇齿后,全部含在口中,缱绻地交缠着。
她浓密的长睫缓缓掀开,看着他瞪大着眼睛,不知所措,好想挑弄他再加深这个吻,都说狐狸天生便擅长这风月之事,她好不风情地主动吻着,这么个让自己心动的男子。
然而,“嘭通”一声。丹房的门,猛地推开。
终是打断了这所有动作。
她趴在一袭白衣之上,微微抬起眸,望见一个约有五旬的老道,黑丝掺着白发扬在背后的光线中。这是她该恨的一个人,但往后终是命丧她的手里,所以也没什么好恨的,只恨他一句话,就隔断了她与自己心爱之人的所有情意。
“孽障!”
她看不清,当时的落清欢是怎样复杂的表情,他终是把她从他身上推开,澄澈的眼神中多了慌乱和冷漠。他跪地向他的师父请罪,说什么“弟子一时糊涂”,她情真意切,却只换来他的一时糊涂么?
然终归,她知道他不会那么的无情,在他师父要拔剑杀她时,他让她走,歇斯底里地怒吼让她走,替她挡下的那一剑,刺穿胸脯浸染了白衣一片血红。
她看在眼里,所以她不会弃他于不顾。
是夜,在她逃出月华山之后,又偷偷潜了回来。只是再看到他时,白衣上的血迹却是不止胸膛上的一处了。
束发的乌金冠倒了下来,发丝浸着血贴在脸颊上,身上一道一道的血痕,也不知是被鞭子抽的,还是剑光划的,虽处处都不伤在要害,但下去的每一手无不狠重。
靠在禁闭室的墙壁上,缓缓掀开眸,见她来了,那两耸眉间又皱了起来:“我不是让你走了么?要是让师父发现……”
“发现又怎么了?反正你师父也打不过我。”
“你……”
她已经蹲到他的身畔,用手拂开盖在脸颊的发丝,指背擦着他嘴角的血:“白天你就不应该逞强的,你师父根本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他闷地一声吃痛,她心疼,抚着他的脸:“我们一起走好不好?离开这里,就没有人再管我们了。”
他侧脸躲开,躲开她的手,躲开她的目光:“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会离开,自然……也不会跟你离开。”
“那你就愿意这样等死么?”
“他是我师父,终归不会害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会害你了?”
“不……不是……”
她得意地笑了笑,终归还是霸道地将他抢掳了走。
他挣扎,她蛮横:“你最好别动,没受伤你都打不过我,更何况你现在伤得那么重?你再动,伤口扯开会更疼……”
他依旧执着,于是她只好将他打晕。
月光石在有洞天里,如月光一样从洞顶撒在小池潭边。她用冰凉的池水为他清洗伤口,并用她平时偷偷为他置备的新衣服,给他换上。白色的缎袍上暗绣着梨枝梨花,他们第一次相遇,便是在那雪白一片的棠梨林中。
他穿上格外的好看,虽然依旧是白色,但棠梨花的花纹让他增添了些许凡尘的味道。不再那么清冷,清冷的不食人间烟火。她早有嫁他的念头,那么注定要为他点上烟火。
她将他放置在千年寒玉制成的石床上,小心翼翼地拥着他,用自己的灵力将他胸前被一剑刺穿的伤口慢慢愈合。她元气略损,劳累地靠在他肩上。他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皱眉:“阿卿……你又是何必呢?”
她微微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抓着眼前温暖的身躯,足够了。她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你师父对你一点都不好,要是我,才不会舍得那样打你。打完你,不仅不给你养伤,还让你闭门思过。他不知道,你流血过多会死么?”
他的声音沉沉:“我犯了错,便是我该受的。”
“就因为跟我这个妖女在一起么?”她嗓音暗哑,将他抱得更紧,“我不知道妖跟人有什么区别,但我知道,我喜欢你,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喜欢你了。”他想缓缓把她推开,却被她按住,“难道你不喜欢我么?”
他有一时的愣怔,不知出于什么样的情绪,停顿了顿,他摇头:“你该明白,你我之间,永远都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们……”
她不想他说下去,她打断他:“那又怎样,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他沉默,她怕失去他一样紧贴在他胸前,“我明白,你有你的天下苍生,你要维护你的那什么万物之常态,没关系,我不阻拦你,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跟着你一起修道,也可以跟着你一起吃素。只是天下之大,为什么就一定要在月华山呢?你师父蛮不讲理,那根本不是你该修的道。我不想看到你受你师父的责骂,受你师父的虐打,我心疼,不愿看到你受任何的伤害,即便是你师父,他也该心疼你不是?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在那一刻,他不是没有动容,手缓缓揽上她,仿佛所有的时光都停止在了这个怀抱中。她痴迷,她沉醉。可是,他在她耳畔说:“对不起……”
泪水转在她的眼珠子里,身体在颤抖,他将她推开他的怀抱,眸光中是陌生的冷淡:“我一日为月华山弟子,便终身都是。我不能忤逆师父,更不能有负师门,姑娘的情意,落某担当不起。”
姑娘?他叫她姑娘?当初谁念的那句……“卿云烂兮,乣缦缦兮。就叫狐卿,如何?”
名字是他取的,可现在他却叫她姑娘?
果然今夕明夕,君已陌路了么?
她有些癫狂地站起来,满眼波澜地望着他:“我对你如此情深意重,怎的还敌不过那个差些要你性命的师父?他如何对你,我又如何对你,难道你分辨不出来么?好啊,既然你不敢忤逆你师父,也不敢有负师门,那我帮你做好了!”
“你要做什么?”他慌急拉她的手,却被掸开。
她行动如风,已经飘出了洞口不见。他追不上她,等他到了月华山,便只见……
一片残血,在他师父的卧房,她拿着他的青霜剑,一头握在手中,一头插进他师父的心口。他师父死不瞑目的双眼,正好狠狠地瞪着他。
他整个人瘫在地上,双膝跪地,悲怀中决绝地割下一段袖袍,她看着他含着恨的眸光,对她道:“我落清欢,今生今世便与你毫无瓜葛,今生今世便也不想再见你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