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叔!”
听见李岚的声音,吕大岩站了站,等着李岚追上来。“吕叔,是不是那小子气着您了?您犯不着就离开秋刈会啊。”李岚道。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吕大岩呵呵笑起来,眼角挤出几缕皱纹。吕大岩年过半百,仍红光满面,只有这时,才从那张圆脸上读出些许萧条的意味,李岚心中一酸,道:“吕叔,我对不住你们,若是我……”
“别说那个了,”吕大岩拍拍李岚的肩,“事已至此,你就跟好他,你心气旺,没有你弟弟会收敛,以后要会忍,能忍才能成事,知道吗。”
李岚不语,只是点点头。
“舵主的事也别再想了,肃龙三军过于强大,那小子不简单,而也只有他才能带领你们。”吕大岩道。“我老了,脚步跟不上你们年轻人,新的秋刈会需要万里挑一的精英,他明白这一点才会想着并堂,我是你爹那个时代的残党,不属于你们新的一代,岚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听叔一句,好好跟着他。”
“吕叔,您知不知道那少年的底细,恐怕这人大有来头。”李岚问道。
吕大岩道:“不是我不说,你爹在世的时候也没跟我和孟一提过,你爹一直没跟你说,是因为他没想到他会如此早逝。”吕大岩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他在几年前就说要那少年当舵主,名字,身份我都不知道,只知道他是炎临天阜人。”
“帝都人?”李岚惊奇的看着吕大岩。
吕大岩道:“你爹向来办事谨慎,不肯向任何人透口风,只是有一日酒醉,我听得你爹说……”吕大岩突然压低了声音,向四周看了看。
“什么……”李岚的唇抿成一条线,身子屈了屈,把耳朵靠了过去。
吕大岩神情严肃,声音很低,略带嘶哑,听得李岚心里发涩。“你爹说,那少年是‘逆世者’。”
李岚呆呆怔了一会,结结巴巴问道:“那是……什么……”
“逆世者,不得好生,亦不得好死,违逆世界的所有规律与法则,穿梭在生死之间,引渡死者的灵魂到冥河的尽头,逆世者,可以逆转时间……”吕大岩干笑,“这是《奇异通志》的记载,你信么?”
李岚摇摇头,道:“那家伙不过功夫还行,没见过他使什么异术。”
吕大岩思忖了一下,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若他真是逆世,还跑来起什么义,毕竟,逆世神·神屠可是上古四神之一啊。”
军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岚带进来的那个人身上。那人被众人盯得发悚,往墙角里缩了缩。
“这就是吴修平?”符薇难以置信,“我堂下竟有这个人?”
那人一身道袍,身量清瘦,一脸穷酸,腰上悬着一柄青剑,总让人觉得要掉下来,下巴上有一指长的胡须,一眼看上去倒有些道士的仙风道骨。那吴修平苦着脸暗自咕哝:“我今早出门卜了一卦,现在看来果然是凶多吉少……诸位堂主……找小的有何贵干?”
少年无奈道:“老舵主只和我说吴修平,原来是这么个人……吴修平!”
“小的在!”吴修平答。
“你来当堂主,顶黄耀祖的缺。”少年道。此话一出,堂中顿时议论纷纷,黄耀祖顿时气得脸都白了,提斧便要冲上去,却畏于虎闲飞挡在少年面前,只站在原地漫骂不止。
吴修平一愣,也不答话,缓缓在地上坐下来,叽叽咕咕从衣襟里摸出算签,竟在众人面前占卜起来。一卦出来,吴修平苦叫:“舵主,你放过我罢,我若是当了堂主,可是凶卦啊!”
少年一笑,说:“的确是凶。”他转头道:“这样,黄堂主,吴修平,你两人决斗,谁赢了谁就当堂主,如何?”
黄耀祖停止咒骂,斜眼扫了一眼吴修平,把大斧甩到肩上,大声道:“斗就斗,不过我若赢了,你不仅要把堂主之位和兵符还给我,还要当众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谢罪。”
所有人将目光转向少年。少年思虑了一下,倏地站起身来,虎闲飞预感不妙,急道:“舵主,万万……”
“我同意。”少年道,“你若赢了我就把兵符还给你,并给你磕三个响头谢罪。”
众人一片哗然,虎闲飞急了,拉住少年道:“舵主……你可知那黄耀祖……他……若是我还可以镇住一会,但让那个不知底细的吴修平……”
“我没办法啊……”少年耸了耸肩,转头向吴修平道:“吴修平,我下了这么大赌注在你身上,好好打啊。”
吴修平急忙摇头:“我不打,多危险啊,而且打赢了就要当堂主……舵主,我不会当啊。”
“违军令者斩,闲飞,斩他。”少年道。虎闲飞提刀上前。
“别别别别,我打,我打……”吴修平忙道。拍拍衣服站起来,无奈的看了看对面小山一般横着的的黄耀祖,心想在开场前弃权,便让那个大汉赢了,倒不要让自己出什么意外。至于那少年……虽然有些于心不忍,磕头就磕头罢,不过就几个响头么……于是站到黄耀祖的对面,摆好要打的架势,众人闪出一片空处,吴、黄二人各站一头。
看着还没开场,吴修平大声道:“我……”
“弃权者斩!”少年道。
吴修平大大噎了一口,心里狠狠白了少年一眼,心想不准弃权,我认负不就成了,但认负需要开场,吴修平心道,拔了剑便算开场了罢,于是拔出剑来,大声道:“我……”
“认负者斩!”少年道。
“啥?!”吴修平狠狠瞪向少年,少年坐在椅中磕着瓜子,抬头冲他笑了笑,一双眼睛似是忽闪着眨了眨。吴修平心一定,便想,随便打打,打一会再装输,他总不可能说输者斩,如果黄耀祖输了,岂不是要斩黄耀祖?他持起剑,正准备打个一两招就认负,却听少年又道:
“吴修平输,斩!”
吴修平一听,差点没跑过去砍那少年,气得直抖,道:“好啊……你……你有心把我往死里整……我输便杀我,我赢了你要我当堂主……你……”
“我没办法啊。”少年再次说出了这句话,“毕竟我下了这么大的赌注。”
话未完之间,黄耀祖却再也耐不住性子了,一声大喝,巨斧疾速斩向吴修平,吴修平一惊,及时闪开来,巨斧劈了个空,一声巨响,竟把地都劈出一道长约两丈的裂口,吴修平大吃一惊,现在不是少年要斩他,而是眼前这汉子要杀他啊。然而黄耀祖身形虽粗,使起斧子来却毫不笨拙,一斧一斧连着把吴修平往死里逼,吴修平面色慌乱,到处躲避着千钧之力袭来的大斧。
虎闲飞急了,低声向少年道:“舵主,这吴修平怎么只知躲闪却不知还手……照这样下去……”
“闲飞,你看。”少年微笑道,“为什么黄耀祖总是砍不到他。”
虎闲飞抬头仔细看着两人的打斗,黄耀祖的巨斧劈的又快又狠又准,吴修平只是拎着剑乱跑,看起来十分慌乱,却不偏不倚一毫不差地使每一斧都几乎是擦着衣角闪过。
少年哼了一声,“恐怕吴修平还真不止这点料。”他站起身,对着吴修平喊:“吴修平,不如你再拿出卦来占一把,看看你不当堂主是什么卦!”
虎闲飞先是疑惑,这岂不是让吴修平分心?后来又立刻反应过来,少年怕是要看吴修平到底能做到哪一步。他有些想笑,自己好像渐渐摸出少年的一点门道来。
那吴修平猛然大悟,边闪边从衣服里抖出算签来。黄耀祖怒了,吼道:“专心和我打!”手上使斧如风,却依然碰不到吴修平,吴修平一脸认真,完全不去看挥舞着的大斧,在空中飞速地排列着算签,约摸三息,吴修平大喊:“别动,出了!”他手一拍,身形停了下来,将算签“啪”一声按在地上,全然没有管黄耀祖直直向他劈来的巨斧。
虎闲飞铮一声出了刀,身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硬生生地按下他的手腕。“来了!”少年的目光灼灼。
突然,巨斧在距离吴修平一臂的位置时停下了。
突如其来的寂静使所有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虎闲飞愣住,难道是黄耀祖突然发慈悲了?然而下一瞬间,虎闲飞便看见黄耀祖鼓出青筋,用力向后拔那柄大斧,脸都涨红了,竟丝毫没能挪动那大斧分毫。
巨斧悬在吴修平的斜上方,好像被无形的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一动不动,吴修平蹲缩在地上,仔细看着算签的排列。
这样一个诡异至极的情景,除了少年一脸惊喜,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忽然,空气模糊起来,在巨斧悬住的地方渐渐浮现了一个淡蓝色的透明半球形状的物体,正正把吴修平保护在其中,正是那个淡蓝色半球卡住了巨斧。
虎闲飞呆呆的,嘴中喃喃:“那是什么……”
“苍天亡我!”吴修平突然悲凉地吼了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什么卦?”少年急问。
“大凶!大凶!”吴修平坐在那光球里,一脸悲愤,“当堂主是凶,不当堂主是大凶,苍天无眼啊!”
少年忍不住放声大笑,道:“吴兄,看来老天是注定要你当堂主了。”
吴修平如丧考妣地愤愤捶着地板,一脸崩溃,愁眉苦脸地哀叹了几口,终于像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定似的从光球里站起来,随着他的姿势,那蓝色光球好似融化了一般,在空气中消散开来,化作一条蓝色的若有若无的气流缠绕在吴修平的右手上缓缓游走。
“咣”一声,巨斧掉在地上。
吴修平施礼道:“小的吴修平,舵主要我当堂主,不当便要杀我,小的没这个胆子,只好当了。”少年嘴角一抽,笑了笑,听着那道士继续说。“诸位堂主,以后共事,还望多多关照。”
“谁说你可以当堂主的!”黄耀祖拾起斧头,见那奇怪的光球已化,又是一平斧横着削过去。
“叮咣”,一声清脆的声音荡漾开来。确确实实是兵刃相接的声音,吴修平仍保持着行礼的动作,而腰间的剑鞘却已空空如也,诸堂主这才看清阻挡住巨斧的竟是那柄细瘦的青剑,那柄剑此时正悬浮在空中,直伶伶地立着。吴修平起身,大步向那柄剑走去,握住剑柄,口中一念,突然那剑身上青光大盛,劈空斩出一道光弧正正击中巨斧。黄耀祖一惊,顿时后退了一大截,把巨斧横在身前,那光弧无形无质,往斧上穿了过去消失无踪,然而黄耀祖却能感觉到斧上在嗡嗡的鸣响。
吴修平一拿剑,整个人的感觉忽然就变了,仿佛一个逸然的道仙,就连清瘦的脸都有了几分肃穆的意味。黄耀祖不敢再贸然进攻,吴修平却想赶快结束了这无聊的争斗。广袖一扬,把剑抛入空中,大喝一声:“破水十四,燕邪斩!”那柄青剑在空中一划,腾出两道巨大的蓝色光束,化作两只飞燕,齐齐撞向黄耀祖,一前一后两燕封死来退路,黄耀祖闪避不及,两燕直直穿过黄耀祖的身体,一声哑响,钢制巨斧竟齐齐裂作两半,黄耀祖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人看得心惊,少年跳入圈中,向黄耀祖鼻下一探,道:“还有气儿,谁把他抬下去安顿安顿。”
李岚恰巧回来,正撞见吴修平的青剑发威时,看得也是有些发愣,听少年一说话,便出帐喊了两个弟兄抬走了黄耀祖,回头道:“父亲以前推荐你做堂主不知何故,今日一见,吴兄原来是纵元师啊。”
一听“纵元师”三字,虎闲飞、符薇和余下两堂还未交兵符的堂主脸色皆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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