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为凡人,天上诸神使我们有能力去爱,那是对我们最美好的恩赐,却也是我们最深沉的悲哀。
——《冰与火之歌》
零八年的主题是奥运会,叶郁在梁飞家补作业的时候深深体会到这一点。语文造句要提到奥运,数学应用要提到奥运,英语阅读还是奥运。
“火炬七月十一号到青城,到时候学校要组织去迎接.”叶郁一边抄单词一边跟梁飞说,他的目光不离作业本,不时活动一下有点发酸的手。
梁飞看着眼前的作业愁眉不展,觉得实在没有希望,没有接叶郁的茬:“火炬什么的先不想,我怎么搞定这么多作业啊?”
“刚放假的时候让你写点你不写,反正我是就差这一项了,马上写完。”叶郁依旧是奋笔疾书的状态。
“喂,写完了你帮我啊。”梁飞叹气道:“早知道听你的了,现在弄得太绝望了。”
“明天就报到了,多少人帮你也搞不定。”叶郁翻了一页,顺便换了个笔芯。
“对啊,明天二十八号。”梁飞突然想起了什么“你生日不是二十八号吗?”
“你怎么知道?”叶郁不记得自己告诉过他。
梁飞嘿嘿一笑:“填保险单的时候有身份证那一项嘛,当时我记了还几个人的生日,不过最后都忘了,就你的没忘。”
“不是吧,林小诗的你也忘了?”梁飞喜欢林小诗,这件事不只叶郁一个人知道,但是作为好友的他是第一个知道的。从那天聚会结束以后梁飞就抓来叶郁问这问那,全是关于林小诗的事。
“呃.她的也记得,算是例外。”梁飞显得有点尴尬,马上转移了话题:“你生日去哪里聚啊?我去叫人。”
“诶!不用,我才不聚会,跟他们又不熟。”
“聚着聚着就熟了嘛。”
“我嫌麻烦,你要是有时间过来就可以了。”
“不行诶,我这些作业肯定拖到明天,唉唉,直接送你礼物好了.送什么啊?”
“给我本书得了。”梁飞家的书足有满满三个书柜,从《圣经》到《七龙珠》应有尽有,梁飞那家伙大部分都没看过,叶郁每次都觉得很浪费。
“行啊,一会走的时候你随便挑一本好了。”
临走之前叶郁在梁飞的书架上看了好久,最后带走一本,《冰与火之歌》
第二天上午去学校报到,听班主任唠叨了半天,等叶郁要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林小诗,你等一下!”叶郁拉住收拾书包要离开的同桌。
林小诗回过头问道:“恩?怎么了。”
“内个。”叶郁停顿了一下“你喜欢什么颜色?”这是梁飞让他问的,他准备给林小诗买个小礼物。
“问这个干嘛?”林小诗想了一下,试探着说:“是不是梁飞.”
叶郁无奈的点点头。
“好吧蓝色,我走了。”林小诗面无表情,不想多说一句话。
叶郁扭头冲着叶郁的方向眨眨眼。
这时崔月柔走过来,把一个小礼物盒塞到叶郁手里,“生日快乐。”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也是看保险单?”
“什么保险单?”崔月柔奇怪的说:“你以前有告诉过我。”
叶郁疑惑的看着她:“有吗?”
“不记得算了。”崔月柔目光闪过装着礼物的盒子,问道:“下午怎么过?”
叶郁摇摇头:“没什么计划。”
“那.”
“不出去了。”叶郁打断了崔月柔的话:“刚开学要收拾点东西,有的忙。”
“也是哦,是有挺多事,我也该出去买些笔记本什么的。”崔月柔点点头,嘟着嘴说:“好吧,那我先走喽。”说这句话的时候叶郁听出她语气有些低落,但是后者神情自然,丝毫没有失望的样子。就那么走出了教室。
回家的路上叶郁一直沉默,只有梁飞一个人说个不停。
“人家好心约你你不去,这样不礼貌好不好.”
“喂,给我看看礼物.。哇,包的这么漂亮,还好我昨天早一步把礼物送给你,要不然见了这个我那本破书都拿不出手。”
..
“喂,你说句话不行啊。”看着叶郁一言不发的样子,梁飞终于忍不住发牢骚了。
叶郁瞥了他一眼:“你不想想作业怎么办?就剩一天,不,一下午了。”
“靠,哪壶不开提哪壶。”梁飞顿时泄了气,没了先前的兴致:“对了,你问道林小诗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她喜欢蓝色,但是我觉得她也就随口一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叶郁显得心不在焉,脑袋里想着崔月柔临走前的样子。
梁飞愁眉苦脸地开口:“别不管啊,你是她同桌当然可以帮我,够不够意思啊。”
叶郁叹了口气:“我都帮你问了,可是她明显.”叶郁想不到用什么词形容,要说林小诗对梁飞不感冒有点打击他,可是叶郁实实在在是这么感觉的。“算了,不说了,能帮我会帮你的。”
叶郁想到崔月柔,他突然感觉手里的礼物沉甸甸的,压在某个柔软的地方。
..
“.一天中,太阳会升起,同时还会落下。人生也一样,有白天和黑夜,只是不会像太阳那样,有定时的日出和日落。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在太阳的照耀下,有些人不得不一直活在漆黑的深夜里。人害怕的,就是本来一直存在的太阳楼下不再升起,也就是害怕原本照在身上的光芒消失.”
叶郁合上书,揉揉眼睛,面前放着到现在还没拆的礼物盒,叶郁拆开外面的丝带和包装纸,盒子里是一串风铃,底下衬着一张信纸。
叶郁:
生日快乐,这封信我写了好多次,每一次重新看过以后,我都扔到了垃圾桶里,这一次我不再看了,就把此刻想到的写下来好了。
除了我父母以外,你是第一个陪我过生日的人,那天我看得出你已经很累了,但是依旧陪我到半夜,谢谢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感觉很没有归属感。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有一天我醒来,听到窗外啄木鸟在啄树,阳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我眯着眼起床伸个懒腰。奇怪吧,就是这么普通的早上,在我的记忆力住了好多好多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那个早上的时候,我感觉那一刻特别幸福。后来我搬了几次家,没有树,也再没见过啄木鸟,越来越没有家的感觉。
第一次去你那里的时候,我看着在风里摇摆的鸟窝,突然觉得那很想自己的家,呆在里面依旧寒冷,没有安全。那天晚上听你说梅城的故事。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段回不去的时光,从我离开那个温暖的早晨,从你离开漫天繁星的夜空,我们都是流浪在外的孩子。
真希望有一天,你我能回到向往的地方,夜里有星光,醒来,窗外是晴天。
..
写到这里这封信断了,最后一行字是页尾,没有落款,叶郁猜应该还有一张,只是崔月柔没有放到里面。
叶郁把风铃挂在书桌前,外面没有风,叶郁轻轻地波动用细线吊着的金属管。风铃的声音很清脆,给叶郁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窗外阳光照进来,叶郁抬起头,风铃在眼前摇摆不定,窗外的树枝亦然,或许,自己本身就是在随风摇摆,他这样想着。叶郁觉得自己像蒲公英,看似自由,其实是身不由己的飘泊。崔月柔说的没错,从叶郁离开那些美好的过去,那种飘摇不定的感觉就一直给随着他。有时候叶郁会想到梅城,其中却不含有思念,或许叶郁心中的家本就不在梅城,而是存在于飘然远去的往事中,少不更事时感受到的归属,在如今的叶郁看来更像是一种幻觉。叶郁如是在想,或许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自己就是流浪在外的孩子。
风铃在叶郁眼前摇晃,渐渐变得虚幻,深深的倦意突然袭来,叶郁把信纸折好夹在日记里,趴在上面睡着了。
叶郁总是记不住自己的梦,叶妈下班把他叫醒以后,他只是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依稀记得好像梦到了什么,但是不论怎么回想,那模糊的轮廓也无法清晰起来。
叶妈带回来的蛋糕总是一个味道,在叶郁家附近只有那么一个蛋糕店。吹蜡烛的时候叶郁从不许愿,他总是固执的相信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这个生日和往常一样,只是多了两份礼物。晚上的时候叶郁没了睡意,翻出那半封信又看了一遍。然后拿起笔,日记上多了几行。
突然感觉这座城市不再那么陌生了,但是在这里依旧找不到归属的感觉。有时候看着路上车水马龙,感觉自己不是身处其中,而是冷眼旁观。崔月柔是对的,看到这封信的感觉就像有人站在和我一样的角度在看这座城市。其中感受或许也是相同的吧,这可以叫知己吗?
合上日记以后叶郁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很久才浅浅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