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和妹妹这是刚从老夫人那请安过来吗?”顾念儿请伊成奚和夏毓影坐下,命巧儿去备茶,再拿些茶点进来。
“是啊,送毓影过来,便顺道到馥宁园过来,毓影听说你昨日身体不适,也一道过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伊成奚问道。
顾念儿看了一眼夏毓影,“好多了,多谢爷和妹妹关心。”
夏毓影今日穿着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搭上嫩粉色的里衬,更显出肌肤的凝白如雪,里衬上用白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绽放的梅花,既从红粉之中探头而出,又与长锦衣形成统一格调。腰间别着一枚白中含绿的玉佩,佩绳扎着简单的样式,从腰间垂下,既不过膝显得赘长,又不短浅卡于骨盆间。身上没有过多的配饰,只有脖间的一条项链,吊坠是如铜板般大小的同心圆,实心处刻着几字大铭文。
夏毓影脸上也是只着着淡淡的妆,眉眼之间只是将轮廓线修整一下而已,朱唇紧闭,嘴角自然的微微上扬,整体十分舒雅,给人的感觉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倒像是还待日闺中的书香世家的小姐,怎么说也和烟花之地挂不上边。
就算衣着能混乱人的视觉,但气质并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改变或一时片刻装出来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而夏毓影就拥有这种气质,不论是简单的举止投足,还是昨日她故意模仿伊成奚而做出的妩媚,到了她身上,总能变成夏毓影自己独特的一道风景。
顾念儿心里感叹,其实,如果自己是一个七尺男儿,在如此佳人面前,也是会被折服的。只是这位卿本佳人,为何会流落风尘呢,纵然是百般潦迫,但时间道路千千万万条,总是会有其他选择的。
尽管顾念儿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盯在夏毓影的身上,让几次目光的停留,早就被伊成奚尽收眼底,“我也是来看望夫人的,夫人应该把目光也往我身上分一点,夫人一直注视着毓影,我是会吃醋的。”
“哦,爷这话可说的有点含糊啊,是我只看妹妹,而不看爷,让爷吃醋。还是我一直看着妹妹,爷在吃醋。”顾念儿眼神对着伊成奚,伊成奚也是长得十分好看的,白色长袍,领口与袖口均是一带绿色底纹,用褐色的细丝线绣着些简单的纹路,腰间一条黑色腰带,既不让白袍白的太彻底,又能将领口与袖口间的一带绿边压住。
伊成奚的脸型微长,比起一般男儿的轮廓是更为柔美,比起一般女孩的脸型又更为立体。介于二者之间,将刚与柔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伊成奚平日里的坐姿总是随意倚着,眉眼之间又总是带着意味深明的笑意。若是伊成奚换上女妆,说不定也是一位卿本佳人。
顾念儿想象着伊成奚办成女装的样子,直接把夏毓影的衣着,发型搭在伊成奚身上。伊成奚白衣飘飘,发丝随风扬起,从林中款款而来,宛如神仙姐姐飘然落入凡间。
想到这里,顾念儿突然笑了出来,只是这是她自己心里所想。伊成奚和夏毓影只是当她是在笑自己回应伊成奚的“吃醋”一说。
“方才进门时,听姐姐在讲出身一说,毓影听了心里备感欣慰。以往所听的言论都是评击出身低下,有损颜面,登不上大雅之堂之说。”夏毓影转过话题,“毓影本出身烟花之地,纵有一身才情,也免不了遭人口舌之说,却无力反驳。”
“出身如何原本就不能作为评判人的标准,出身的好坏并不是人能选择的。一个人出身好,那只是他运气好,投了个好人家,但那些家世都不是他自己的,是他的父亲或是祖辈打拼下来的。不是吗?”顾念儿继续说道,“妹妹为何无力反驳?妹妹不偷不抢,虽身处烟花之地,靠的也是自己的琴音妙语,而不是出卖自己的灵魂肉体。没有靠家世,没有靠背景,没有在祖辈的荫护下在家里吃白食,当米虫,而是靠自己的双手去挣钱,养活自己。”
“按姐姐这么一说,毓影以往所做之事,倒是成了明面上的正当活计了。”夏毓影掩嘴笑了一下,“这话毓影听着是在理,要是听在那些官宦之家,文人墨士耳朵里,定是成了歪理邪说,混淆世人观点的无稽之谈。”夏毓影说完看了伊成奚一眼,伊成奚还是一副懒散样。
“若是做自己,又管别人怎么想。若是交朋友,更是要自己用心去感受。看人看的是本质,而不是表面的虚假功夫。爷不就是看到了妹妹的可贵之处,才如此惺惺相惜吗?”
伊成奚回应着,“是,我与夫人都是独到之人,这是一般凡夫俗子不可及的。”
“爷这是借着姐姐夸自己呢。”夏毓影笑到。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虽然都不着正题,但说着话,多点动静,也不显得那么无聊了。
不一会儿,兰巧进来通报,“爷,夫人,石大夫和南公子来了。”
石大夫正常不都是午后才过来的吗?今日怎么一早就过来了。而且这南公子也不曾到馥宁园来啊,除了自己受伤那次。顾念儿十分不解。
南弘宇同石子墨一同进来,双手向前一拱。
“石大夫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顾念儿问道。
“闲来无事,就同弘宇兄一道过来了。”石子墨当然不能说自己一大早的,还在捂被窝,就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硬是催赶着过来了。“何况我又没有开医馆,一般人也是得不到我给看病。我这一身医术要是不偶尔练练,我怕会生疏了。”
“敢情我是石大夫的试验品啊?”顾念儿也不顾言语是否合礼数,“我真是荣幸啊。”
“不敢不敢,还是夫人懂得在下,努力给在下创造练手的机会。”石子墨毫不示让。
看着顾念儿和石子墨一言一语的来回评击着,南弘宇不由的看着顾念儿。在南弘宇的印象里,从未见过如此轻松自在的说话的顾念儿,尽管在那件事之前,南弘宇也见过顾念儿偶尔一笑,却不见这般自在。难道过往经历真的会如此左右一个人的性格?记忆不在了,性情也会随之而变吗?
巧儿和兰巧给南弘宇和石子墨端了茶进来,又添了些茶点,便留在一旁伺候了。按理说四个丫鬟不用一道留在正屋伺候着的,但兰巧听到巧儿方才出去拿茶点时给她讲的夫人和夏姨娘的聊天,觉得十分有趣。现又带着南公子和石大夫进来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兰巧也要留着自己听才行。
上完茶和点心,巧儿和兰巧便退到一旁。
书音和书竹自是知道两个小丫头的心事,反正屋外有初灵她们在,也不碍事,便由着她们。
小丫头们的心思顾念儿可不晓得,她怎么知道小丫头们把自己说话当成乐趣,要是知道,还不好好给她们一顿挠痒。
“在下还是先给夫人号脉吧。”正事要紧,石子墨说到,起身到顾念儿身旁坐下,见顾念儿将手伸过来,便将方巾搭在顾念儿的手腕上。“脉象平稳,夫人还会似昨日那般心浮吗?”
“不会来,一早醒来便不觉得了。”顾念儿回答,“那我可以不用喝药了吗?”
四个丫头齐刷刷的掩嘴偷笑,她们可都是见过夫人喝药的情景的。每次夫人喝药都得先调神,做好心理准备,然后喝药时要让她们在一旁盯着,如果夫人没有一口气喝完,一定要阻止夫人。因为夫人说,中间如果断掉,她就没有勇气再接着喝下去了,那就是让她从火坑里爬出来后,又让她接着跳的感觉,生不如死。
“如果夫人好了,就不必再喝药了。是药三分毒,喝多了也不好。夫人已经一连喝了那么多天了,是该让肝脏休息休息。”石子墨说着将方巾和手垫收回药箱中。自己可是好久没有这样提过药箱了,感觉大夫这角色是越来越上手了。只是出门携带药箱太麻烦了,也有损他的帅气。
顾念儿没想到这次石子墨这么快就答应了,之前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软磨硬泡,石子墨都死活让自己每日两次药汤,少一次都不行的。
还没从喜悦中清醒过来,顾念儿就被一句冷冰冰的话盖了一头。“身体不适就应该吃药,也不差这两天的事,药既然包好了,那便先喝完再说。”南弘宇一脸平静的说到。
“你。”好不容易从药汤中逃脱出来,这个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要进来参一脚,顾念儿心里冒出一团邪火,“这就不劳南公子费心了,我的身体已无大碍,何况石大夫也说不必再煎服药了。南公子您就放宽心,好好喝您的茶吧。”
“是吗?何时石大夫这么不负责任了,看病竟由着病人的喜恶来。”南弘宇盯向石子墨。
突如其来地被夹击,石子墨无辜的说到,“那就先将那些药喝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