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想,我们初见后,塔卡有没有想我。但天地良心,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对她念念不忘。不久,开学前的喜悦,冲淡了她留在我心上的痕迹。
这世界上,一生与我们相遇的人有许多。那些路过我们生命的人,总会在我们灵魂深处留下一些划痕,那些划痕,或深,或浅。
那时候我想,如果这一生都将与塔卡不在相见,那么很多年后,当我再次回想她时,就只会当她是个过客。
我曾一度认为,华夫中学最出彩的就是它的绿化很好。中考文化考试前,我们学校来这里参加体育考试。那时是初夏,操场北边的看台上,种有一大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浓密的树荫下,是一个报亭。人从树下走过,抬眼就能看见相互交错的树桠,有拥抱的感觉。
很久以后,我和塔卡分班,我们常常在下晚自习后,在那排树下见面。聊一会天,听见睡觉铃声后,相互拥抱说晚安。
我就是在体育考试的时候决定考华夫的。因为那排美丽的法国梧桐。后来进校,才发现这个学校有如此多的可爱之处。
华夫中学分东西两个校区,中间隔着一栋办公楼。来往的道路旁,都是高大青翠的香樟树和黄果兰。西区主要的绿化植物是小叶榕和银杏树。在食堂和操场的右侧,有一个被垂柳包围的人工湖。柳树下都设有木凳,供学生们休息。实验楼和图书馆是挨着的,旁边有座假山和一个叫沁心亭的亭子。那里有一棵俩三个人合抱之粗的黄果树。
最有特色的就是图书馆了。它也分为两个部分。一般的资料和杂志,在图书楼里。另一些书,诸如《二十四史》这类的书,都在藏书阁里。哪里可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阁楼。全是木料所建,特有书香之气。
我第一次发现藏书阁这块宝地,乐到不行。花了好长时间在里面打转。一出门,就看见塔卡坐在沁心亭里,支着画架在写生。
我那个激动啊,跑过去恨不得抱住她啃一口。天知道我在这里遇见一个熟人有多开心。在这里我可是一个人也不认识呀,何况今晚我还要睡在这陌生的地方。
结果塔卡特迷茫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流年,我是流年啊。我急忙向她解释,就差没说“我是流年不利呀,上次遭小偷的那人”。
见她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我绕了过去,讨好地问,能看看你的画吗?
她慌忙摇头,想遮拦,却措手不及。
画中的女子,长发飞扬,干净明朗的轮廓,美丽的眼眸中,透着一种能洞悉一切的神采。她穿着及地长裙,赤足站在黑色的大理岩上,将右手的水晶球,笑着伸给看画的人。
我冲塔卡笑,那画里人怎么看怎么有我的影子。我说,画的不错,线条流畅,用色很大胆。不过,撒谎的塔卡,你眼中的我,不会就是一个会微笑的女巫吧。
塔卡不看我,冷漠地说,是因为你的裙子很漂亮出众,所以不小心记住了。可是这能代表什么?她顺手摸出刻刀,准备毁了这幅画。
我及时制止了她,拿过画笔,在画的边缘题上了几行字:初见时的模样/干净而美好/逆时光的微笑/温暖了红尘寂寞/思念就此错结/纠缠的曲线/蔓延成长长的记忆/
然后顺手摘了画说,过几天是我十六岁生日,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咯。
在我转身离开之际,塔卡冲我喊,我在505教室,302寝室。
我说,真巧,我也是。其实还有俩字落在我心里了——“朋友”。我知道,塔卡正在想和我做朋友,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晚我们在寝室收拾床铺。塔卡突然冲我冒了一句,流年,我觉得你有时候聪明的不像人。
我回她说,在我眼里,你根本就不是人。
她问,那是什么?
我十分认真地说,是妖精,一种注定会为情感而受伤的妖精。
说完,我们俩都抽风似的笑。同寝室的小可和洛蓝都以为我们俩在吵架。瞅了半天,又好像不对。
小可说,我咋看咋觉得你们俩像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人。
洛蓝说,这世界上最聪明的动物就是人了,怎么能说我们家流年不像人呢。顶多就是有点聪明绝顶。
我倒觉得洛蓝这话是在糗我。这年头,有人说你聪明绝顶,那就是在变相夸你头发少了。
塔卡说,在我心里,她就是有点非人类呀。然后她就在她们诧异的眼神中,开始和结束了对我的评价。
她说,流年,我觉得你像是一个游离在尘世外的精灵,总能理智的洞穿一切。没有大喜大悲,如佛一般,对世间万事都能拈花一笑。不会轻易的去爱一个人,也不会轻易的去恨一个人。连接受一个人的爱恨,都是不容易的。
塔卡的话,让我想起木野,那个陪我一起成长,一起哭过,一起笑过的男孩子。他曾说,流年,你是我这一生的亏欠。
小可烦了。她说,你们俩能不能别像俩神婆似的在那里叨叨了。我们来分析分析,今年市里的中考状元。你们说说,他要有多高的智商,才能把750的总分,挣去720哪?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传奇。今年关于市中考状元的宣传,那段时间我刚好在二姨家,所以错过了。
他叫什么名字?
越夏。
我好像看见塔卡听见这个名字,身体在微微颤栗,像是在努力克制某种情感。
小可说,他好像还代言了一款学习机,我买了的,上面还有他的照片,不过不太清楚。
找出来看看。我和洛蓝说,几乎是异口同声。那时候我还真的好奇,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小可作势要去找,塔卡拉住她说,这是你们该讨论的问题吗?还不抓紧时间洗漱,都九点半了。
小可冲我伸伸舌头,去洗漱了。
很久以后,回想起当初我们的对话,才发现彼此都那么有预见性。预见得有些悲凉。
塔卡说的很对。我是个不大会接受别人对我好的人。像是一个突然被扔进糖果堆里的孩子,因为幸福太多太满,反而不知道如何将它们吞下肚。
只是她不知道,因为和她相遇我开始改变,脱离原来被动的轨道。从他们那里,学会爱于被爱,疼痛与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