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荷醒来时已是第二天黄昏,她坐在床上因为宿醉而头痛不已,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没死,还是该埋怨苏青雨多管闲事害她自尽不成。
苏青雨给她端来一杯热水和一碗蜂蜜小米粥放在床边掉漆的桃木烛台上就出去了。落荷打量着这件简朴的茅屋,纸糊的窗户上破了洞又被简陋地粘补了一下,她记得苏青雨搂着她在莲池里游了好一阵,随后又感觉是被他背着到了什么地方,直到她感到周围变得温暖起来时,她才沉沉地睡去。
等她喝了点粥,走出房间时,屋外一片萧条的景象不禁让她疑惑自己刚才吃的东西是哪儿来的,不会是这里最后的粮食吧,不过院落墙角那里的几个蜂箱到是让她稍微安心了些……
苏青雨蹲在院子里摸着一只小花狗的头,小花狗似乎很喜欢这个客人。听到了落荷开房门的声音,他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温暖的笑。
落荷一怔,心里仿佛有什么温暖的东西被点亮。这么多年来,落荷还是第一次见苏青雨笑。原来,这个冷冰冰的二哥笑起来也是很好看的。
“怎么了?”见落荷愣愣地看着自己,苏青雨以为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没怎么。这里是哪里?”怕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失礼,落荷显得有些局促。毕竟,她和苏青雨可以算得上是同住一个屋檐下十几年的——陌生人。
“这是岛西边的村民家,昨天夜里摸着黑找到的。一个老伯和她的小孙女住这里。”苏青雨站起来对落荷说道,小花狗也转过来对着落荷摇尾巴。“哦,还有这只小蝴蝶。”他指指小花狗说道。
“小蝴蝶?名字真好听。那老伯和他的孙女呢?”落荷一边伸手换来“小蝴蝶”,蹲下摸摸它的小脑瓜子,一边问道。
“他们上山去收蜂蜜了,应该快回来了。”苏青雨说道。
“哦……”落荷应道,然后就不知再说些什么了。
落荷一想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就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伤心和迷茫——接下来,她要何去何从?
苏青雨走过来,停再落荷面前。
“昨天的事是你误会青末了。”
落荷一听到青末的名字,心里的痛苦又席卷而来,不争气的眼泪又要止不住的样子。
“什么误会?”落荷本不想再听到任何与青末有关的事,但是,听到苏青雨说昨天的事有误会,她才忽然想到自己是不是太不理智了,因为突然见到思念了半年有余的青末回来,但却莫名多了个未婚妻,所以她根本没有多想就认定青末抛弃她了。
“在我和青末回家后,他本试图弥补因为逃婚而给我造成的麻烦,也想尽力劝说母亲不要追究你的责任,他说是他把你绑走的。”苏青雨说着,眉头微蹙,似乎诉说这段回忆让他觉得痛苦。
“后来呢?”落荷站起身,认真又忐忑的等待着苏青雨告诉他真相。
“后来,与我成婚的李姝芸不知感染了什么恶疾,全身上下长满毒疮,母亲将她隔离在了听雨院中,找了许多大夫也没能将她治好,后来她娘家人听说这一消息便派人来把她接走了,据说这是他们家几辈人的恶疾,有人一生不会发作,但只要发作一次,就再也免不了隔三差五受疾病侵害了。听说李姝芸发病,她的娘家有研究此病多年的医者,将她接回去还有一线生机,若不接回去那李姝芸是必死无疑了。”
苏青雨风轻云淡的说着自己妻子的不幸遭遇,落荷心想这才是她认识的苏家二哥,在整个江南地区出了名的冷酷清高的大画家——青雨。
“那她现在好了吗?”落荷问他。
“上次她娘家的来信中说她的病情有所控制,但还未完全好转,可能还得在家休养个一年半载。”他说着,面容上透露出一丝满意。
“你真是薄情。”落荷垂下眼帘苦笑着说道。
“怎么?难道我应该同情一个与我母亲串通一气要来夺走我自由的人吗?”苏青雨轻蔑地冷哼一声。
落荷看看他,自觉无话可说,和苏青雨这样的人争辩是很累的,他的行事思维与普通人实在不同。
“那你说的这些与我误会青末又有什么关系?”落荷问他。
“李姝芸的问题暂时解决了,青末本就想立即返回来找你,但是,母亲却早已暗中派人寻到了你。”苏青雨看着落荷说道,看落荷惊恐地睁大眼睛,他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落荷果然是什么都没察觉。
“怎么会?!……”她不敢相信自己原来早已被李明珠找到了,也不敢相信自己没有在见到青末之前就死于非命。
“母亲派去的人将你在竹苑中莲池边的景象画下来,这幅画卷被教到了青末手中。母亲以你的命威胁他,逼他求取礼部尚书木大人的女儿为妻,以此扩大家族在江浙一带的势力。青末为了保全你,便答应了。”苏青雨的话说道一半,落荷已然泪流满面……
是她误会了青末……青末这个世上唯一关心她爱她的人了,她还怀疑他,觉得他丢弃了自己……如今知道真相,落荷心里犹如刀绞一般。
“那个女孩你应该见过了,她叫木皖。这姑娘看似娇弱,实则也是心狠手辣。昨天你差点被炸死在竹苑,就是因为她送来那几个箱子底上藏了火药。”苏青雨的话让她想起了昨天被他从水中拖上岸时,看到的火光和模模糊糊的叫喊声。
“你怎么知道她给我的箱子地上藏了火药?”落荷问他。
“我答应青末带你转移到其他地方,等他来会合。所以昨天晚上当我就到了你院中,不料恰好碰见有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洒些什么,上前查看才发现那是火药。当时我以为你是否已经遭遇不测,几处寻找却看到了你屋里的箱子底上放满炸药,而那几个黑衣人将火药连线几乎洒的联通整个院落。当我看到你在莲池边……想要轻生时,本是要去阻止的,没想到还没赶到你就落水了。不过,这样倒也误打误撞的让你我逃过了一劫。”苏青雨说道落荷轻生时犹豫了一下,他没想到落荷会傻到这个地步,但也突然羡慕青末能成为对一个人如此重要的人。
此时,落荷有些庆幸自己被他救了,因为,她有了希望,如果她死了,青末的付出就枉然了。
“谢谢你救了我。”落荷认真地对他说道。
“不必谢我,我也只是看不惯母亲和木皖的做法。”苏青雨高傲抬起头,实际上却只是以此隐瞒自己本质上的腼腆。
落荷会意的笑笑,觉得自己的这个二哥也有可爱之处,然后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你和青末约好的地方?”
“明……”明天二字还未说出口,一直趴在地上的“小蝴蝶”就突然站起来摇着尾巴向茅屋的土墙院外跑去。
“老伯和她孙女回来了。”落荷好奇地站起来向院门外望去。
“哎呀呀!总算是到家了,这一天可是把人累坏了。”老伯人未进门,略显干哑的声音却已传来。
“爷爷,淳儿可一点儿都不觉得累,只是今天那个竹苑里的哥哥实在是太吓人了,吓的淳儿连累是什么都不晓得了。”一个小女孩的清甜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爷爷说着便拄着拐杖进了院子。
竹苑?哥哥?
落荷的心一紧,一种可怕的预感让她不自觉地抓住了苏青雨的衣袖。
“小妹妹,你说什么竹苑?什么哥哥?”落荷小心地一字一句问那女孩。
“就是岛那边儿的竹苑啊,还有个大水池呢,那里昨晚起了大火,烧死了一个人,住那儿的赵阿姨说,那是一个原来住那里的哥哥,被烧得黑乎乎的,可吓人了!”小女孩儿瞪着一双大眼睛,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哎!不让你去凑热闹你非要去,这下晚上要是睡不着我可不会管你!”老爷爷装作严厉的模样顿了顿拐杖对孙女说道。然后将背在身上的背篓放下。
落荷失了魂一样的站在那里,苏青雨去扶她。她愣了许久,忽然疯了似得向着外面跑去。苏青雨也追了上去,走前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佩放到老爷爷手里,作为答谢。
被烧死的哥哥……
是在离途中听到爆炸声又赶回去的青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