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些冷。
贺敏一动不动扮隐形人。
舅公进来,干笑着拖着舅奶和美丽退出去了。
站在窗前,太奶冷哼两声,自言自语道:“这就是我养的好儿子。”苍白的头发,一丝不乱,昏暗的阳光照在太奶身上,斜长的身影显得老人如此的寂寞。她不再说话,屋内只剩下收音机里广播抑扬顿挫的声音。
在贺新年来接贺敏回家时,太奶就已经恢复正常了,看不出一丝的不快。舅公舅奶也如往常一般行事。不过,贺敏敢打赌,一切都不像贺新年看到的那样平静。作为一个寄养在太奶家的小娃娃来说,她的这个年龄,不应该懂这样的事,因此,大家行为作事并没有避讳她。她也因此知道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才发现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后来,太奶还是出了500块钱给美丽开店,名义上说是只出了一半,其实开店如果省省,加上打货的钱,500块也是足够的。太奶说也不算借,算是给,算作支持孙女。
美丽拿到了开店的启动奖金之后就并不来烦扰太奶了,整日里盘算着这家铺子便宜还是那家店位置好,一心扑在店里面。而这厢心想事成后连带舅奶对着贺敏也多了几分笑脸。可能有更多的事要忙,屋里更多的时候就只有太奶和贺敏两人了,收音机自从上次被贺敏偷调到评书频段后,太奶也一直没有调回来,大家就都津津有味地听上了单田芳的说岳后传。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除了贺敏每日里仍要忍受痛苦绞掉头上新长出来的毛发外,每日里也仍要忍受不能吃肉的痛苦。这样的日子,贺敏居然有了种痛并快乐的感觉,直叹自己是个有受虐倾向的人。
很快贺敏新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生日到了,贺新年很重视,跟杨玲霞商量后决定请两家家里人来聚聚,还给贺敏办个抓周仪式。只是为了贺敏头皮上红肿的地方发愁,虽说都是家里人,但贺新年并不愿意让人知道太奶在帮贺敏整理头发,这事就连舅公他们一家都没告诉,当然这也是舅公一家对贺敏漠视的缘故,不然同在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没发现。当初为了少费口舌,太奶给贺敏每日除了绞头发涂药时都戴上帽子。贺新年决定让贺敏那天也一直戴着帽子,想来谁也不会故意去摘掉帽子来看的。
因太奶在那时的年代也属于比较高寿的人,贺新年也想让贺敏沾沾福气,便也请了太奶。舅公家本来也想请,因为住在一起,只请太奶不合适。但舅奶在一旁啼啼咕咕,大意就是开店本来事就多,贺新年不来帮忙就算了,还来添乱,舅公在旁也不阻止。倒是胜利小表叔在边上红着脸拉了拉他妈的衣服,却被甩开了。
贺新年听着眼神一暗,这本是热闹的事,再说美丽开店他们还随了20块的礼呢。
舅奶尤自在那说道,太奶听得很不耐烦,一个眼刀飞过去,“新年啊,大家都忙,那天胜利陪着我去就行了,你也别准备太多人的饭菜了。浪费。”
贺新年忙说不碍的、不碍的。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因那天是周三,便将酒席定在了晚上,全是家里人,也没有在外面饭馆吃。爷爷奶奶带着没成家的大姑、小姑和小叔来了,二婶说是快生了,没有来,二叔在外地上班,也没有来。也没有随礼。外公外婆带着四姨、舅舅、小姨来了。大姨妈带着古丽和古峰也来了,还带来一大堆菜。三月五日,还处在青黄不接之时,这时的菜比平常要贵上好几倍。当然这是大姨妈的心意不可以用钱来衡量。另外还附上五十枚鸡蛋为贺。
爷爷奶奶给的是20块钱,大姑、小姑已经上班了,大姑送了一套衣服,小姑给买了一顶帽子。外公外婆这时要给闺女做脸,也给了20块钱,其他的都一条扁担抗张嘴空着手来了。
太奶带着胜利小叔,胜利送了一支钢笔,是舅公让他带来的。太奶便不再单独送东西,毕竟没有分家。
菜大部分都提前准备好,过年的腊货也仍能算上好的桌菜。待人到得差不多时便下锅炒青菜,虽开饭比平时晚些,倒也没有耽误太久。
饭后太奶按照老一辈的规矩,在饭桌上,本来要准备一条大案的,但是没有只好凑合。摆:印章、三字经、笔、墨、纸、砚、算盘、钱币、首饰、吃食、铲子、尺子等12样东西,取意六六大顺。
四姨杨小芳和小姨在那直呼好多东西,每样都要好奇地拿起来瞧瞧。太奶却笑道,这还是简化后的呢,不然更多。
随后便叫贺新年将贺敏抱来,太奶将她端正地放在桌上。又制止了杨小芳和其他小辈们呼来喊去的诱导声,让贺敏自己挑选。
场面安静下来,大家都屏住呼吸,看贺敏要抓什么。以贺新年最为紧张,一眼不错地盯着闺女。
贺敏本着多多益善的想法,先抓了笔墨、又抓了印章、还不忘将算盘也抱在怀中。大家目瞪口呆,这是要干嘛?
太奶笑了,“先抓了文房四宝,长大以后好学,心中必有锦绣文章,是三元及弟之才;再抓印章,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最后抱着算盘,则将来长大善于理财,必成陶朱事业。”不得不说,地主家出来的千金,行事说话就是不同。
一番话说得人人称是,爷爷更是大喜,太奶有句话说在了他的心头,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天恩祖德,这不是说自己吗?因此对贺敏便更加高看一眼了。
贺新年兴奋异常,先是感谢了家中长辈们对贺敏的期待祝愿;又祝贺敏健康成长。随后还将糕点打包好,分送给大家。一晚手舞足蹈地就是没安生过。
到今天为止,贺敏在人生道路上安然度过了第一个春夏秋冬。今后她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呢?
好事频传,太奶新换了药后,贺敏头上被绞掉的头发的地方终于不再新长出毛发了。贺敏美美地看镜子里饱满的额头,看了又看。
贺新年和杨玲霞也直说好看,太奶隐秘地笑了笑,若不是贺敏一直有注意身边人的动向,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看来是可行的,敏儿这段时间还需要注意观察,三个月内不要吃荤了,只吃素。”太奶发话了。
乃要不要这么狠?已经不让吃肉了,人家又不是小尼姑。贺敏闪着亮晶晶的黑眼睛,湿辘辘地看着太奶。
贺新年也忙问为何?
“我也不知道,听人说的。”太奶笑道。“那人说的方法有效,证明是可信的,那这之后的限制肯定也是必须的。你们照做就是。”
什么?听人说的。太奶您确定我是您亲闺女的亲孙女吗?只听人说您就敢上手?
太奶您老人敢发誓不是在报复小盆友偷偷换台吗?
贺新年见证了方法的有效,对这件事也是深信不疑。甚至为了怕贺敏眼馋,更为此决定了全家都跟她一样,吃全素三个月。
贺敏暂时还不明白吃素对自己身体的改变,但也能体会到吃素后,自己口气更清新,大便味道也没那么臭了。
时间飞逝,转眼到了九月,从新年后一直没有再见面的二叔喜气洋洋地提着红鸡蛋来看太奶了。
原来二婶生了,是了,按时间,堂弟比自己小一岁半,正该是这时候的生日。
晚上回到家,杨玲霞正在跟贺新年呕气,所为之事正是她二婶生小孩的事情。杨玲霞为着贺敏抓周二婶没到一事很不高兴,认为这是二婶公然给她没脸,看不起她。贺新年忙解释说不是大着肚子,不好出门嘛。杨玲霞冷笑,那是她奸,找的借口你看不出来?
此时的贺敏已经可以满地跑了,并且一般的话也都能说明白。
听到爸妈在争吵,她忙做天真状拍手:“有小弟弟?敏儿要去看小弟弟。”又摇着杨玲霞的手不放。杨玲霞恨铁不成钢,用指头点贺敏的额,“你啊!”
如此一打岔,杨玲霞也不再提之前的事,也不再说不让去看望的事了。
目的达到,贺敏又在想,前世,听妈妈提到过爷爷好像可以弄到二胎的准生证,是她自己不要的。前世,一直羡慕别人可以有兄弟姐妹,自己却一直孤单一人。今生,能不能让爸爸妈妈再生一个呢?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提到这事,什么时候会提这件事?自己能不能想办法让爸妈答应呢?
第二天晚上,吃过晚饭,贺新年就带着杨玲霞和贺敏上弟弟家去了。看着在襁褓里的小堂弟,贺敏思绪又飘到了前世,小时候,与这个堂弟的关系最为好,堂弟最喜欢跟在自已身后当小尾巴,什么都听自己的,有事也愿意为自己出头。后来自家与二叔家做生意被二叔坑了之后,两家大人更不对付了,而自己也与堂弟渐行渐远了。
贺敏戳戳小猴子一样的堂弟,有个主意计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