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广恶狠狠地邪笑着,牙缝中挤出一句话:“哼哼,待本公子继承大业之日,就是陈家除去之时!”
郭童等人听罢大喜。
郭童喜的是只要除却了陈穆,在朝中他便少了一个劲敌,他郭童身为宰相,又是国丈,从此即是他一家独大。至于许忠、胡让二人则一直是他这派系的,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许忠、胡让二人喜的是只要陈玄感一死,他俩儿子的仇就当报了,八公子当了大王,他们就有从龙之功,必有重赏。
伍贯高兴的是只要夏国名将陈穆被处死,那么于卫国来说就少了一个对手,要知道陈穆的统兵之能就算在九国来说也是赫赫有名的,就连卫王万雄也是赞不绝口。这样的狠角色既然卫国不能用,除掉便是最好,日后卫国攻打夏国就更势如破竹了。
至于那名刺客游侠,确是前两次刺杀陈玄感未遂,逃走的那个刺客。对于自己的失手,这名刺客更是羞愧不已,自从他干这行以来居然在一个人身上连栽了两次,他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将陈玄感生擒活剐!
这边暂且不表,却说陈玄感那头。
滚滚乌云遮蔽整个天空,北风呼啸着若大的锦官城,一场暴风雪即将降临。
锦官城的积雪还未融化,只是青石板扑成的道路被人清扫过,足以通行。
锦官城高楼环宇,楼阁林立,王宫可称之为城中城也不为过。
正红色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金銮大字“阳武门”。
天阶暮色凉如水,点点鹅雪从昏黑的虚空飘撒而下,落在前往王宫的马车上和一骑骁将身上。
阳武门簇簇拥拥着百余名禁军,神情坚定的守卫着神圣、庄严的夏王宫,一名禁军校尉将身上的雪花拍落,便看到一辆马车和一骑疾驰而来。
陈玄感翻身下马,冲禁军校尉道:“这位将军,我有急事将要进宫,劳烦您通融一下。”
校尉并不能算作将军,陈玄感如此称呼他只不过是表示尊敬罢了。
禁军校尉面无表情地说道:“王宫重地,若无大王召见,闲杂人等岂能乱闯,请回吧!”
陈玄感还想辩解,殊不知武英和周九龄均已走下了马车,走到陈玄感身旁,武英指着陈玄感冲禁军校尉沉声道:“这位是数月前大败三十万凉军的锦衣将军陈玄感,难道我西夏堂堂护国英雄求见大王连宫门都不能进?”
禁军校尉看了一眼陈玄感,眼中带有一丝钦佩之色,抱拳道:“原来是锦衣将军,适才不知是锦衣将军,多有得罪。”
陈玄感摆摆手,示意无碍。
周九龄拍拍身上的细雪,轻咳一声,道:“老夫和武尉大人还有锦衣将军有急事进宫面君,还望将军通行。”
“好说。”禁军校尉见身居高位的太傅、武尉都来了,再加上又听说过陈玄感在一线天的光辉战绩,连忙让路,众禁军侍卫也悉数散开。
王宫乃一国君主之府邸,除王子嫔妃外,所有臣子皆不可在王宫内乘车御马,是以陈玄感三人只得弃马弃车,徒步行进。
王宫的规模实非一般,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勾心斗角。地面皆是用花岗岩铺制而成,宫女侍从,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陈玄感平日里都是在王宫之外的太学宫学习的,自然是少进王宫,这下见了王宫如此热闹场面,不由心下暗赞。
九转路阁,终于到了夏国的朝堂“议政殿”,议政殿是夏国臣子与大王商议国家大事的处所,所以极为肃穆。殿内地板皆是由青黑色的大理石铺制而成,擦洗之后光亮足可倒映人身,十二根朱色蟠龙云雕大柱各居两侧鼎立,正中间放置一黄金香炉,炉中薰烟缕缕升起。
往上则是十八层洁白大理石阶梯,阶梯之上安置一金镶宝石大座,这就是夏国国君的王位,是诸多人梦中都想要坐的位置!
陈玄感看得那黄金王位有些出神了,直到听得数人在殿内吵闹才回过神来,喧哗声在大殿内宛转,形成阵阵回音。
“郭相,本官再说一遍,本官要和王世子面见君上,你到底让与不让?”一位身穿官袍的老者愤然说道。
在他面前的则是夏国宰相郭童,郭童马着脸说道:“本相也再给你说一遍,君上日夜操劳国事,王体欠安,太医说了,需静心调养,不宜见人。”
随即郭童又看向老者左侧三十出头的华衣青年,奸笑道:“嘿嘿,王世子您也不想君上操劳过度吧!”
被叫做王世子的青年正是当今夏国王世子姬文,而他旁边的是一直鼎力支持他的御史大夫严奚。
在姬文和严奚看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他姬文是嫡长子,更兼王世子身份,如今夏王重病在身,身为王世子理应监国。是以姬文和严奚商议好今晚就进宫面见夏王讨得监国之位,姬文和严奚均认为夏王乃明事理之君,而今夏国危在旦夕,必然会欣然同意。
可是他们却千算万算没算到宰相郭童会堵在议政殿,还说什么夏王身体欠安,不宜见客。这叫什么狗屁话?分明就是他郭童不允姬文和严奚见到夏王嘛!于是严奚便与郭童争执不下。
是时,陈玄感三人也赶到,三人见状,皆为郭童所做不满。
因前次一线天要塞的使者回都要面见君上发兵被阻,就是郭童在使坏,又得知郭童与他父亲陈穆在朝中是死对头,陈玄感更是讨厌郭童这老小子。
陈玄感讥讽道:“郭相,您老人家这般不让我等见到君上,莫非有什么瞒着我等不成?”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各有所思。特别是姬文和严奚,两人心中更是大急,郭童这般阻挠,莫不是君上已经……?
寒冬腊月的,姬文额头竟渗出豆大冷汗,姬文疾步上前,握住郭童双臂,急声道:“郭相,我只想看看父王,哪怕只看一眼也好!”
郭童面如潭水,板着一副死人脸,道:“君上王体欠安,早已睡下,汝等都回去吧,待到君上病好大愈之后自然会召见汝等。”
众人一听郭童的话,更是满心疑惑,王世子都这样说了,郭童却还不肯让王世子面见君上,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何玄机?
严奚是姬文的党羽,王世子都如此妥协了,他郭童还是不允,难不成面见个大王还非要这郭童同意不可?当下怒道:“郭童!王世子只想见君上一面,你怎么还是不允?君上让你代掌朝政,你就是如此代掌的?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君上?君上身患重疾,王世子监国,从夏国开国以来就是如此!今天我们必须要见到君上!”
武英是个急性子,当下也斥道:“郭童,一线天要塞早已告急,朝中却将这事压了下来,连我武尉府也不知道。今次陈玄感将军亲自回都面见君上请兵,你到底是让是不让?”
周九龄见大家均是同朝为官,现今又国难当头,心中不忍大家争吵分裂,于是出面摆手调解,道:“郭相,你且让王世子和陈将军见君上一面即可,只一面之见不会影响君上的王体吧?”
陈玄感见郭童还加阻拦,心道:郭童老儿如此拖延阻挡,必是心怀叵测!君上怕是凶多吉少了!
“嘿嘿……”郭童阴笑道,“你们想见君上,我这就请君上出来便是,诸位都是同朝为官,莫要动怒,莫要动怒嘛!”
郭童说完疾步走进后殿。
严奚冷哼一声,闭目静候。
忽而,一身穿黑底祥云蟒袍,头戴五彩斑斓金冠,腰系翠丝玉带的贵公子在一群官宦禁卫的簇拥下登入议政殿。
那贵公子气势如虹,笑面迎春,露出一口白牙,冲姬文、严奚等人拱手道:“大哥、严奚御史、武英武尉、周九龄太傅,你们四位都来了?哈哈,欢迎欢迎!”
言罢,又细细打量了陈玄感一番,故作惊叹,道:“哦?这位恐怕就是我们大名鼎鼎锦衣将军陈玄感吧?”
陈玄感看了一眼这人,不作回答,依然站在原地。
姬文见来人这般君主装扮,狐疑道:“八弟,你怎么穿父王的祥云蟒袍?父王呢?郭相不是说去请父王了吗?”
这贵公子就是八公子姬广,而他身旁的则是郭童、许忠、胡让、伍贯等一干人等,身后则是他的数百禁军。
姬广笑而不语。
郭童冷笑道:“呵呵,姬文,你面前站着的不就是大王吗?还不快快行礼?”
不待姬文回答,严奚便指着郭童的鼻子,破口大骂:“郭童匹夫!安敢如此大逆不道!老夫要面见君上!”
说罢,严奚朝内殿疾奔而去。
姬文向身旁的那名同在宰相府密谋的刺客暗使眼色,刺客心领神会,运起真气,纵身一跃,速度之快,犹如离弓的羽箭,手中利刃寒光大现,刹那间将奔走的严奚给刺了一个透心凉!利刃从前胸入,后背出。刺客一把抽回利刃,严奚胸口喷出一道如泉涌的血箭,双目怒瞠,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转眼间已是出气多,入气少了,眼看是活不成了。
姬文深在东宫,平日里见到的都是柔弱宫女宦官,哪里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登时惊怒,手指颤抖指着姬广:“八弟……你……你竟然杀了严御史?”
姬广和郭童众人闻言皆是大声嘲笑。
姬广脸色一沉,手指地上死去的严奚,怒声道:“严奚以下犯上,本王已经将他就地正法了!”随即又指着姬文讥笑道:“我敬爱的王世子大哥,放心吧!稍后你也会下去陪他的!”
“父王在哪里?我要见父王!”姬文哭吼道。
姬文脸色一黑,沉声道:“为了不让父王他老人家再受疾病折磨,本王已经送他上天了,现在可能正跟严奚一起下棋呢!”
“你……你,你竟然弑父?”姬文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声音颤抖,全身颤栗,满目尽是绝望与不信。
武英等人见此场景,心中顿时明了,这混帐王八蛋姬广居然弑杀了自己的生父,自己篡夺了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