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萧飒古仙人,了知是赤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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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书说到,小生和小强去尧山打虎,走到半山坡,看到不远处的青石板上卧着一个人。于是二人停止了对话,唤住黑豹,一起朝那边径去。
走的近了,还没有看到面貌,就嗅到了一股酒曲的浓香扑鼻而来,听到一声声轻微的鼾声传入耳际。原来是一个醉汉在大石板上侧卧酣睡。极近方见背后背着一柄长剑怀里抱着一个红葫芦,难怪不是躺着而是侧睡。
小强走到近前,拍了拍那个醉汉,叫道:“这位老兄,快醒醒。”
半响,那个醉汉才有了回应,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喃喃道:“何人唤我,唤我何事。”声音还未入耳,酒气就已经扑鼻而来。
小生不禁皱眉,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睡眼惺忪的醉汉,生得长身玉立,颜如朝霞,仿佛只有三四十岁的模样,但见须发皆赤,就是头发乱了,有的地方甚至打结锈住了,不过头上挽着发簪。一件赤红色道袍破破烂烂,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换洗了,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儿。
小强虽然皱眉,但是仍然和气的说道:“看大哥你这身怪异的打扮,想必是修行之人。我们是山脚下村寨的猎人,到山上打猎。这山上常有狼虫虎豹出没,大哥在这里休憩异常凶险,如果不胜酒力还是尽量到寨子里去借宿的好。”
“无量寿福,原来如此。一晌贪杯,竟不知道身处何处了。”那赤发男子睁大双眼打量了一下这二人一犬,朗声道:“贫道乃昆仑小道赤松子,有幸得唔两位壮士,不知尊姓大名。”
虽然昆仑山赤松子名头甚大,但是小强和小生毕竟是山野村夫,别说赤松子,就连昆仑山都不知晓。
小生见转眼间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汉就变的精力充沛,目光炯炯,声音朗朗,惊诧不已,正沉吟间,小强开始自报家门了:“我们是气吞河岳名冠天下的新黄河三侠。”
“无量寿福。”赤松子道:“新黄河三侠,贫道三生有幸,多谢三侠好意。”
“道长客气了。”小强也拱手笑道:“其实这都是我们自己叫着玩的,一时顺口方才脱口而出。老实说,黄河有多大我们都不知道呢。既然道长醒了,以免不虞就请尽快下山吧。我们还要赶紧去打猎。”
“两位大侠且慢。”道士说着从怀里掏出赤红酒葫芦,道:“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坐下陪贫道喝两口。”
为了安全起见,小强只有推脱了:“本来今天都已经很晚了,再若耽搁,要么就没有收获,要么就天黑回不来了。”
道长道:“打猎天天打,遇到贫道可是需要机缘巧合的。我这红葫芦里的酒,可是琼浆玉液,普通人想喝也是喝不到的。”
那赤松子道长越是劝说,小强反而疑心越重:“承蒙道长抬爱,不胜荣幸。不过我们兄弟都不善饮酒。”
道长微笑着站起来把酒葫芦递到小生面前,道:“这位大侠喝一口吗?”
小生确实是勇有余而智不足,接过酒葫芦,拔开塞子,但闻酒香扑鼻,忍不住便喝了一口,小强要阻止都来不及,气得小强直拍头。
古时候的酒,跟现在的白酒不尽相同,度数很低,其实就是一种饮料,男女皆饮。这也是题外话,暂且不表,且说小生饮了美酒,只觉绵甜爽口,正欲再饮,小强道:“喝酒可以,但是可不是现在。一会去打猎,你不想喂老虎吧。”
小生闻言,这才意识到确实冒失了,脸色不由得微微一红,暗道惭愧,连忙把红葫芦递给道士,抱拳道:“谢谢道长好意,只是小生实在不胜酒力。”
道士把红葫芦放回怀里,笑道:“原来如此。那就不好耽误两位了。不过贫道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可否答应?”
小生道:“道长不妨道来。”
道士道:“贫道常年云游四海,见闻博广,也曾得高人传授过打虎艺,早想一试,只是不敢只身涉险。不想今日偶遇两位打虎英雄,如蒙不弃,带我一起上山打虎,幸何如之。”
小强道:“打虎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我们也想带你,但是只恐到时候情势危急,照顾不周。”
道长没有说话,看了看小生,那意思很明显: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你都受贿了,还能坚持原则吗?但是小生和小强在一起的时候,一向是小强说了算,小生只有挠着头望小强,虽然不说话,但是小强知道他的意思。
小强见状,略一沉吟,便道:“好吧。留道长一个人也是危险,既然有意,不妨同行。我看道长虽然邋里邋遢不修边幅,但是道长双目如电声如洪钟,定非病夫老朽,跟着我们,即使不能助手,应该可以自保无虞。”
道长爽朗的笑道:“这位大侠所言极是。那贫道就叨扰了。”
小强拱拱手:“客气了。”转身道:“那我们赶紧走吧。”
小生答应一声,就带着黑豹,跟着小生,转身向山上行去,那道士尾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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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豹一犬当先,在前面充当先锋和哨兵。
小强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小生和赤松子好像甚至投缘,在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低声说着话,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深山老林。
但见林木阴森,遮天蔽日,密不透光。周围的小动物活动声和树上飞鸟鸣叫声也越来越少,三个人好像不由自主的,也都慢慢的默不作声了。
这个时候,黑豹突然止步,冲着几棵矮树的方向狂吠。
众人注目去看,树木参差不齐,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也不知道黑豹发现了什么踪迹,是听到什么还是嗅到的什么。众人互相对视了一下,均不明所以。
黑豹在前面叫着,小生把赤月弓取下弯弓搭箭,小强也用双手握紧他那把漆黑如墨坚硬如铁的煞威棒举了起来,赤松子虽然面色谨慎,不过倒还没有拔剑出鞘。
黑豹叫的更猛了,犬吠声声,惊动了树上的飞鸟,扑棱棱的直冲云霄,也吓得几只松鼠叫着跳回树洞。
此时此刻,突然从树丛后面转出一个人来。
小生他们见到是人,不由得放下心来,连忙喝止了黑豹,黑豹好像不情愿的呜呜几声,跑回小生身前,却还是转头朝那人稀松的叫着。
小生一看那人,也是一身道士打扮,不由得问赤松子:“道长,这个不会是你家亲戚吧。难道你们道士今天开会吗?”
“非也非也,素不相识。”赤松子淡淡道:“再说我们叫道友,不叫亲戚。说道也不叫开会,称作道场,根据作用不同,又有开坛授课或斋醮法事等。”
小强端望了一番,展颜道:“不是道长亲戚,却是我俩的亲戚。因为是道士打扮,我刚才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
小生盯着那个道人,喃喃道:“打扮挺利索,比你强多了。”这句话显然是对身边的道人赤松子说的。然后忽然惊讶起来,大声道:“不会吧!是你?”这句话显然是对对面的那个道士说的。然后却自言自语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接着挠着头问小强:“不会真的是他吧?”
“看上去很像。”小强也一头雾水喃喃答道:“真是奇迹。我们问问不就知道了吗。”然后冲对面喊道:“你是大伥吗?”
对面的道士闻言,正欲施施然而来,却见黑豹又狂叫起来,不由得裹住脚步。
小生喝止道:“黑豹,别叫了,换了衣袍你就认不出来了吗,是自己人。”
黑豹抬头看看小生,呜呜闷哼几声,极不情愿的住口了。
对面的道士看到黑豹老实起来,一边说话一边走过来:“无量寿福。原来是你们呀,我还以为是谁呢。你们上山干嘛来了?”
然后看了看后面的赤松子,赤松子也望着他。赤松子面色红润,那道士面色惨白,赤松子黑亮的眼睛散发着热情,那道士惨白的眼神散发着寒冷。
小强已经忍不住连声追问:“你是大伥,怎么回事,你前几天跟小刚、小明来这里打猎,他们说你被山里的老虎叼走了,恁娘到现在还一病不起呢,你怎么也不回家说一声就出家当道士了?”
那道士道:“我是大伥。不过此事说来话长。我这次下山就是要回家看看的,适才躲在矮树下小便,不想与你们在此不期而遇。正好,劳烦你们回去告诉我家母一声,我就不用回家了。”
小强道:“你不回家?还有事吗?你是怎么虎口脱险的?”
大伥道:“我那日跟小刚、小明打猎,确实因为不慎落入虎口,不想此山上却原来有一修行的世外高人,才得以虎口脱险。”
小生看看赤松子,道:“道士?道长,你有亲戚在这山上吗?”
“无量寿福。”赤松子道:“贫道乃是云游道士,今天初来贵宝地,人地两疏,尚不清楚有没有道友在此山修行。”
“噢,”小强道:“你不是跟别人喝酒喝醉了吗?怎么说人生地不熟的呢。”
赤松子笑道:“贫道乃是自斟自饮。”
“哎,对了,说起喝酒,我又想起来了。”小生道:“你那什么酒啊,喝到嘴里甜,喝到肚里热,而且这一路上好像有股火在我身体里横冲直撞。也不是怒火,也不是欲火,说不上来是什么火,有点痒,好像又给挠痒了。”
“我这美酒,可不是普通的甜品饮料,乃是药酒。”赤松子笑道:“如果你天天喝我的酒,不但可以强身健体力大如牛,还可以延年益寿。”
“只要不是毒药酒就好,”小强道:“我刚才还担心会不会把小生迷晕了,毒倒了。”
“这位大侠多虑了。”赤松子道:“道心无处不慈悲,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善念长存。”
小强道:“在这深山野岭的偶遇陌生人,不能不谨慎,不想原来却是虚惊一场,还请体谅。”
赤松子笑道:“小心行得天下,大意寸步难行,谨慎了好。”
小强没有理会赤松子客套,转头去问大伥:“什么道士?我经常来到这山上,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山上有什么道士呢。”
大伥道:“我也不知道,师傅自称山君,因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不便追问是何方人士。既然遇到你们,我正好带你们去见见他,把他引荐给你们。”
我们现代人大约都知道所谓山君不过是老虎的雅称而已。当时小强不知道什么是山君,所以不疑有他,无意中把自己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
“好,我们正好劝劝他离开这里。”小强道:“留在这山上这么危险,一不小心就给饿虎打牙祭,成了老虎五脏庙的祭品。”
大伥笑道:“这个师傅有本事,老虎都听他的,等见到了你们就开了眼界了。”
小生表示怀疑:“你是说这山上的老虎是他养的?我这个赤月弓不知道射杀了多少只猛虎,小强那个煞威棒也不知道棒杀杖毙了多少猛虎,他岂不要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
大伥道:“你说笑了,老虎不是我师父养的,只是他有手段驱使老虎而已。”
小强问赤松子道:“道长,你云游四方,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这等本事?”
“确有所闻,有的人可以驱使蛇虫猛兽听从自己的差遣。”赤松子道:“还有些人不但可以驱使禽兽,还可以控制人的意志,让人变得好像行尸走肉的木偶一样。不过,掌握这种技巧的人少之又少。”
小生道:“掌握了这种技术以后,那不是不用辛苦的打猎就可以吃到美味的猎物了?”
“如果掌握了这种非凡的技能以后你还会满足于吃饱穿暖的话,你就是圣人了。”赤松子笑道:“走吧,我们去见识见识这位世外高人,如果真有本事,你们可以顺便拜师学艺。”
赤松子对大伥拱手道:“那就烦劳道友带路领我们前去拜谒令师。”
大伥看看赤松子,道:“道师一向有个怪病,就是不喜欢其他道士,特别是醉道士。”
“无量寿福。”赤松子爽朗一笑道:“道兄好眼力,贫道虽饮酒过量,但神清气爽,不妨。”
小强也道:“大伥你不用担心,他跟我们走了不少山路,就是饮了许多酒水,此刻也早已变成汗水了挥发了。三百六十行,同行是冤家。古人诚不欺我也。不想就连方外道人也难以免俗。”
大伥踌躇道:“师傅怪癖如是,无可奈何。”
小生道:“赤松子道长随同我等一起进山,如果就此丢弃在这深山老林,着实凶险。大伥毋须忧虑,仙长但有怪罪,我一力承当。”
大伥虽然面有难色,亦无可奈何,不好再作推辞:“既然如此,请跟我来。”
大伥言毕转身向前,小生、小强、赤松子、黑豹尾随而去。
大伥轻车熟路的领着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深。一路有话无话的,渐渐走到一处树木掩映的山顶崖壁旁。
穿过人迹罕至的密林,竟然有一处山洞伫立眼前。高不及丈余的山洞顶上有山君府三个大字。洞深不知几许,因为外面的数目遮挡,阳光一点也透不进来,其中摆设布局隐约亦不可见。
大伥对着众人稽首道:“你们且稍等片刻,容我进去禀报。”说完就转身进入黑漆漆的山洞。
小强道:“如此污秽之所哪像道士的修炼之地,竟然还有这么懒惰的修道之人吗?”
赤松子道:“是有些道士看上去很懒很脏,不过如此不洁净的倒也不多。不知道是哪位道兄隐居在此,今天长了见识了,真是不虚此行。”
小生忽然挠了挠头:“我怎么感觉这里隐约有一股腥臭,好像跟老虎窝差不多,只怕不妙。”
他们都没有想到,大伥今天领他们去见的并非什么世外高人,而是一只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血的吃人猛虎。
正是:只道故人来,却是夺命鬼。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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