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海江迈进了公司的研发中心大楼,先拐进了一楼的卫生间。有句老话说的好,看不清楚自己就撒泡尿照照。崔海江伫立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脸又瘦了些,眼球深深的凹进眼窝。他将凌乱的头发捋顺,拉了拉衣服的铠皱,心里面琢磨着忘掉昨天一切吧,自怨自艾将无济于事。然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今天是个全新的你,you are power, you are strong”。
崔江海,供职于一家国内知名集团下属的一家医药有限公司。他的工作内容是负责新引进药品化学合成生产工艺的研发与优化,直到协助完成新药项目在国家药监局受理工作完成。
他的办公室在二十楼。虽然迟到了三分钟,清晨的阳光泄进办公室里,却没有几位同事按时上班。崔海江喝了杯速溶咖啡。开始仔细翻看同事佘凯提交的上周工作进展报告。
在公司里,崔海江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没有职务却管理着平级的同事同时自己个人也要负责一个项目,工作多任务重,工资相比却杯水车薪。像此前家供职的台湾药企一样苦命,那时管理四个人,现在好些只有一个。批评和表扬是做管理的艺术。平级的原因,自己做不成老虎,只能像老黄牛一样带着大家干,心里十分憋屈。这也不能怪别人,是你自找的。去年去家杭州大公司面试,各方面都被领导看重。崔海江却不解风情的冒了一句“我不喜欢带人,也不想带人”。一个香饽饽的领导岗位就这么轻易的飘走了。佘凯写了十几页的报告,归纳整理了大量的数据,但项目依然被卡住,丝毫没有进展。
在中国的大环境中,崔海江这帮人,顶着工程师,药物研究员等响亮的名称,其实却干着低级的化学实验操作工作。中国的医药行业和国外有50年的差距,我国只能不断仿制国外上市的新药。崔海江他们就干着稍微改下配方,改下工艺,改下剂型的活。
崔海江翻完了余凯的报告,写下几句鼓励话,肯定了他积极的工作表现,希望继续保持工作的热情。穿上日常工作的白大褂向实验室走去。在路上,崔海江想着现在公司的实验室条还算优秀。记得自己06年毕业时,在化工厂上了一年班,根本没有这么优越的实验环境,那时实验室和车间公用一个房子,仪器设备腐蚀严重,没有良好的通风设备,更没有这么完善的分析检测设备。自己这几年也是一步一个台阶,唯独被这赌博害了。
余凯见崔海江到了实验室,便询问这周的工作计划安排。
崔海江说道:“我今天就带你开设几个反应,这周和你一起做实验,项目没有进展,也怪我平时关心的少,这个星期我们争取做出点成果出来。月底开会的时候,不然我们交不了差。主任怪罪下来,我们会很难堪 ”。听罢,余凯就开始一脸笑容的积极配合实验,两人有说有笑的忙开了。
忙碌了一天,很快就到下班时间。崔海江抬头看见实验室阳台上的富贵竹个子长了一截,枝节更加茂盛,也扎满了新根很有生命力对余凯说道:“ “知道日本的管理之父稻盛和夫吗,还有我们主席习近平都是学有机化学出身,我们这个行业很前途。你要多开设实验,多看书学习,不要急于求成”
“改行的都出名了。”余凯道。然后两个人就笑作一团。
下班了,车子已经没法骑了。崔海江在公司吃了晚饭,走回公司宿舍。
春节过后,天气开始变暖,今天比较晴朗,丝丝的寒风中,蕴含着春的气息。路旁的红栗树的树梢坚韧挺拔,相信不久会冒出新鲜的嫩芽。
崔海江回到了宿舍,点上一根烟,翻开手机的通话记录,忙着寻找的小陈的电话。小陈和崔海江是同龄人,一起赌钱结识的,长的白白胖胖的,经常穿深蓝的西服,粉红的衬衣,打着一个黑色的领带。据听说家里挺阔绰,是做服装生意的。没想到是,最后一次,他借了崔海江七百块就消失了。电话再也联系不上。
赌博时候,崔海江混熟了几个人,蛮子 ,帽子,小陈还有那个光头。光头一向是借钱有来无去。其他三个人和崔海江都彼此借过钱。崔海江还算义气说话算数,有借必还的。
这段时间,最早的是帽子借了崔海江一千块消失了。而后小陈借了他七百消失了。他们消失后,崔海江开始懊悔不该轻信人言。大家彼此都是陌生人,只是赌桌上碰面,他们家住在哪里,根本不知道。曾有人劝他不要乱借钱,他却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崔海江没有帽子的电话,钱是飞了。虽有小陈的电话,但他也是铁了心不还了。任你怎么打我电话,我就是不接。崔海江最后放了几句狠话,他也没回应,只能自认倒霉,删了他的号码。
在赌钱的时候,崔海江害怕自己胆太大。他们求他借点钱用,就放点钱给他们用,也是希望能少输点。担心自己一旦输红眼,内裤都押上了。前段时间,他们不还钱。崔海江也不气不急,挺可怜他们。他自己也是个赌徒,心里明白赌徒没钱了,就是到了没钱吃饭地步。只希望他们能不再想着翻本,戒掉好好过日子。可是这次他自己陷入难境了,只能怀着希望重新找回小陈的电话,好好求求他说,哥这次是真没钱了,能否还钱让我撑些日子。
试了几个电话,终于找到了小陈的电话。电话通了,崔海江抢先说话了:“我是崔江海,不逼你还钱,你有就有,没有就算了。”小陈这次看样子是被安抚住了,没挂电话。
电话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的听不太清楚。小陈在电话那头说道:“哥,我在西安了”
“你怎么跑西安去了?”崔海江心里明白他八成是躲债跑路去了,但还是问了这个多余的问题。
“我外面欠了很多钱,房子卖了还没凑够,就跑西安打工来了”小陈急切着想挂电话说道,“就这样吧,我借的钱肯定会还的”。
崔海江听了小陈这话觉得太假,心里想把我的电话号码都删了,有钱还也找不到我这个人。
“电话别挂,我不逼你还钱了,陪我说说话吧”崔海江说道,“我今天又输大了,心里特别烦,不知道怎么向父母交代呢”
“你不再赌了,就是对父母尽孝了!”
“我现在也知错了,不该赌了。家里的孩子说“爸爸,我要吃肯德基”。听着就心酸,自己没有钱给买……”
“算了,不和你聊了,我自己想办法了”。听着小陈在那边诉苦,崔海江的心里更烦了。和你纠缠下去也要不来钱,解决不了问题。还是不浪费你的电话费了,省点钱让你养家糊口吧!朋友能做到这份上,我算也够意思了。
崔海江回头一想,我们算是朋友吗?随即自言自语道:“真作孽,怎么净交些这样的一路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