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看到小姐房间里的一切这么精美,就很是好奇,就想到处看一看。谁想到竟然,竟然突然钻出这么一个人来,简直要把我吓死。”
“是吗?只是如此!”秀儿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一点儿她眼中的惊慌和遮掩。
解语花与她对视着,丝毫没有怯懦和惊恐,更没有当场被抓的灰心和慌乱。
“那好,我相信你!”秀儿往后靠了靠,吩咐卢文,“放开她,既然是来送点心的,就不能这么没礼貌了。”
“小姐,不能放她啊!她明明就是狡辩!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卢文气愤地看着地上的解语花,对她刚才张牙舞爪的反击让自己狼狈不堪很是恼怒。何况她做的那件事也让她有重大的嫌疑,为什么她三番五次的对小姐下手,小姐还愿意相信她呢?
灵儿也是一脸焦急,这次和卢文的意见倒是惊人的一致:“对,小姐,这个解语花绝不能放,我们把她交给青妈妈,我就不信,园子里的刑罚不能让她开口。我看到时候是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
“小姐,求求你,一定不要把我送给青妈妈,我确实是来送点心的,如果你把我交给青妈妈,可真是冤枉死我了,这园子里的刑罚,哪个人能受得了。到时候不死也得褪层皮啊!如果那样,我就真的废了!你怎么能够忍心呢?小姐!你怎么能够忍心呢?”
秀儿似是看到了解语花浑身上下体无完肤的凄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似是很疲惫的说:“算了算了,既然什么都没丢,解语花,你就下去吧!只是记住,以后再来找我,就要光明正大的来。不要再被当做贼给抓起来。”又冲卢文摆摆手,“卢文,放她走吧!我也困了。”
卢文想要再说什么,被秀儿的眼神制止。只有气愤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
。灵儿也是冲着地上的解语花恶声恶气地说:“我们小姐都放你走了,你还坐着那儿干什么,难道要我们恭送你!”
解语花一骨碌从地上起来,跪下磕了个头,连声说:“多谢小姐能够明辨是非,没让语花蒙受不白之冤。小姐的大恩大德,语花一定铭记在心,时刻不忘!来日必涌泉相报。”
说完,起身匆匆离去。
“小姐,你怎么就这么糊涂?你发善心也不能对着这样的诡计之人发啊!”灵儿一看解语花已走,再也忍不住抱怨起来。“灵儿,别胡说,听听小姐是怎么说的。”卢文呵斥道。
“哼!”灵儿白了卢文一眼,坐在凳子上生着闷气。
“我没有相信她的话!”秀儿示意卢文也坐下来,“你们想,卢文没有当场抓住她拿着手镯要走,只是看到她在屋子里翻找,所以我们没有确切的证据!再说了这儿有点心可以作为她来拢月阁的目的的证据。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又没有权利进行逼供,你说如果她死咬住不承认,最后再反咬我们一口,怎么办?”
看两个人似是有些明白,卢文后悔不已:“我还是有些急躁了,应该等她拿到手镯之后再出现的。”
“确实,卢文,你这次有些急躁。不过,这也让我明白了一个现实,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就在这个园子里,否则拢月阁下午无人的消息怎么就这么快被她知道了?可见有人给她带了消息!”
秀儿眉头凝成了一团,“我放她回去,就是要让她知道我已经怀疑她了,也让她知道,今天就是有一个圈套在等着她,让她去给她背后的那个人通风报信!最后我们来个大鱼小鱼一起抓!”
“原来小姐的眼光这么远啊!我刚刚还以为小姐您……”灵儿不好意思地解释着。
“刚刚你做的很好!没有你的抱怨,我们这场戏可是演不好的!既然她给我们演戏,那么我们就不妨陪她好好玩玩,看看到底谁才是最好的演员!”秀儿的眼里闪过一丝决然,我不存害人之心,也没有想过要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漩涡中去,可你们却偏偏要找上我,以为我软弱可欺,任你们玩弄任你们摆布,那么我就要让你们现出你们的原形!
“卢文,你找人要死死盯着解语花,一刻也不能放松!我就不信,她能够不露出马脚。”卢文答应一声又从窗口跳了下去。
“灵儿,蒋姨娘的行李可收拾好了。”秀儿问正趴在窗口看着卢文消失的身影惊叹的灵儿。
“快了!”灵儿回身,“其实行李很简单,也没多少东西,姨娘一个人就够了。”
“你还是过去看看吧!帮我照应着。”
灵儿答应一声走了出去。
到了晚间,有丫头传话说汉卿来了,在青云社。
秀儿带着灵儿到了青云社,君溆正陪着汉卿喝茶。看到秀儿进来,招呼一声坐下后,将手边的书稿递给秀儿。
秀儿展开一看,是新的剧本,题目为《救风尘》,借着烛光,她一页一页的看着,不仅被剧中人物赵盼儿为了朋友宋引章见义勇为、不惧强暴的豪爽性格所折服。自己曾一度倾心于这样的女子,没想到能够演出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角色。
“先生,真是一本好剧!”秀儿不由得连连赞叹,又转脸询问君溆:“师叔,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排练?”
汉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秀儿摇了摇头,“看,还是遮掩的急脾气。我看还是等些日子,等你《拜月亭》的演出告一段落再开始排练不迟,担心你吃不消。”
“我和先生已经商量过了,排练的事儿急不得,还是听先生的吧,如今你专心演好《拜月亭》就行了。”君溆也是一脸调侃地看着秀儿。
“我身体很棒的!”秀儿焦急地拍了拍子胸脯,不是说好的上午演出,下午进行排练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还不是先生担心你!”君溆向秀儿使了个眼色。
“先生,您就放心吧!我了解自己,不会有问题的!”秀儿站了起来,走到汉卿面前,指天发誓。
汉卿看了看秀儿一脸的急切,又回头看了君溆一眼,说道:“今晚让你过来就是为了征询你的意见,既然你这么急切排练,那我们就按照原计划,上午演出,下午排练!”
秀儿高兴地拿起剧本,准备告辞而去,被君溆唤住。
二人到了门外,君溆一脸严肃的望着秀儿,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叮嘱了一句:“你要小心解语花。”
秀儿若有所思的看着转身回屋的君溆,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的告诉自己。
第二日演出结束后,回到青葵园,华蕊告诉秀儿:“穆知府升迁了,不日就要进京,所以午后要举行游园聚会,宴请扬州的豪绅富商,因为要宴请的人数众多,所以青葵园里所有的姑娘都要去相陪,青云社里有姿色的也免不了。”
秀儿一听,叹了口气,不满地道:“排练又要搁浅了。”
吃罢午饭后,一辆辆马车载着一群群花枝招展的姑娘离开了青葵园。秀儿和风烟青烟坐在一辆车内。
“姐姐,你有伤在身,怎么也要去应酬啊?”秀儿拉着风烟的手,细细查看着风烟头上的伤。
用绢花遮盖的伤口已经结痂,秀儿也稍稍安心。
“妹妹不用担心,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碰破了一层皮而已。”风烟安慰着秀儿。
“这样的聚会如果少了风烟妹妹,那整个游园就会黯然失色,所以风烟妹妹当然要去了。”青烟在一旁看着她们姐妹情深,不冷不热的说道。
风烟白了青烟一眼,车内一阵沉默。
知府的后花园,假山池沼,精工细琢,亭台楼阁,描金绘银,虽然正值盛夏,可被援引流动的溪水蜿蜒在整个花园的设计中,所以阵阵凉爽随风而至。竟让人不感到炎热。
秀儿漫步在这园子中,感叹着知府的奢侈和富贵,和自己家当日的后花园比,这儿定当是皇家园林才有的精致。
穿过前面长着丛丛绿草的假山,从山上所喷射出来的水花星星点点地打在身上,有些凉意。秀儿疾走几步,躲避着更大的水柱。
“哎呀!”秀儿一下子撞到了什么人,秀儿忙稳住身子,退后一步。
放下遮挡水花的袖子,抬头才看清眼前之人。
“是你!”
“是你!”面前之人和秀儿同时惊呼。
“哎,你,对了,窝三公子。你怎么在这儿?你找到你的侍从了?”秀儿看着眼前玉树临风,贵气浑然的挺拔的男人,有些讶然。
“嗯,找到了。今日受知府公子相邀到此,姑娘您?”窝三公子冲着秀儿点了点头,掩去了眼中的惊讶。
“我,我是青葵园的姑娘,到这儿……”秀儿摊了摊手。
窝三公子倒也知趣,明了地点了点头。
“想必姑娘对这儿还不熟悉吧!索性我来过一两次,不如我带姑娘到处观赏一下,对了,还不知姑娘芳名呢!”
“叫我秀儿就好!”
两人边聊边往假山后的石桥上走去。
“我听过秀儿姑娘的戏剧,真是出神入化,扮相秀美,宛若洛神重现!”窝三公子将秀儿眼前的一根横着的树枝挡开,突然说道。
“哦,窝三公子也喜欢看戏?”秀儿不以为意。
“不喜欢,总以为哪些地方是取乐消遣之所,可姑娘的戏剧则不同,全扬州都在谈论着姑娘,我也是慕名而去,没想到是曾经的恩人!”窝三公子说着,看到不远处穆文和青烟风烟一起迎面走来,就打住话题。
“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他小声的征询着秀儿的意见。
秀儿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对于卢文,她唯恐避而不及,可当面转身,有些生硬,所以就硬着头皮和窝三公子一起迎了上去。
“穆公子,恭喜恭喜。两位姑娘,有礼了!”窝三公子一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穆文看到秀儿和窝三公子在一起,有些诧异,酸溜溜地说:“窝公子什么时候认识扬州的当红花旦珠帘秀了?”
秀儿垂着眼帘,并不看他,只微微行了个礼。冲着风烟和青烟轻唤了一声:“
姐姐。”
“宴席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们正要过去。不如一起吧!”青烟走过来挽住秀儿的胳膊,早听说她的恩客是穆知府,今日还真是以半个主人自居了。”
“对,窝三公子,请!”穆文打着哈哈,率先走在了前面。
风烟和窝三公子并排走着,“窝公子真是玉树临风,小女子今日一见,真是荣幸之至!”
“客气,客气。”窝三公子并不看她,只是注视着眼前秀儿纤细的身影。嘴角的冷意能够凝住冰霜。
风烟偷瞄了他一眼,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秀儿,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为什么每个优秀的男人都会被她吸引?汉卿是一个,能够为了她写剧作,卢挚更是对她爱护备至,如今,出现这样一个挺拔伟岸的男子,目光也只随着她而转。有她珠帘秀的地方,自己就无法崭露头角!
她冷哼了一声,目光越过秀儿和青烟,落到穆文的身上,待会儿我就会让你受用不尽!
整个宴席,就摆在后花园,顺着流水蜿蜒错落摆放着几案,秀儿抬眼望去,整个宴会熙熙攘攘,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富态憨直的,也有精明瘦小的,有打扮得器宇轩昂的,也有拘谨尴尬的。
各样的人齐聚一堂,前面几张几案上的客人分主次落座后,后面的就随意了很多
两人一组。每个几案都有一位姑娘陪着一位客人。
窝三公子自然地和秀儿站在了一起,两人在一张几案旁席地而坐。隔着三张几案,坐在风烟和穆文,青烟和另一位陌生的男子一组,穆知府和夫人在远处的上首处。
临着溪水设宴,在这样的夏日里既凉爽,又有曲水流觞的意趣。秀儿真为宴会的策划者叫好。
宴会开始之后,经过宾主敬酒,很快就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前面几案的几名和穆知府交好的老者,他们闲闲地说着官场上的荣辱升降,几个人恭维着让他受用不尽。
而另一拨就是以穆文为中心的年轻公子,他们虽然不学无术者较多,可附庸风雅的情趣倒是一点儿不少。有人提议作诗喝酒,再现曲水流觞的情境。
窝三公子笑着附和,秀儿只是坐在一侧抿嘴笑了笑。
经过几轮后,秀儿都险险的避过,不知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穆文今日真是宴会的主角,几杯酒都入了穆文的口。他红着一张圆鼓鼓的脸,眼睛有些肆意的看着众人,大喇喇地说:“不玩了,不玩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下面随意喝酒,随意吃肉!”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接着转手搂住了风烟的腰,一张脸凑了上去。
风烟看了一眼众人,不知悄声说了什么,穆文回头瞪了一眼众人,众人都识趣地各自和同桌的姑娘窃窃私语起来。
秀儿低头给窝三公子斟上了一杯酒,悄声说道:“酒虽然是宴会上必不可少的,可还是少喝为妙。”
窝三公子端起酒杯,嘴角上扬,揶揄着说:“小生记下了,不过这杯酒是姑娘所斟,小生不能拒绝。”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来,吃些菜,我看你到现在,什么东西也没吃下。你看这大半天就要过去了,这怎么行?”说着,就几个盘子里清淡些的菜肴每样夹了一些到秀儿面前的碟子里。
秀儿道了一声谢谢,拿起筷子,默默地吃着。一时之间倒不知说些什么好,对这个窝三公子,她并不熟悉,可对方对于她却是像早已熟识了一般。这种没有距离的接触,秀儿感到心底有种莫名的不安。
等到碟子里的菜被吃干净后,秀儿擦了擦嘴,抬起头才发现宾客早已起身,手里端着酒杯互相敬酒闲话。她看了身旁的窝三公子一眼,他倒是镇定,陪着自己吃着菜,旁若无人的样子让人觉得这个宴会的主角只能是他。
秀儿摇了摇头,一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怎么会让自己有这样的感觉,真是被酒气熏得醉了。
“妹妹。”
秀儿收回视线,抬头看到风烟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她赶紧起身,“姐姐。”
风烟将手中的一杯酒递给秀儿,说道:“今日姐姐借着这知府衙门的美酒,敬妹妹一杯酒,祝我和妹妹之间的姐妹情谊永远长青!”说罢就要将手中的一杯酒饮尽。
秀儿赶紧拉住她,捏着手中的酒杯,为难地说:“姐姐,你知道的,我是不喝酒的!上次因为喝酒,你也知道,最后……我看还是算了吧。自家姐妹不用客气。再说了,姐姐为了我不怕身受危险,我应该为姐姐端上一杯酒才是正经。”说着就要放下手中的酒杯。
“别,别!妹妹。”风烟赶紧阻止秀儿欲要放下酒杯的手,“今日不同,以前我对妹妹有些关心不够,所以我们之间也有了些嫌隙。今日这杯酒是姐姐我的赔罪之酒,如果妹妹原谅我,还认我这个姐姐,就不要推辞!只有这一杯。”
秀儿看着眼前的这杯酒,额头微微有了汗意,自从上次喝酒之后伤了手,她就滴酒不沾,同样的教训她不想再有第二次。可风烟的话让她不得不喝,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着。
红着脸等了一会,见风烟丝毫不松动的样子,一咬牙,“那好吧,只此一杯!”说完,就要饮下。
“哎,等一等,你们看,青烟姑娘怎么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不过去瞧瞧?”窝三公子将两个人的动作打住,指着她们的身后说道。
两人回头,看到青烟被同桌的男子强行灌着酒,因为青烟的拒绝,男子有些恼怒。
秀儿趁势放下酒杯,“姐姐,我们过去看看。不能让青烟姐姐惹出什么祸端来。”
风烟也不情愿的放下酒杯,转身时有些恼怒地白了窝三公子一眼,随后跟上秀儿。
“公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姐姐不胜酒力。已经不能再喝了。”秀儿扶住青烟,向着男子一叠声的道着歉,说着好话。
“哦,不就是青楼卖笑的吗?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让少爷我高兴。不胜酒力也要喝,如若不然,你陪我喝!”那男子一看,放下青烟就要拉秀儿。
“你还是醒醒吧!”还未碰到秀儿的手就被窝三公子蛮横地挡了回去,他将青烟和秀儿挡在身后,回头冲着附近的仆从招了招手,吩咐道:“这位公子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随后,领命仆从强行将男子架了出去
“青姐姐,你没事儿吧?”秀儿取出锦帕,细细地擦拭着青烟脸上的酒水。
“没事儿。”青烟接过锦帕,自己擦着,“我就是不想陪这些道貌岸然,简直龌龊到骨子里的家伙们喝酒。”又向窝三公子施了一礼,“多谢公子刚才解围!”
窝三公子摆了摆手,风烟一看青烟丝毫没有醉意,就拉起秀儿,“青烟姐姐就坐下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和妹妹有些私房话要谈。”说罢拉着秀儿走了回去。
“姐姐,还要喝酒啊!”秀儿苦恼于风烟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