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要难过,我们还有朵儿,朵儿就是我们的希望。”灵儿看到秀儿的脸色很是难看,以为秀儿舍不得大人,劝解道。
“我没有难过,只是觉得自己欠了太子很多!无法偿还,感到抱歉。”秀儿摇了摇头。
“卢文,还跟着我们吗?”秀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嗯,我让他走的,可他偏偏不走。”灵儿低着头,不敢看秀儿的眼睛,更不敢说卢文告诉自己,这辈子他都跟着她了。
“卢文是个好男人,找个合适的机会,你就嫁了吧!否则,错过了他,错失了好年华,你会后悔的!”秀儿微微一笑,劝解道。
“不,我要一辈子跟着小姐,哪儿也不去,谁也不嫁!”灵儿急切地看着秀儿,保证道。
“傻丫头,嫁了人也可以跟着我啊!你还是我的好姐妹,只是多了一个人照顾你!”秀儿理了理她面前的头发,怜爱的说。
“梨儿以后遇到可心的人,我也不会拦着的!虽然你跟随我的时间短些,可你对我的忠心对我的保护,我都深深感受得到,所以我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家姐妹!如果有什么喜欢的人,就早些告诉我!我给你做主!”秀儿担心冷落了梨儿,回身也把梨儿搂进自己的怀里。
“小姐,其实梨儿没有做什么!是小姐,让我第一次知道,还有人能够这么知冷知热的关心我!”梨儿躲在秀儿的怀里,这种来自亲情的幸福是之前的她从未体验过的,这种幸福让她眷恋,让她害怕,害怕有一天会失去!所以太子让她继续跟着秀儿的时候,她欣然答应了!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坐在一旁被冷落的妙隆有些眼馋,为了引起秀儿的关注,出声问道。
“妙隆,呵呵。”秀儿注意到她脸上的羡慕和不甘,柔声说道:“先生说我们先在中原地区游走演出,等走遍了中原,再往塞外去。”
“走遍中原,想想就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多谢姐姐让我跟着你!”妙隆一张娇俏的脸上洋溢着魅惑的笑容。秀儿心里一颤,这种笑谁能够抵挡得了呢?
一行人白天赶路,夜晚留宿,渐渐的向中原地区靠近。一路上,汉卿孜孜不倦,构思创作出一部有一部的倾世巨作,而秀儿,每日在赶路的同时,让大家保持练功的好习惯,勤奋打造成绩和名气。短短的一年时间,他们的脚印遍布了中原地区的各个角落,珠帘秀这个名字也成为中原戏迷中最好成就的代表。
而这一年的历练,杜妙隆这个女孩也在迅速的成长,从舞台上做秀儿的配角到渐渐饰演一些二主角,台风清新俏皮的她迅速得到了年轻戏迷的认可和吹捧。
汉卿规划的第二行程是,重返江南。
再次踏入江南的土地,秀儿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儿的苦,这儿的痛,她像是昨日之经历。
可一个个曾经在生活里大脑中鲜活存在的人物,如今都已经不在了。
“小姐,有人要见你。”这日,上午的演出刚刚结束,秀儿正在化妆间卸妆。灵儿悄悄走了进来,神色间有些激动。
“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了灵儿的异常,秀儿有些奇怪,这一年多来的坎坎坷坷的磨练,秀儿是愈发的沉稳了,怎么今日?
“小姐,你看她是谁?”说着,灵儿闪身在一侧,面前突然站出一个人来。
“大姐,是你吗?”秀儿的眼睛迷茫着,不敢相信这一切,更不敢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自己珍藏在记忆中的大姐,朱梅儿。
“菊儿,真的是你!”梅儿紧走几步,一把抓住秀儿的双手,“小妹,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就相信,妹妹还活着!我就相信,我就相信!没想到,今日还真的见到了你!小妹,小妹!”梅儿泣不成声,为了这个妹妹,双亲相继离世,自己和几个姐妹从未停止过寻找,可这几年来,从未有过她的消息,今日在夫君的邀请下,来看戏,没想到这个名扬四海当红演员竟然是自己苦苦找寻的小妹。
可叹父亲,一时气怒攻心奔赴了黄泉,而母亲,因为日夜忧叹啼哭,而瞎了双眼,最终渐渐油尽灯枯。
“姐姐,让我看看你!你不知道,我在梦里见了你多少次了,我担心你生病,担心你变老,担心你不记得我。更担心你不认我!”秀儿捧着大姐的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泪水连串的往下掉。
“娘亲,娘亲。”朵儿在一侧看到秀儿哭泣,伸手拉了拉秀儿的衣角。
“娘亲,不哭。朵儿听话。朵儿不惹娘生气。”稚嫩的声音让屋内的所有人心酸。
“这个乖乖是谁啊!”梅儿低头抱起朵儿,“是你的孩子?”
秀儿点了点头。苦涩地笑笑。
也许是从小没有父亲疼爱的缘故,这个孩子倒是异常的聪慧,每每自己暗自垂泪的时候,她就会在一侧拿着锦帕吃力的伸手擦泪。还一边检讨着自己的过错。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菊儿,你就打算带着孩子,就这么一直颠沛流离的生活下去。”梅儿看到孩子,就想到一个严肃的话题。
“嗯,没有办法。可我现在还不能安定下来。因为我的目标还没有实现。前些年,我是为了一个人儿活着的,以后我要为了戏剧而活着,为了朵儿,为了关爱我的人而活着。”秀儿的目光空洞而遥远。里面更深层的东西,梅儿根本无法触及,她也不想去研究。
“可是,朵儿的未来,你有怎么打算?难道就这么让她跟着你,等到成人了,也入乐籍,做一名演员。”梅儿有些气恼地说道。
“姐姐不要生气,我这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过锦衣玉食的生活,谁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以后有一个好的归宿,可她跟着我,也没有办法!”秀儿叹了口气,看着机灵可爱,从小就媚眼如丝的朵儿,心里一阵歉疚,自己给不了一个大家闺秀应有的环境,所以她将更多的母爱倾斜给了小小的朵儿
灵儿和梨儿更是对这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倍加宠爱。所以她无法无天,总是惹出一些无伤大雅的笑话和麻烦。好在她这么小做事就不过分,所以全剧社的人都喜欢她。
“妹妹,姐姐有一个提议。不知道小妹是否答应。”梅儿沉吟片刻,欲言又止。
“大姐,尽管讲!”秀儿握着梅儿的手,这个大姐,自小除了爹娘,只有她最疼自己。
“大姐身下没有孩子,其他的妾室都为知州大人添得一男半女,所以大姐很是着急,就想着要收留一个孤儿。如今看到朵儿,很是喜欢。不知道小妹是否舍得,让大姐来抚养这个孩子,等她长大后就是知州府上的千金小姐,以后会有一个光明正大的前途。断然不会像妹妹今日这样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秀儿一听大姐的建议,愣愣地怔在当地。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姐原来到这里是来抢自己的孩子的。可话没出口,仔细想一想,这个想法确实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作为一个母亲,她何尝不希望自己i的孩子能够有一个锦衣玉食的生活环境,能够像一个侯门小姐那样每日里弹琴作诗,受到礼教的熏陶和教诲。成人之后寻到一门好亲事,那样自己就没有牵挂了。
想到这儿,她在梅儿的面前跪了下来,”多谢大姐对朵儿的厚爱!小妹感激大姐对小妹的怜爱,既然大姐如此喜欢朵儿,那朵儿以后就是大姐的孩子!以后你不会见到我,朵儿也不会见到我!还是要拜托大姐,好好照顾朵儿。不要委屈了她!”秀儿将朵儿揽在怀里,已经有撕心裂肺的痛苦蔓延全身,让她喘不过气来。
“娘,娘,不要哭嘛!”朵儿的小手挥动着。
“朵儿,来,娘给你介绍,这个。”她指着梅儿,“这个才是朵儿的亲生娘亲,因为你的娘亲有急事,就把朵儿先放在姨娘这儿照顾,如今朵儿的娘亲来找朵儿了,朵儿快去吧!娘亲等着你呢?”
秀儿说着甜蜜的话,心里却在滴血。从今以后她的女儿将永远不存在了。
“是吗?娘亲。你骗我!”刚刚懂事的朵儿,死活不到梅儿的怀里去。
“好朵儿!你这样,娘会伤心的!朵儿不是不让娘伤心吗?”秀儿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怀,泪珠总也抹不完,一旁的灵儿再也看不下去了。
一把抱起朵儿,向着梅儿示意,往剧院外走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找娘亲!我要娘亲!灵儿姨娘,你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去求求你,放我下来啊!我想我娘亲,我不能离开我娘亲,离开了娘亲,别人欺负她怎么办?梨儿姨娘,你快劝劝娘啊,告诉她不要丢了朵儿,朵儿会听话的!……”稚嫩的声音话语尚且含糊不清,可清脆的声音让在场所有的人流下了眼泪。
秀儿冲进房间,关上房门,放声大哭起来。
女儿送走了,秀儿的魂魄也跟着走了。只有狠命的练功和演戏,她才能找到生命的支点。
三年过去了,元帝驾崩,新皇登基。
他们的脚步从江南又挪到了塞北,秀儿演戏的天分得到了充分的开发与施展,刀马旦,驾头,软末泥等皆塑造得惟妙惟肖。她也成为当代杂剧的代表与领先人物,杜妙隆,她的徒弟也开始崭露头角,名声响彻大江南北。
他们这一路,将杂剧的种子播撒,秀儿和梁园秀不同,梁园秀对徒弟的挑选严格而苛刻,而秀儿则广收徒弟,尽可能多的传授戏剧技艺,因此元杂剧在她的一路发展中,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鼎盛。
看着自己的徒弟对自己尊敬而崇拜,白日里的鼎盛也让秀儿有了成功的喜悦和满足,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她就会思念自己的朵儿,揪心的疼痛会夜夜撕扯着她的心。而京城,那个给了她希望又断了她的梦的地方,也不再不堪回首。
“小姐,小姐,你救救公子吧!救救公子吧!”
正在梳妆准备登台的秀儿,看到卢文突然跪在自己面前,有些不知所以然。
“发生了什么事儿?卢文,起来慢慢说,到底怎么了?你家公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秀儿温和地问道,冷静而淡然。
“小姐,小姐。”卢文跪着不肯起来。“公子他,他获罪入狱了。”卢文说完匍匐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
“获罪入狱。什么罪过?”秀儿一惊,站了起来。
“小姐,有大臣参奏他与外敌私通,试图谋反,而且在府里搜到了与外敌来往的信笺,证据确凿,公子有口难辩!小姐,公子怎么会通敌呢?”
“你起来,慢慢的告诉我。”秀儿令灵儿将卢文拉起来,做到一侧,稳定情绪之后,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对进来的妙隆说:“妙隆,今日的演出,你代我登台。”
灵儿倒了一杯水捧到卢文的面前。让他喝水压惊。
“卢文,你将你知道的情况细细的告诉我!然后我才能有所决定。”秀儿看卢文已经平静了下来,缓缓地问道。
“小姐,是这样的。新皇登基后,大宴群臣,其间就问起如何对待四周的外敌,有大臣主张攻打,拳头铁戟下才能取得统一,可公子却说,这样的攻打,劳民伤财,苦的是百姓!”
“对啊!战争带来的唯一的结果就是百姓的流离失所!”秀儿点了点头。
“可主张战的大臣就是如今的左丞相穆丞相就是花花公子穆文的爹,他分明是公报私仇,对穆文作恶毙命一事耿耿于怀,借此机会陷害大人,他说大人通敌叛国,还说罪证确凿。当晚,皇上就派人去府里搜查,没想到还真搜到了信笺为证,于是皇帝不由分说,封了公子的府邸,公子也获罪入狱。”
卢文一口气说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样老套的手段,真是欲盖弥彰!”秀儿冷笑一声。
“你想我怎么救你家公子!”秀儿反问着卢文,想听一听他的想法和建议。
“小姐,你可还记得,公子曾送给你一块血玉!”卢文问道。
“当然。”秀儿从贴身之处摸出血玉,红艳艳的璀璨欲滴,她暗暗称奇,这血玉明明送给自己的时候还是丝丝缕缕的丝样红线,怎么如今竟然如此的流光溢彩,红得让人不敢直视。
“在下见过当家人!”卢文看到血玉,立刻跪了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上几个响头。
“你!”秀儿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当家人!”
“公子当日曾对整个暗影团颁下命令,见到血玉就是见到了当家人,必须唯命是从!行叩拜之礼!”
“暗影团?”秀儿更是如坠雾里,不知所云。
“对,公子当日曾经建立了两大组织,一个为搜罗消息而存在,另一个为战斗力强的高手所组织,消息楼以舒心院为中心,而暗影团则是以聚贤阁为汇聚基地,遍布全国各地。三年前,太子一度发现了公子的消息楼,公子迫于无奈,将消息楼的一些重要的机构转移到了暗影团之后,舒心院也就名存实亡了,如今隶属于皇帝的私人组织。而暗影团也融合了消息与暗影两重力量。”
“那这三年里,是谁在打理暗影团的一切事务?”秀儿对于卢文所说的事情并不感到震惊,因为她早已经隐隐觉得,卢挚的背后一定有什么雄厚的力量,否则他不会这么无所避讳。
“是卢红!公子为避开皇上的跟踪,与暗影团完全失去了联系。而公子获罪的消息也是卢红传给我的!他希望小姐能够肩负起暗影团的重任,救出公子,"卢文顿了顿,看了看秀儿的脸色,见没有反感之色,又接着说道:“卢红也顺便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当日公子和解语花的一切都是一个误会,是公子故意钠盐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小姐的不满,从而下定决定离开京城。因为那时候他就发现,太子已经注意到了他,已经开始向他动手了,他担心小姐在京城会和他一样,很难再有脱身的机会。所以。”
秀儿再也听不下去了,这么几年来,她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他和解语花纠缠在一切的画面,自己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无法去想清楚一些事情。如今卢文一说,她想起当日的种种疑点,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被他给蒙骗了。
“入狱了吗?那好,我这就强势回京,不闹得个京城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我就不叫珠帘秀!”秀儿一咬牙,站了起来。
“灵儿,即可收拾行李,我们随着卢文赶到暗影团的总店。杀回京城。此次回京,我不会再默默无闻地忍受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与羞辱,我要将这么多年来的委屈全数奉还给所有的人。梨儿,此次回京,你可以选择留下来帮我,也可以选择回到皇上的身边去,我都不拦着你1”
秀儿回头转向梨儿,“只是如果有一天我与他对面干戈,我希望不要让我看到我的姐妹拿着刀对着我!”
“小姐,我跟着你!这些年以来,我已经离不开你了!而他只是我少年的一个梦而已,如今梦醒了。他更是我渺不可及的神话!我不想再为了梦里不切实际的幻想,而失去我应该珍惜且拥有的亲人。”梨儿坚定地看着秀儿,长大了许多。
“那好,就让京城那些自以为得意的王爷大人们,再次目睹我们带给他们的冲击吧!”秀儿伸出手,与梨儿灵儿紧紧握在一起,一起握紧命运的脉搏!
当晚,秀儿在卢文的引领下,到了塞北一个小城的聚贤阁,出示了血玉,聚贤阁的成员迅速集合,见过阁主。
“与卢红联系。就说我已经接管了聚心阁,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出公子。让他放心!只是以后听到任何或好或坏的流言,都不要在意!”秀儿交代卢文要懂得隐藏自己。
“是,”卢文抱拳遵命。
“还有,从即日起,建立于京城的联系,我要将京城的情况与各方的势力弄清楚,所以每日晚间一定要将京城的消息汇聚到我这儿。”卢文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第二日,秀儿一行告别汉卿,又反复告诫妙隆一定要遵从汉卿的话,然后才和卢文等人一起返回京城。
一路之上,每到一个地方,他们都会先到聚心阁,消息也从那儿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哈尔伦赤调任到京,成为护国大将军。
左丞相之女穆晓欢入宫,成为帝王新宠。
新皇帝喜看戏剧,不断在民间挑选新的乐人进宫演唱,
新皇帝颁布公文,废除乐人不得嫁给官家的制度,遭到所有官员大臣的反对,最后不得不收回旨意。
闵王递上奏折,告老还乡。
灵儿将手中的碎纸片收拢在一起,挑选出这些有价值的信息递给秀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