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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冰原之旅(6)

前往极北冰原的路途艰难而漫长,即便是在大灾难之前也很少有人前往那片荒凉寒冷的冰原,就连那些利益熏心的毛皮商人也不敢踏足冰原。他们通常会在夏季里聚集到位于大陆最北端、位于雪林与冰原交界地带的小国——冰原国,等待着雪屋人将冬天里猎获的毛皮送上门来,而冰原国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国也是因为毛皮商人和雪屋人的到来而兴旺起来。大灾难之后,随着雪屋人的南迁,毛皮商人也不必穿过茫茫雪林前往冰原国与雪屋人进行交易了,而冰原国更是在十几年前的那场大规模兽潮中彻底湮没,没有了雪屋人、毛皮商人和冰原国,这片靠近冰原的雪林也彻底沦为了没有人烟的蛮荒之地。

但对于叶盈霜,这趟冰原之旅虽然单调无聊了些,却远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艰难,除了天气冷得吓人和食物过分单一之外,她至今还没有遇上什么了不得的麻烦。当然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她找到了两位绝佳的向导——灾狼和他的狼小白。在他们的带领下,这原本应该是艰难而危险的旅程也变得十分轻松惬意。就像叶盈霜在雪屋人寨子里了解到的情况一样,这个常年在雪林中流浪的少年,对于这片冰雪之地确实有着无人能及的深刻了解,即便是富宝手下那些最高明的魔兽猎人或是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的雪屋人,也不可能像他这样自由自在地在野外生存——因为他们究还是人类,早已经习惯了温暖舒适、文明有序的人类社会,而相比之下,不被人类社会所接受的灾狼在这片荒野中的表现则更像是一只充分掌握了所有的生存技巧的魔兽,这片看似冷酷无情的荒野或许才是他的家园。

基于某个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一路上叶盈霜没少跟这个看起来有些冷漠的少年搭话,而灾狼大多数时候都会跟她说上几句,不管是北地风情还是魔兽习性,又或者是关于他和小白在荒野之中的流浪生活。话说得多了,叶盈霜也渐渐能够察觉到这个少年性子倒也不是那么冷漠,只是因为平时雪屋人和南方人的疏远,几乎没什么人跟他说过话,所以不怎么喜欢说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个少年还是很容易相处的,性格安静、单纯善良,乐意帮助对自己抱有善意的人,心性简直像冰雪一样洁白无瑕。这几年来叶盈霜在大陆上四处游历,遇到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纯粹的少年。按照叶盈霜从雪屋人和富宝那里了解到的信息,还没有真正见面的时候,其实她并不看好这个少年会是一个和善或是容易相处的人。毕竟他的成长环境就摆在那里,从小到大他的周围满是对他抱有畏惧和疏远、甚至是恶意的陌生人,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在这样一个残酷无情的环境下长大的孤儿会变成什么样的恶人都是十分正常的,在过去几年的游历中叶盈霜也没少遇到这样的孤儿。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身上蕴含着远超常人的强大力量,然而他的不幸命运也正是因为这股让普通人心生畏惧的力量,人们因此将他视为不详,并疏远歧视他。这样的事情对于叶盈霜来说并不陌生,她亲眼见到有些孩子正是因为如此而走上邪路,他们拥有了强大的力量但却没有相应的心智去支配这种力量,不幸的童年让他们的内心充满了不可化解的怨恨,他们会选择报复那些给他们来带不幸的陌生人,用这股力量给那些人带去同样的不幸、痛苦和绝望。然而,在他们用这股力量将不幸、痛苦和绝望带给其他人的同时,这份力量也会在悄然间渐渐腐蚀着他们的身心,直至将他们完全吞噬为止。

但是灾狼与叶盈霜见过的那些孤儿完全不同,这个少年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宁静,从不掺杂任何欲望或者怨恨,他拥有一颗比任何都要纯净美丽的心灵。

对于灾狼的了解越发深刻,叶盈霜内心对于这个少年的赞叹也越发的强烈。平心而论,如果将她放到灾狼的位置上,她自己是绝不可能做到像他这般出淤泥而不染的,即便是如今的她也不可能做得到。这个少年身上一定还隐藏着什么她尚未触碰到的秘密,她只能如此猜测,他的生活肯定不像自己所了解到的那样悲惨不幸,因为一个从没有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美好与善意的孩子,是不可能会对这个世界如此温柔的。

然而那些秘密究竟是什么呢?叶盈霜满心好奇,而她心里的某个念头也变得更加坚定了。

灾狼当然不知道那个古里古怪的女人此时正偷偷打着他的主意,事实上,经过这一路上的相处之后,他对于叶盈霜的态度显然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不少。毕竟这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有人愿意这样靠近他、陪他说话、想要试着了解他这个人,而不是用那种充满敬畏和疏远的目光远远地看着他。而且叶盈霜跟他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南方人都很不一样,她是灾狼遇到过的最好的一个人类,有着同样美丽的外表和心灵,而且有着和狼妈妈一样温柔的眼神,这些便足以让他放下内心对于陌生人的警惕。更何况小白也很喜欢她,灾狼从未见过小白会对其他人类表现出这样亲热的态度,它的魔兽本能是十分排斥与人类接触的,即便是在自己教会了它如何克服这种本能、让它习惯了雪屋人和南方人的存在之后,它也只会跟自己一个人亲近,平时除了阿婆还能摸一摸它之外,根本不允许其他人靠近。但是这一次小白却对这个女人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亲热态度,很显然是被她身上的某种味道所吸引了。小白身为魔兽的感应能力远远强于他,几乎只要闻一闻她身上的味道就知道她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从来不会怀疑小白的判断,所以对于叶盈霜也就越发地放心了。

在这样和谐的气氛中,漫长而乏味的冰原之旅也算不上特别难熬,他们一共花了七天时间穿过了茫茫雪林来到极北冰原的边缘地带。这个速度比起叶盈霜的预料还快了一些,不过在听到灾狼偶然说起上次他和小白只用了不到三天就来到这里之后,她就显得有些郁闷了。她当然知道小白在雪地里跑得有多快,而且这几天下来看着灾狼骑着小白她心里也是十分羡慕,骑着这样一只毛茸茸、银闪闪又极通人性的大白狼绝对比坐在颠簸的雪橇上舒服得多啊!但她终究还是不好意思跟灾狼提出这样的要求,虽然她对灾狼的印象不错,而且这个单纯得有些呆傻的少年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蛋,但毕竟男女有别,她总不能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少年一起骑乘,她叶盈霜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

要是自己也有这么一只聪明漂亮的大白狼那该多好啊!叶盈霜在心里无数次地感慨着……

到达极北冰原的边缘地带之后,那片让人望而畏却的冰原便开始向叶盈霜展现出它的大致风貌。这里的地势平坦开阔,目之所及皆是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无边平原,偶然突显的山丘在这平原上看起来也是十分低矮,迎风的一面山坡上被强风吹出的黑色岩石在白雪中格外醒目。到了这一片地区之后,路途变得好走了一些,灾狼在雪地里找到了一条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留下来的迁徙线路,沿着它的反方向往前便能够顺利地到达极北冰原。之前他并没有向叶盈霜问清她到底要去冰原上的哪个地方,不过从雪林到达冰原的道路就只有这么一条,在大灾难之前雪屋人便是沿着这条路前往雪林的,所以他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带错路。对此叶盈霜自然是十分的放心,一路上只管欣赏雪景、陪小白玩耍,一副外出游玩的悠闲模样,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少年会把自己拐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这一天他们倒是很早就停了下来找地方过夜,对于灾狼的决定叶盈霜一向没什么意见,但这一次也免不了问一问是什么缘故,灾狼便跟她解释了一番。原来前面路上有一个大湖,上次灾狼和小白来的时候正是夏天,从湖边绕过去走了很远的路。现在是冬季,湖面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直接从湖面上走过去应该不成问题,这样也可以省下很多路程。不过湖面太宽,天黑之前怕是过不了湖的,所以只能在这一边安营过夜,等到明天一早再出发。听了这番解释之后,叶盈霜也只是哦了一声表示理解,但之后灾狼的另一个决定却是让她开心不已——他要去冰湖上钓鱼,看能不能钓到一些鱼当晚餐。在冰湖上钓鱼听起来就很有趣的样子,而且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的食物全都是鹿肉和肉干,叶盈霜对此也是怨念颇深,眼下似乎有机会可以改善一下伙食,她当然是再乐意不过了。

“那个……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钓鱼吗?”叶盈霜看着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的灾狼,满是期待地问道。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灾狼对于这个陌生女人也有了一些了解,这个古怪的女人看起来虽然比他还大了几岁,又是个实力强大的神术师,但却有着一副十分孩子气的性格,平日里跟小白玩耍的时候也经常会流露出与她这个年纪十分不符的天真幼稚的一面。况且这个女人还出乎意料的“胆小”,让她一个人呆在营地里等着估计是不可能的。

“可以。”灾狼简单直接地答应了这个请求,得到这个回答的叶盈霜自然是喜笑颜开,此时灾狼还在做着出发的准备,她不知道要做什么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只好在一旁看着。灾狼将雪橇狗赶到了一个大山洞里,这个大山洞便是他们今晚过夜的地方了。灾狼从雪橇上拿了一些东西,雪橇和狗便留在了山洞里,去冰湖的路程并不太远,所以他也不打算带上它们。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似乎只能一起骑着小白过去了……

叶盈霜皱着眉头想道。对于这一点她倒不是很反感,也知道灾狼这样做肯定不是想要占她便宜什么的,但之后灾狼的话语却是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这里的雪地很难走,让小白带你过去吧。”灾狼一手拎起鹿皮包裹一手拄着一根长矛,看着她淡淡说道。看着他似乎是打算走过去的样子,叶盈霜惊讶地问道:“你走过去?”少年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走,你不可以,还是让小白带你过去吧。”

说完,少年便拄着长矛向前走去,叶盈霜看着他略显单薄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小白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肩膀才醒悟过来。叶盈霜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小白的大脑袋,喃喃说道:

“看不出来,你那个主人原来还是蛮体贴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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