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警局，傍晚。
林夕已经在审讯室坐了两个小时，这期间没有警员前来讯问，也没有律师到场，只有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警员送来一瓶纯净水。当时他问女警员什么时候才开始讯问，对方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这又不是好事，你急什么？”
林夕问完之后正在喝水，女警员的话差点害他被一口水呛死。
按照常理，嫌疑人被带到审讯室之后很快就会安排问讯，因为过不了多久律师就该到场“捣乱”了。林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警员扣留了他的手机，他没有办法与何芮几人联系了解情况。审讯室的门从外面反锁着，虽说这种锁对他来说只是小儿科，但他可不想在警察局展现自己的特殊才能，鬼知道对面墙上的单向镜后面是不是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警察正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呢。
又过了一会儿，门开了，还是那个扎马尾的女警员，这次她送来一个盒饭和一杯清茶。
“饿了吧？”女警员说。
林夕接过盒饭，故作严肃地说：“能请教一个问题吗？”
“说。”
“你们这到底是警察局还是饭馆啊？”
“当然是警察局！”
林夕打开盒饭盖子，青椒肉丝，菜色还不错。他又问：“有菜单吗？”
女警员怒视林夕。
林夕摆摆手，“不给菜单也行，给我再上一份红烧肉、一小碗鱼汤就好了。”
“这不是饭馆！”女警员咬牙切齿。
“既然不是饭馆，那么我要求见唐韵唐警官。”林夕绕了回来，愉快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负责我的案子的人就是她，对吧？”
女警员神色一动，林夕捕捉到了这个表情变化，知道他猜对了，于是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气得女警员转身就走。
很快，唐韵出现了，看到林夕，她似笑非笑地说：“你怎么知道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我？”
“开始我还不知道，后来坐冷板凳坐得屁股疼，我脑子里也就想明白了。”林夕说完就开始大口扒饭。
唐韵虽然不知道屁股疼跟脑子里想明白有什么关系，但她没有说话，只是在林夕对面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他故意为之的难看吃相。
饭菜很快就少了一半，林夕喝了一口茶水，这才继续说：“带我来这里的警员说怀疑我与一起恶意袭击案有关，开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到了这里之后，没有警察问讯，也没有律师前来，疑点就更多了。但仔细一想，我就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了。”
唐韵两眼一瞪，林夕马上纠正道：“咳咳，不是捣鬼，我想说的是，操控。”
“我被带走后，组长会做两件事来确保我的安全，第一，打电话向你询问情况。第二，请律师赶来警局。但没有律师前来，说明第二件事没有发生，因为就算是警察也无权阻拦律师见当事人，所以我认为是第一件事上出了问题——你向组长隐瞒了真实情况，让她认为这只是例行调查，你会帮我解决掉所有麻烦，所以不需要律师到场。唐警官，我说的八九不离十吧？”
“那我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唐韵反问。
林夕注视着唐韵的双眼，说：“你没有目的，李老先生有目的，是他老人家请你帮忙暂时限制我的自由。你是警官，你可以找到合法的手段来达到这个目的，比如在王叔家中发现翻动的痕迹，从中提取到我的指纹，然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认为我与城际高速的人为车祸有关。王叔家中不止我一人的指纹，还有组长的，你们却偏偏带走我一人，不就说明这是一个坑么？”
唐韵又不说话了。
“根据正常程序，如果我说不清这其中的缘由，你们可以拘禁我七十二小时，对于李老先生来说足够了。”林夕苦笑道，“老爷子不希望我们跟王叔的事扯上关系，一开始他的手段是闭口不谈，直到他发觉组长动了他的东西，找到了重要线索，所以憋不住了，只好拿我开刀。这样一来，知道的线索最多的人被隔离了，同时其他人会分出一部分精力来捞我，无法专心于王叔的事。哈哈，老爷子真是煞费苦心呢。”
扒光剩下的饭菜，林夕将双臂放在脑后，惬意地说：“我知道老爷子是为我们好，不过真的没有必要，何况我所掌握的线索比他想象中要多得多。他要真想找到王叔，说不定还需要我帮忙呢。”
“说完了？”唐韵问。
“完了。”林夕眨了眨眼。憋了这么久，一口气把心里的话说出大半，这感觉就一个字——爽！
唐韵默不作声地站起来，离开了，不过林夕知道她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几分钟后唐韵回到审讯室，将手机放到桌子上，然后又出去了。
手机正在通话状态，林夕拿起手机就听到李老先生的问候：“小伙子，警局的饭菜怎么样？还合你胃口吧？”
“色香味俱全，吃了就忘不了。”林夕笑道，“好久不见，您老身体还好吧？”
老狐狸小狐狸相互问候，语气都乐呵呵的，就好像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客套了几句之后，李老先生突然话锋一转：“唐韵关掉了审讯室的摄像机和隔壁观察室的对讲器，现在很安全，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只给你五分钟时间。”
林夕鼻子都快气歪了，这小老头害他被关了这么久，现在需要他的线索了，却还是一副上级对下级的态度。好吧，五分钟就五分钟，反正这小老头很快就会后悔的！
“我要说的故事与那张老照片有关。当然，只是我自己的推断，说错了还望老爷子纠正。”林夕回想了一下何芮冒险找到的合影，继续说，“二十多年前，年轻的少尉王叔——那时他还不叫王维——跟随一支特别行动部队在阿拉伯地区服役，照片中戴头巾的四人是他们在当地的向导。这支部队的领导人是一名中校，也就是您，从照片上王叔的位置看来，王叔是最受您器重的部下。这支部队的任务是保护一个秘密的生物实验团队……”
说到这里，林夕注意到李老先生的呼吸声依然很平静。既然如此，他决定来点猛料：“跟随这支队伍的还有王叔的双胞胎兄弟，但他既不是士兵也不是研究人员，而是实验对象，代号231。袭击费斯坦的人，正是王叔的兄弟。”
李老先生的呼吸终于出现变化，他这时才明白，正如唐韵刚才在电话里转述的一样，林夕知道的线索比他想象中要多。
“这支实验团队就是极光实验室的前身，当时他们的项目不只是灵魂计划，还包括生物医疗实验。王叔的兄弟身患某种疾病，王叔得知实验团队正在进行的项目有可能治愈这种疾病，虽然项目还在研究阶段，但时间紧迫，他只好向您求助，通过您的关系，他的兄弟成功加入实验团队，变为小白鼠。”
“后来，这次特别行动发生变故，相关高层在认识到某项实验的巨大危害性之后匆忙停止行动，封禁资料，参与行动的军官和士兵都被迫退役并改变身份。在撤离之前，您作为这支队伍的最高长官接到一个新的命令——销毁所有实验对象和实验器械以防止危机扩散。您实施了行动，并伪装成实验基地遭遇当地非法武装袭击，所以王叔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细节。然而您没想到的是，一部分研究人员逃离团队自立门户，成为极光实验室，王叔的兄弟也在这些人的帮助下从袭击中存活了下来。二十多年后，一直忌恨于心的代号231突然出现，向你展开了复仇行动！”
李老先生终于说话了，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我的确接到了销毁实验对象的命令，但是你错了，我没有实施行动。然而……然而一名实验人员窃取并解密了命令，他起了反意，为了保留实验对象和器械，他向非法武装集团泄露了部分机密资料，以此来获得武装人员的帮助，在我们的队伍撤离前一天对实验基地发动突袭。军方原本没有将我列入退役名单，但那场突袭导致我的人和实验团队损失惨重，为此军事法庭不得不对我作出强制退役的裁决。”
林夕这才知道是他错怪李老先生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只是从代号231试图袭击李老先生的事进行推断，但缺乏佐证，细节与实情有出入很正常。
林夕问道：“那个拦截命令的实验人员，莫非就是创造极光实验室的人？”
“是。”李老先生不再向林夕隐瞒。
林夕看了看时间，“好了，五分钟到了，您该挂电话了。”
“说了这么多，没一句是我需要的，反倒套出了我的话。呵呵，果然是只小狐狸！”
“嘿嘿，彼此彼此。要说老奸巨猾，我还得向您多多学习才是。”
李老先生笑了笑，又警告道：“这事不能跟小芮及任何人提起，你明白其中的利害！”
“那当然，否则我早就把线索向组长全盘托出了。”林夕抓抓脑袋，说，“不过我老是待在警局也不是办法，审讯室连张chuang都没有，在这里过夜非感冒不可。您知道的，人感冒了就要发烧，发烧了就容易胡说八道……”
李老先生直接挂了电话，几分钟后，唐韵回到审讯室，对林夕说：“调查结果出来了，你的嫌疑消除了，你走吧。”
林夕嘴角微扬，故意气唐韵：“谢谢明镜高悬、大公无私、明断是非的青天大老爷……哦不，唐警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