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在此时,彭家彻底被段家更名改姓,彭家产业的招牌纷纷挂上了段字,商业之广占据了天遂贸易的三分之一。
而冥冥之中,有另一股商业实力也在悄无声息的展开,势必掀起一道不小的风浪。
天遂的初夏不是很燥热,下了几场雨,整个天遂也沐浴在崭新的阳光下,变的更加古朴跟灿烂。
彭于谦的到来显得有些突兀,他依旧一身月白锦衣,并没有落魄的失落,而是更加清逸潇洒,只是眉宇之间多少显得苍老了。
宝春算准了彭于谦来的日子,如今天遂的格局发生了变化,而纤羽楼大有关门之势,但这远远不够,斩断段家利用歌舞坊的形式笼络势力只是第一步,至于第二步,在见到彭于谦的那刻,宝春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今日的宝春穿了一身金色长衫,腰间锦带之上嵌着一块上好的雪白羊脂玉,她手握一把山水折扇,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几分风流的气韵,倒也不显得粗俗,能将金色穿的低调奢华,她也倒费了些心思。
二人礼貌一笑,各自落了座,茶水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二人都想到了曾经。
他想起那个夜晚,那个孩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跟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他虽生气,心里却是欢喜。
她想着初入彭府的气派,彭于谦的冷漠与妄自尊大,还有那凄迷暗哑的箫声。
他们都会想到,那一年的夏天,他们泛舟湖上,谈着本不属于那个年纪的话题。
然而,物是人非。
如今,他们一个是落魄少爷,一个是风生水起的坊主。
世事更迭,仿佛人也跟着衰老沧桑了,留下的只有那份浅薄的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茶很香。”彭于谦淡淡一笑,举手投足间多了一份儒雅与淡然。
人都是会变的,变成我们心痛的模样,但是宝春又是开心的,至少彭于谦终于学会了调试自己,他不再是当年那个固执自我的孩子,而是在岁月的磨砺下学着微笑以对,不管这笑容下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他都试着去改变了。
“比不得彭府的。”宝春淡淡的答。
“上次多谢你相助。”宝春真挚的看过去,眼里多出几分认真。
彭于谦微微愣神,却还是淡淡道:“举手之劳。”
“这次算我欠了你,但是并不代表以前的事就可以一笔勾销,段婉欣我也绝对不会姑息,这点我希望你明白。”宝春说的毫不客气,语气生硬。
彭于谦低眼看着茶水中自己灰色的眼眸,突然觉得口中苦涩,可是苦涩到了嘴边却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如今,我应该叫你王宝春,还是秦陆。”
“王宝春早就死了,所以……”
“那么陆爷,今日我便开门见山的说了。”
宝春抬眸看去,微微愣神半响说不出话,她以为今日彭于谦到访无非又是想让自己卖他个情面,好原谅段婉欣的过错,可是他还是不了解她,这些年,她受够了被人追着跑的日子。
见宝春不答话,彭于谦才道:“想必你已经知道如今彭家的尴尬处境了吧,那是我祖辈打拼下来的基业,如今毁在我的手里,我的确罪该万死,不管之前我做了如何伤害你的事,都已成为过去,我只能说当年是我太过意气用事,但是今日我还是诚恳的来这里求你,求你帮我夺回彭家的一切,我答应你,会给你一半的财产作为补偿。”
“彭大少爷,你以为你还是当初的彭于谦吗?就算你是当初的彭于谦,我也不再是当初的王宝春了,我会为了区区一半的财产而同我的敌人合作吗?你到底是什么目的,还请你说明白了。”
“如果,以我能帮你探听到刘氏的消息作为条件呢?”
“什么!”宝春蹭的站了起来,“你知道我母亲的下落,她在哪?”
“目前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你答应与我合作,帮我拿回彭家的一切,我会答应你帮你找出刘氏的下落。”
“好,我答应你。”宝春几乎没来得及去细想便答应了,只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我好歹也是股东,你们商量什么可别忘了我。”
宝春和彭于谦定睛看去,门口站着的男子一身白袍,风流不羁的外表下却又冷摄逼人,偏偏眉眼间三分柔情三分冷漠,青丝随意的披着,却又不显得脏乱。
见是燕无心,宝春脸上随即露出坏坏的笑:“不是晚上再相见的吗?这会就心急了?”
燕无心恶心的剜了眼宝春,这丫头总是没大没小的,人前人后不给他面子的调戏他,好歹他也是一代萧王吧。
待燕无心走近,宝春伸手勾上他的肩膀,对彭于谦介绍道:“这位是鼎鼎大名的燕老板,也是我的红颜知己,他说话你只管当放屁就好,这个家我做主的。”
“死丫头。”燕无心白了一眼宝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丫头的开场白,永远带着几分调皮和不郑重,可是他又喜欢她这样没大没小,最起码据他观察,只有对他的时候,她似乎更显得放松和自在。
彭于谦打量着燕无心,眼中闪烁着复杂,连带着燕无心也跟着沉默,眼中同样出现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光,就连宝春也觉出了不一样。
只见彭于谦微微一笑,眼里没有任何波澜的道:“弟弟,我们终于见面了。”
夜色如水,满园的竹叶幽香,碧波荡漾,倒映着夜空寂寥月色,美丽却落寞。
宝春倚靠在窗前,仰头望着天上明月,她面色酡红,身上的淡淡酒气混杂着处子的香甜,偏偏那身锦衣将玲珑的身段拉的修长,多少让人看的醉了。
燕无心品着酒,他微微有些醉意,却依旧保持着本来的姿态,慵懒中不失高洁,衣袍的领口有些松了,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完美的胸线。
不知何时,他们就习惯了这样不说话,各自怀揣着心事,却又彼此信任的喝着酒,偶尔他会吹起乐曲,听她极尽刻薄的挖苦和嘲笑,他觉得她是懂他的,所以他对她的情感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