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哲明端起自己的那个茶杯来狠呷了一口茶水又重新放回到茶几上之后,说道:“这事发生在肖正春的妻子梅儿去世五周年,也是张杏菊的丈夫彭涛死后半年的一个夜晚:肖正春返航归来,按惯例为他前任的老船长送去由他捎带回来的特效进口的抗风湿药。在此之前,肖正春接到了他的徒弟——也就是现任工会主席的小黄。委托前来验收肖正春这条归船的港口总监理捎带过来的、给张杏菊一家人的‘生活补助款’,还有他们这条船上所有水手捐赠给张杏菊一家的一千元捐款……当然肖正春归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这是肖正春多年形成的一个习惯:肖正春盼望回家又害怕早点归家……害怕早点见到对她横眉冷对的丈母娘!所以肖正春总是磨蹭到夜深人静、自己丈母娘熟睡之时,才悄然归家。这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也就是肖正春把药送到老船长的手里、再从老船长居住的‘海员别墅’那里告辞着走出来……走到繁华的街面上来的时候,肖正春便开始了他自己的徒步慢行……肖正春一边可以静心静神地去欣赏港城的美丽夜景,一边缓缓地走走又停停的顺手摘下一两片栽种在路沿旁边的常青树叶,朝他家居住的那个大杂院的方向踯躅而行……这几年的港城的‘亮点工程’搞得非常出色,也落实得非常出色而且到位。每到夜晚之时,各色彩灯竞相绽放又遥相呼应各显辉煌和绚丽的色彩,把个港城点缀得如同白昼一般的璀璨夺目!而且个个商家店铺的老板都煞费苦心的不惜在自己的地界里花大钱做霓虹、做彩窗,做门脸的电子亮字变彩的招牌灯饰来彰显各自的财力和特色,把个港城装扮得十分华丽而又雍容华贵的耀眼夺目又眩人眼目了起来。肖正春每次归航回来,走在这样华灯竞放又游人如织如云的繁华且热闹的街面上时,都会有新的发现和重新彰显出来的亮点……这时的肖正春是感慨万分和激动不已的显得十分轻松……由他迈出的脚步也是十分的惬意、自然和轻松的!每次肖正春归航的时候都忘不了也免不了的要为他岳母刘姥姥捎带回、成摞捆绑在一起的六盒‘麻酥糕’……这是湖北的特产!也是刘姥姥几十年的喜好——刘姥姥是湖北宜昌人,从小受惯了家乡的特色熏陶,虽然以后随她丈夫的行船生涯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居所和生活习性,又将她从长江的源头之地带到了北方的海港这边来……这样一南一北的大变迁和大迁徒,使刘姥姥过去所习惯的那种生活格调发生了诧异很大的不同变化!但刘姥姥一生有三种喜好没丢的保留到死:一是爱吃武昌鱼;二是会腌制晾晒梅干菜、并且用自做的梅干菜去做扣肉而久吃不厌;这第三种喜好嘛……自然就是产自武汉三镇的‘麻酥糕’了!肖正春提着为他丈母娘捎带回来的成摞‘麻酥糕’悠闲自在的欣赏完港城绚丽多彩的灯饰之后,很自然的在他的脚步的挪移之下已经把他带到了通往他家的老街和华市相连接的地界上……这时的肖正春便会毫不犹豫地提着这一摞的‘麻酥糕’十分熟悉又大方的走进一家清真回回特色的兰州拉面馆里,在店主和老板娘的热情招呼和惊喜之下,选张桌子又选和凳子的落座下来,按照他这几年在这家拉面馆自然形成的固有习惯,为他自己叫上了一大碗的干切牛肉拉面,泼泼辣辣又十分开心洒脱的当成他的一顿晚饭、也当成是他在归家走进大杂院也走进属于他自己家的那间隔一为二的木板墙壁和地面的家里,再在属于他自己的那个家里静默而又孤寂地脱衣上床就寝之前的一次宵夜……那么津津有味的吃食了起来……”
黄哲明继续说道:“此时的张杏菊却和她尚未成年的三个孩子正处在悲涕又抹泪的伤心境界之中……每当肖正春执掌的、也是彭涛生前就职过的那艘万吨巨轮‘海弋’号拉响着那声十分悠扬又亢奋的汽笛向海港的码头驶靠过来的时候……那声悠扬而又亢奋的汽笛之声会使张杏菊泪流不止的发出这样的惊叹和哀嚎:‘要是老彭还活着,今天也该跟肖大哥一同归家了!’这是张杏菊那晚最最真实的感受也是张杏菊那晚对她丈夫彭涛的怀念之情真实外露的一面……哭声和泪水一直伴随着肖正春那条巨轮靠岸……又伴随着肖正春坐在拉面馆里吃完拉面……还伴随着肖正春走进亮起昏黄巷灯的那个深暗的胡同再抬腿迈上并且迈进大杂院里来……肖正春的心情开始不平静了起来……这种不平静使得肖正春毫无顾忌又毫不犹豫地推门提着他手中的那一摞‘麻酥糕’十分从容地走进了与他家门对着门的已成为寡妇的张杏菊的家里……在张杏菊的那间木屋里,肖正春毫不迟疑的将局工会发下来的、又由港口总监理捎带给肖正春、再由肖正春捎回到大杂院里来交递给张杏菊的那一份、装盛在一个大信封里的‘生活抚恤金’,还有肖正春那条船上的全体水手共同捐资给张杏菊一家大小的一千元前和肖正春特意从四川为张杏菊弄回来的一张制作‘麻辣串’的‘秘方’……却在肖正春给了张杏菊这样一个极大安慰和安抚之时,离开了张杏菊的那间木板屋子,掏出钥匙来打开属于肖正春自己家的那扇木板门,进入到他自己与梅儿上前共处的木屋里的时候,竟然鬼使神差地将肖正春为他丈母娘特意捎带回来的那六盒捆扎在一起又成摞可拎的‘麻酥糕’彻底遗忘在了张杏菊的小木屋里……!张杏菊发觉的时候,肖正春已经在归属他的那间木屋里脱衣上床并且关灯歇息了……本来,张杏菊是想走出家门、走到对过去敲响肖正春家的那扇木门,将肖正春遗忘在她家里的那一摞捆扎在一起的‘麻酥糕’送还到肖正春的手上的,却被张杏菊的大女儿彭蓝瑛及时的劝止住了,并且十分理智的提醒和告诫他的母亲说道:‘妈,天都这么晚了,再说肖伯伯已经睡下了,这时候你去敲门送东西,弄得不好,遭到刘姥姥的辱骂不说,还会传出闲话来的!不如放在肖伯伯家房门旁的小方桌上,明天一早肖伯伯起来拉门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自然就会提回去的……’说道这里我很自然的就要提到一个女人……也就是与肖正春和张杏菊同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又在海滨公园跟我学会了舞弄太极拳、我曾经提议让你去找他了解真实情况的那个老陈的老板陈妈来!陈妈总是喜欢没日没夜的忙活洗涮……而大杂院后院的水井旁,就是陈妈时常光顾又十分忙碌地去涮洗抹布和衣物的地方……这个地方正对着大杂院,洞开着的那两扇厚重的大门的院门,显得幽深而又漆黑的一片!乍一走进大杂院里来的任何人,如果不定眼去瞅一眼后院的话……是很难发现蹲守在那里正在抹黑忙碌着涮洗的陈妈的……很自然的,陈妈把肖正春走进大杂院、又毫不迟疑地推门走进张杏菊的家里去的整个过程都看了个满眼,也在她心里记下了个清清楚楚和明明白白的故事情节!昂张杏菊手提着肖正春遗忘在她屋子里的那一摞‘麻酥糕’,走出家门正要往肖正春家门首旁的那张小方桌摸索而去的时候……却传来了陈妈的一声询问;‘谁呀?该是杏菊吧?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呀?’吓得张杏菊急忙缩腿又退回到自己的屋里去……蓝瑛看见她妈依然提在手上的那一摞‘麻酥糕’时,十分埋怨的质问道:‘妈,你怎么又把东西给提回来啦?’张杏菊有气无力又是十分哀怨的答道:‘我是怕有耗子晚上把东西给啃了。’没想到这件事儿在第二天就被人四处传播开来了……而且还添油加醋又煞有介事的编造成了似乎合情合理又合乎逻辑的故事来:说是肖正春深更半夜的回来之后,不是先进的自家屋门,而是背着众人偷偷潜进了人家寡妇张杏菊的木屋里去,又是塞钱又送点心的大献殷勤,临了还将他自己写得的那封‘情书’塞给了人家寡妇张杏菊,并且还一再嘱咐人家张杏菊照那纸上写的去做,保准错不了……这闹得究竟是个什么事儿呀!”
“我看闹出这种绯闻来的人,一定就是那个陈妈!”齐子恺这样猜测又这样十分肯定的说道:“因为昨晚只有陈妈独自蹲守在大杂院的后院里的水井旁边,在涮洗着由她端到那里去的属于她自己家里的那些需要涮洗的物件,并且把肖正春走进大杂院又推门走进寡妇张杏菊家、再空着两只手走出来又走进自家的屋里去的前前后后的整个经过都看得十分仔细又完全彻底……”
“另外还有一个女人叫黄春英……”黄哲明这样补充道:“黄春英也是同住在大杂院里的一户邻居……肖正春推门踅进寡妇张杏菊那间木屋之时,正巧黄春英看完了一集电视连续剧,趁着电视里正在播放乏味的广告之时,黄春英从她坐着专为她自己去看电视而方便的那个小皮革子的软垫沙发上站直了身子,走过去……走到了自家的那排大窗之前、顺手想拉上自家窗帘的时候,很不经意又十分自然地探头朝着自家的窗外扫视了过去……黄春英不去探头,自然风平浪静;黄春英一旦去探头扫视,自然就搅浑了一池子原本很清澈的、已将泥渣沉入池底的浑水来!搅带起池子里的泥污不算,还掀起来不小的波澜——因为她证实了自己的看见,为陈妈编造的那些故事做了很好的证据证明……从黄春英家电视里折射出来的那种光亮顿时透过她家的那排还没来得及拉上窗帘子的大窗户,实实在在又真真切切的给大杂院的前庭里洒下一片幽暗的亮光来,而在这片幽暗的光亮之中,肖正春居然手提成摞的糕点推门又鬼祟地闪进了刚死了丈夫仅仅半年时间的寡妇张杏菊的家里……”
齐子恺禁不住惊诧的询问起来:“听你话里的意思,好像闹出了什么悲剧的事儿来?”
“俗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黄哲明这样打比方的形容道:“可是两个女人就是一台精彩的大戏,也能给人编造出一台精彩的大戏来!再加上后来的一些巧合……把这些巧合人为的有机组合起来,便演绎出一部悲情切切的惨剧来……”黄哲明把话停顿又止住的直叹起粗气来!
黄哲明的这种停顿又加上这番的不住哀叹,把个齐子恺刺激得十分焦心又急躁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恳求并央求自己的姐夫黄哲明说:“究竟是个怎样的悲剧?又发生的是怎样的一个悲剧?你能把发生的这个悲剧的结果告诉我吗?我不求详细,只要个简单的描述……这对于我了解一个人,并把这个人完全彻底的归纳为好人还是坏人,应该大有裨益!”
“这个悲剧的结果很残酷,残酷倒张杏菊用脑袋去撞了墙!而肖正春却站在了山顶之上的悬崖边缘!”说到这里,黄哲明把满脸的悲切转换为了欣喜,也把满脸的那种严肃换成了满脸的一种轻松和欣慰,自我安慰又自我陶醉的轻吁了口气,这才接着他刚才撂下来的话题又继续诉说起来:“可喜他俩都没死!可喜他俩都活过来了!要说他俩的故事,我那可是三天三夜都对你叙述不完的!我只能简单扼要的给你描述个大概的故事情景来……我这也是听我那徒弟——也就是跟我学打太极拳的那个驻扎在大杂院里的老陈在跟我练拳闲暇之际,我俩东拉西扯的说闲嗑,像挤牙膏那样又像是在跟我讲故事分段落、听说书分章回那样整整跟我闲嗑了两年又经过我细心的整理和对接,才顺理成章而形成了这么一个故事的真实情节!我不敢说我还原出来的这么一个故事就是肖正春和张杏菊两人的真正史实!起码它能够毫不夸张也毫不自吹自擂的归类于他俩的一段人生的大体梗概!也算是整个剧本的大概提纲吧!起码算是我黄哲明的知识产权吧!就这样免费给你,这也太便宜你了吧?”
齐子恺十分谦恭又十分满足的笑道也是回应道:“我这也该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更何况你还是我的亲姐夫,我得你这个便宜,沾你的这个光彩,你都不应该有这样一丝一点的怨言……”
齐子恺的话刚落音,坐在屋子里的三个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黄哲明一边在笑,一边又不住嘴的为他自己作解释的向他舅子齐子恺声明道:“我的意思是说:我根本没那本事将整个故事的情节和细节,十分真实的再现并展现在你的眼前!我只能根据老陈的述说,告诉你这个故事的大致梗概——也只能提供给你某些事件的起因——发展——结果……也就是结局这样的大概情况……”
“这样已经足够了。”齐子恺点头十分诚恳又肯定且坚定的说道:“你这个做姐夫的尽管放宽心,也绝不用去担心——除了这个要求之外,我齐子恺保证对你再别无他求、也绝不苛求!”
“好吧。”黄哲明苦笑一下,笑的万般无奈的戏谑他自己道:“谁让我黄哲明是你齐子恺的姐夫呢?小舅子相求的事情,我这个做姐夫的岂有不帮的道理!那我就继续为你讲述下去。”
三个人又同时大笑了起来……笑毕之后,黄哲明便接着他刚才刻意停下又撂下来的那个话题继续动情而又有趣的讲述了起来。黄哲明表情十分严肃又很凝重的说:“肖正春和张杏菊他们两人的生死大劫还得从张杏菊的小女儿彭蓝芳的一次偶然失误和偶然巧合而铸成的大错……这件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中午,张杏菊的三个孩子大儿子彭德君、大女儿彭蓝瑛、小女儿彭蓝芳放学之后一同结伴返回到了大杂院里……张杏菊因为昨晚肖正春返航归家之时走进了她居住的那个小木屋亲手交给了她两笔数额不小的钱款:一笔是装在一个牛皮纸大信笺里的由局工会发下来给局里的原海员彭涛遗孀张杏菊、也包括他孩子在内一家搜口人的……这钱是按我们港城人均收入最低生活标准来裁定、来核发下来的。每人每月四百五十块钱的生活支出。张杏菊一家四口人,四四就是一千六百元,再加上四五二百元——一共应该是一千八百元的生活抚恤金又叫生活救济款。这钱到日发放,大概是在每月的月底给海洋局所有海员的一双这样发放下去。
一般情况下都是家属亲自到海洋局直属的工会去签字在领取的。担任局工会主席的小黄却是肖正春倒出来的一个徒弟,这人办事听热心,也很细心。考虑到肖正春和张杏菊都同住在一个大杂院里,而且两家还是对门的邻居,肖正春又是张杏菊已经死去的丈夫彭涛生前在职的那艘万吨巨轮上的执掌船长,而彭涛则是肖正春管辖之下的一名十分出色又技术看成一绝的轮机长,两人的关系好比亲兄弟一般的融洽和密切。小黄绝对放心,也是图省事的便在肖正春返航归来之时,将彭涛死后第一次为他的遗孀张杏菊核准批发下来的这一千八百元的生活救济款委托肖正春捎带给张杏菊,省得张杏菊到海洋局工会这里来签字两千之前还得派人先通知给张杏菊,等张杏菊来到之后,又是签字的又是当面点钱数的真怪麻烦也真够麻烦的!图个省事是小黄的用意,其实小黄是不愿也是怕见了张杏菊悲悲戚戚又满脸愁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