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一只手轻轻抚上腹部,柔声道:“妾身只要一想到我与王爷的孩儿就孕育在腹中,一切的辛苦都变得值得,这种心情旁人是不能体会的,静夫人,你说是吗?”
赵静雪从刚刚开始就有些失神,听到她叫了自己,微微愣怔的望着她,开口却道:“王爷喜欢梁夫人,一切的辛苦自然都值得。”
梁嘉末笑的极其明媚:“静夫人说笑了,王爷对咱们可都是一视同仁的,妾身听说静夫人出身微寒,是王爷行军途中偶遇的乡村女子,按常理身份卑贱的下等女子是不应封为琅邪夫人的,但王爷特别宠爱你,不仅给了你身份,平日里可是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此言一出,不仅赵静雪面色难看,就连孟央也有些不悦,但未等她开口,她又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急忙忙的解释:“瞧我这张嘴,妾身并没有别的意思,静夫人一定不要多想了,妾身没有恶意的,我也只是听人说王爷曾经很宠你。”
这“曾经”二字,使得赵静雪不由得颤抖一下,咬了咬嘴唇,最终开口道:“你说的没错,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的她,更像一个跳梁小丑,王府里的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笑话,看她如何一朝飞上枝头,又如何一夕坠落。
“哎呀,妾身又说错话了,静夫人,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未等她解释完,孟央心里重重的叹息一声,颇为不是滋味的开了口:“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都不是梁夫人该犯的错误,堂堂的琅邪夫人,任谁也不能随意羞辱,不管出身有多高贵,言行不当就是失了德行。”
梁嘉末微微扬起秀眉,张了张嘴正要再说什么,她已经将目光转向赵静雪,说道:“静夫人如今有孕在身,回去好好歇息吧,琅邪王府不是没有规矩的地方,凡事有王爷为你做主,你就安心养胎吧。”
赵静雪感激的对她笑了笑,随即起了身,行礼道:“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
转身刚要离开,就听她又开口对梁嘉末道:“梁夫人也请回吧,好好照料自己的身子,就不必每日前来问安了。”
梁嘉末安静的坐在茶椅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她,突然就扬起嘴角冷笑一声,缓缓道:“既然如此,妾身明日就不来问安了,但王妃娘娘要记得妾身的心意,妾身会一直挂念您的。”
她面上的冷笑,彻底撕开了一切的伪装,又或者说从她踏入这个屋子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打算装下去,因为玛瑙镯子的事,她也心知装下去没有意思,所以一反常态,处处话中有话,对赵静雪冷嘲热讽。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有些相信,梁嘉末也许就是摔伤沅儿的黑袍女子,她心机如此之深,居心这般叵测,若真的是那毒辣的黑袍女子,着实令人心生寒意。
夜色微凉,屋内的长明灯有着柔美的光芒,映在她如玉的容颜上,紧闭的眼睫投下一抹阴影,使人觉得莫名不安。
晚间的风有些凉,绿秀关了窗子,轻轻走到床边,看到她安静的睡了,散开的黛发衬托着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她的目光微微黯然,小心翼翼的上前为她掖好被子,正要将床帘散开的时候,却听她突然在唤她:“绿秀。”
垂头望去,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望向她的眼眸带着不安:“不要放下床帘,我害怕。”
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楚,随即笑道:“娘娘,奴婢就在这守着您,安心的睡吧。”
孟央摇了摇头,接着问她:“王爷在哪?”
“王爷。”绿秀不由得低下头,不忍去看她的眼睛:“王爷是要来陪娘娘的,可是走到院门就被香晴叫了过去,说是林夫人不舒服。”
“这样啊。”她的神色怔怔的:“他一定很焦急吧。”
“听说梁夫人突然肚子痛,请了太医诊脉,说是胎动的迹象,并无大碍。”
绿秀说着,很快的转移话题,对她笑道:“娘娘若是睡不着,奴婢把书卷拿来,可好?”
摇了摇头,她轻轻的闭上眼睛,说道:“外面有宫人守着,你去歇着吧。”
绿秀答应了一声,将床帘放下,隔着帘布站了很久,最终开口:“还是奴婢守着吧,娘娘不要怕,安心的睡吧。”
很久都没有听到她的回应,她便自作主张的搬来椅子,将针线筐放在腿上,在长明灯下仔细的缝制着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瞅的眼睛有些酸了,这才想着休息一下,却在这时听到帘内传来她极轻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她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娘娘还没睡呢,奴婢在为娘娘赶制初春的新衣,是王爷特意赏赐的蜀锦布料,很是好看呢。”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就在绿秀以为她快要睡着的时候,意外的听到她说:“绿秀,我真想有个孩子。”
隔着帘布,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使得绿秀怔仲,遥记得从前,司马睿惩治了私自端来四喜羹的青穗,从那之后她便再没见过旁人端来这药汤。
灯烛的光芒透过帘布,孟央睁着眼睛,看到床帏边挂着的吉祥如意结,金丝长穗细细的垂下,有着说不出的柔软。
可她的心不知为何疼痛到了极点,缓缓抚上自己平坦的腹部,闭上眼睛,眼角落下晶莹的泪珠:“我知道,自己是痴人说梦话。”
她的孩子早就没了,并且永远不会再有了,经历了那么多的坎坷,她的身子早已不如从前,即便没了那碗四喜羹,她再也没有福气为司马睿生儿育女。
她原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今日梁嘉末一番话,虽然是有意而为之,但她终于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无谓,她也很想有个孩子。
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孩子。
天气渐好,琅邪王府便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赛事,王府家眷及各臣世子均早早来了王府的骑射场。
万里无云的天空,辽阔的坪地有嫩草抽芽而出,远远的望去一片盎然。几面巍峨的驾鼓竖立两侧,大批的侍卫严谨的守在各处,而琅邪王司马睿正坐在高台之上,难得的穿了一身的明黄色锦袍,襟袖处是银丝镂空的镶边,彰显帝王家的高贵与威震,剑眉下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骑场上众人,嘴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更加使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