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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遺身篇

宋 喻彌陀傳(附淨真)

思淨。錢塘喻氏子。好畫阿彌陀佛臻其妙。楊無為。呼為喻彌陀。世因以稱焉。或者問。師能畫彌陀。何不參禪。師答曰。平生只解念彌陀。不解參禪可奈何。但得五湖風月。在太平何用動干戈。師兒時。遊西湖多寶山。輒作念曰。異時當鐫此石為佛。後果為彌勒像。侍郎薛公問。彌勒。見在天宮說法。鑿石奚為。師答曰。咄哉頑石頭。全憑巧匠修。只今彌勒佛。莫待下生求。其應對機辯如此。師平生務實。不事虗飾。甞就北關。僦舍飯僧。不二十年。及三百萬。移妙行額。廣所居為寺。屬離亂。寺獨不焚。師造賊壘。願以一身。代一城之命。賊竦然。為之少戢。全活者眾。紹興七年冬。趺坐而逝。侍郎張無垢九成。銘其塔。

其後嘉熈中。有曰淨真者。亦捐身益物。有淨師造壘代命之風。真。初禮吳松興聖寺若平為師。遊講肆。得賢首宗旨。至錢塘。適江水大溢。塘崩壞。居民相顧。倉皇無所措手足。真以偈呈安撫趙端明曰。海沸江河水接連。居民衝蕩益憂煎。投身直入龍宮去。要止驚濤浪拍天。遂投身於海。三日而返。謂眾曰。我在龍宮說法。龍神聽受。此塘不復崩矣。語訖復入于海。事聞於朝。敕賜護國法師。立祠於會靈。祀焉。

化僧傳(附吉祥.慈濟)

化僧者。初不識其誰何。蒼顱黧面。去來[郫-卑+((白-日+田)/廾)]繁間。甚熟帀人。蓋多見之。而無相問訊者。崇寧五年十二月二日晨。從外來乞食城中。如故甞洋洋也。眡日欲昃。輒囊其衣。若將去者。行次廛東。小息於逆旅馬氏。乞漿焉。斂裓趺坐。漿未饋而告寂。玉骨山峙。不杌不倚。人皆聚觀羅拜。迎歸北溪。龕而奉之。至今真身儼然如生。宋楊天惠。作文記之曰。異哉。我昔未之見也。是導師者。不離闤闤喧閧。而示靜便。不鄙屠沽垢紛。而示精潔。不舍生死濁惡。而示究竟。不樂相好設飾。而示堅固。其音制和軟。類近里社。而莫知其名氏。其膚臞勁。類七十許人。而莫知其壽臘。其衣履簡野。類空林衲子。而莫知其居止。嗚呼。生吾不知從師遊。沒吾徒知志其跡。是刻舟之說也。雖然。繇吾之說。瞷師之相。起欣慕想。成淨信行。庶其有從入哉。

又僧。曰吉祥。甞寓東川解魔寺。魁梧多力。一飯五鉢。日夜誦經五函。寺前有池畜魚。祥。盡知其數。以名詔之。皆次第出水面。若受祥話言。靡靡而去。

滇有僧。曰慈濟。甞在洱海東北青顛山險石上。禮迦葉佛。日課百拜。人名其石。名禮拜石。下臨不測之淵。後即於石立化。今無能躡其石者。示現難思。皆化僧之流亞也。

咸平府大覺寺法慶禪師傳

法慶嗣。佛國白禪師。甞掌書記。初住泗州普炤。後遷嵩少。汴破被虜。收牛于北方。惟一講僧識之。次居東京。因侍者讀洞山錄。作愚癡齋。者云古人甚奇。師云我化後。汝可喚之。若能復來。是有道力也。後預知時至。乃作頌云。今年五月初五。四大將離本主。白骨當風颺却。免占檀那地土。衣物。盡付侍者。飯僧。始聞初夜鐘聲。坐逝。侍者如約喚之。師睜眼應曰。爭麼。者曰和尚何裸跣而去。師曰。來時何有。者欲強穿衣。師曰。休留與後人。者曰。正恁麼時如何。師曰。也只恁麼。復書一偈云。七十三年如掣電。臨行為君通一線。鐵牛[跳-兆+孛]跳過新羅。撞破虗空七八片。壽七十三。皇統三年五月五日也。

元 覺慶.德林二師傳

覺慶。號壽堂。四明毛氏子。弱歲禮壽梅峰為落髮。師精戒律。遊戲人間。脫然無碍。凡可以澤物利人之事。至於甃衢。鑿井。施湯。茗行。鍼藥。事無鉅細。靡不鼓勇直前。見人行之。如出乎己。助成益力。至正間。至雲間隨喜。普炤佛會。忻然欲就。會入滅期。以正月二十三日。預作書。別四明及杭之麴院道友。附偈曰。無量劫來元有我。無有有我我亦無。無我無人無覔處。蕩蕩光明耀太虗。人皆止之。不聽。有陳源堅者。迎歸其家。越二日。師曰。月明立到三更後。徹骨寒來有幾人。既云歸去。胡顏復留。言已寂然。探之已逝矣。大眾奔赴。舁於西延恩。茶毗。而遍體汗下。復迎歸。是夕紅光燭天。停十日顏貌如生。鬚髮自長。源堅深信。捨所居為菴而祠之。加髹漆焉。

德林者。東甌人也。至正間。挂錫上海之柘澤廢寺。饑寒弗嬰其心。歲夏五。忽語人曰。疇能施我一龕。九月一日。焚却此身。人以為欺。不之信。至期。空鉢囊易薪樵自環。趺坐合掌云。二十七年學無為。信手拈來獲得渠(云云)。火從身起。觀者始矍然。膜拜請曰。活燒人地里不祥。師火中應曰。雨過無妨。

明 落魄僧(附雪梅)

永隆。姑蘇施氏子。在襁褓。即不茹葷血。惟佛法是慕。年逾冠。白父母求出家。遂舍入尹山崇福寺。落髮為僧。受具戒。志力苦澹。耿耿與甞人殊。偶夜坐。聞空中天神報曰。此寺創於梁天監。燬於元末。逮今三十年。吾受佛囑。衛此伽藍。師能重建。當陰相之。師乃感天神之言。遂鳴眾檀。即刺指血書華嚴法華二大經。以立願。書時。筆端出舍利。燁然有光。人罔不駭異敬信。師裒資庀材。先剏大雄殿。舟往三衢。搆大木過錢塘江。颶風飄筏將入海。舟之眾皆歎泣。師曰。吾之所為。皆神所警發。神寧食言者乎。俄頃風轉。回筏抵江岸。木商黃有亮異之。與同友曰。奇哉。殿成當為造大佛像以報。以 洪武辛未八月。殿乃成。二十五年壬申。朝廷度僧。師引其徒赴京師。試經請牒。時沙彌三千餘人。其中多有不能記經欲冐請者。於是 上怒。送錦衣衛。皆籍為軍。師慈憫無可救。遂詣奉天門。奏聞欲焚身以求免。 上允。以二月二十五日。 敕內臣。以武士嚴衛其龕。至雨華臺。師出龕望闕拜辭。入龕索楮。書偈曰。三十三年一幻身。洞然性火見全真。 大明佛法興隆日。永祝皇圖億萬春。又取香一瓣。書風調雨順四字。語內臣曰。煩奏 上。遇旱以此香祈雨必驗。須臾秉炬****。烟燄凌空。異香撲人。羣鶴飛翔於龕頂。良久。火餘斂舍利無算。於是。三千餘人悉宥罪。給牒為僧。皆師賜也。時大旱。 上召僧錄司官。迎師所遺之香。到天禧寺。率眾祈雨。以三日為期。至夜即降大雨。 上喜而謂羣臣曰。此真永隆雨耳 上親製落魄僧詩。以彰之。是年八月。弟子奉骨歸。葬於尹山。而塔焉。

雪梅。不知何許人。止天禧寺。甞遊雨華臺。性宕不羈。出言無度。解詩清奇。人爭傳誦之。數年後。行歌於市。命童子圍繞踏歌曰。老雪梅。今日不歸。幾時歸。輒自答曰。歸歸。三答端坐而逝。

明 祖遇傳

祖遇。不知何許人。自稱慈海舟之徒。自金陵來遠安。縛禪於法琳洞。跏趺而坐。足跡未甞及山下。又服水齋。不粒食惟飲水。如此者四十九日。每歲率以為甞。成化十五年。提學副使薛綱。督學至遠安。至洞見遇癯瘦若有病者。因謂之曰。巖岡僻寂。非人所居。何乃自苦如此。遇曰。不如此不能成正覺。又問曰。人七日不食則死。聞汝水齋四十九日。何術致然耶。遇曰。吾知傳吾師之教。無他術也。但先三五日。為饑火所燒。體熱而倦。力不能支。越六七日之後。飲水透徹。覺清爽如甞。薛歎慕而去。十八年。薛再過洞。遇尚無恙。見菴之西檻。為巖之墜石所毀。去禪所僅丈許。薛詰之曰。汝能先知巖石之墜。而不懼乎。曰。不知也。薛曰。石無慧眼。汝非金身。若一夕再墜。汝其虀粉矣乎。聖賢有戒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汝宜識之慎之。遇微笑而不答。至二十年五月初二夜半。雷雨大作。巖石亂墜。其聲動地。遇壓焉遂寂。年纔四十。其立志之堅。至死不變如此。

明河曰。無論世出世法。辦志如此。何事不辦。死生浮幻。有道者。視之如戲。處之若無。薛告語諄諄。何異對醒人說夢。宜乎。遇笑而不答也。

善信.大雲傳

善信。字無疑。蘇州嘉定吳氏子也。年二十九。削染為僧。不識一字。惟事禪那入玄墓。參萬峰和尚。忽有得。謂眾曰。我自出家以來。脇不至席。今日始了當矣。未幾。示微疾。索浴入龕。畢於彈指間。歘然火起。****其身。是蓋得道急於入滅者也。或贊之以偈曰。一念纔空萬境忘。更無餘事可商量。翻身永入火光定。驚倒靈山老藥王。出輪迴又入輪迴。究竟何曾有去來。昨夜冰河中發燄。虗空燒作一堆灰。

大雲。襄陽人。初為北京吉祥寺僧。大極之弟。性敏重。通內外學。戒律清苦。嘉靖中。住廣德寺。律身事眾。人無間然。偶二僧相閧不已。雲作齋。為之釋憤。因謂曰。昔吾兄大極在京中。一日試合掌。自誦云。願生西方淨土中。九品蓮花為父母。即坐化。我今為汝解紛。亦當學吾兄自便耳。因趺坐合掌。誦前二句。言訖化去。

廣玉.寧義傳

廣玉。字無瑕。蜀資中紅蓮池人。在俗為孟居士。因覩世相無甞。感焉而出家。一衲入九峰山。山最高處。為雷音寺。玉居寺九年。習枯安靜。霍然有得。萬曆甲申歲。忽告眾曰。三月七日。貧道與諸君別矣。自是水漿不入囗者二十餘日。而神氣益王。膜拜求法語者。日甞數百人。悉煦婉酬答。如輪轉水注。絫絫不絕囗。而聞之者。無弗感激發心。至期沐浴升座。忽天盡暝。雷大震。檐瓦欲飛。眾皆慄伏。不敢仰視。少選日霽。師乃慈音慰眾。且云。吾之遺骸。如澄過白蠟。隨汝輩意置之。言訖而化。初厝骸於桶。三期開之。顏貌如生。彭之士民。舉銅萬觔。剏塔殿於峰頂。漆而奉之。

寧義。亦資人。初居三堆山。後雲遊遇知識。命事苦行法門。因茹菜啗豆。兀坐精練。人有致譏者。義曰。我業障深重。非如此不可。久之有所得。萬曆癸未。積薪****。纔舉炬若朽株。斯須而盡。識者謂。入火光三昧矣。

夜臺.秋月傳

夜臺者。西蜀人。少習引導辟穀之術。遇大智師於峨眉。薙髮受戒。辭師至終南伏牛。又至五臺多服水齋。日則靜坐。夜則遊臺。人因呼為夜臺。五臺方圓五百里。暴風怒號。走大石。吹騾馬。如掃葉。師棕衣棕帽。手握鐵杖。遇風則止。風止則行。有時昏黑。墮入坑谷中。鐵杖垂卷。而師無恙。遇虎即投身。示之曰。汝噉我結一小緣。遇鑛賊。振錫環響。賊遙呼曰。夜臺師懾伏不敢動。大雪滿山。眾負鍤迹師雪中。師已僵槁。雪埋腰膝間。眾舁歸。置熱火土銼上。沃以湯。稍久乃甦。復夜行如前矣。師夜中時見燈光野火。猛獸鬼怪。親見文殊。或為老比丘。或為美好婦女。抱嬰兒****下體。頃刻不見。如是夜遊。二十餘年。歲癸卯。入京師。 慈聖太后。賜鉢杖及紫襴袈裟一襲。師先。于塔院寺。設千盤會。于龍泉寺。設龍華會。皆四十九日。又于峨眉五臺。各鑄幽冥鐘一囗。重萬三千觔。又于普陀峨眉。請藏經二部。又于九華。設水陸道場。其餘鏹粟。分施靜室及諸貧僧。銖兩尺寸。不入私槖。故久而緇素益信之。師往反四大名山。精神尫頓。繇蜀至廣陵。忽病作。道人某。斷指入糜。冀療師疾。師訶曰。出世人。豈效兒女子所為。吾期已近矣。是時疾已瘳。買一巨舫。設水陸像。放燄囗不絕。庚戌十月。繇通州渡海。過福山。忻然欲留。先遣散諸弟子。獨留老道人自隨。登舟將行。有新安二賈客。懇附舟。師曰。此有緣人許諾。揚帆甚駛。問日中乎。曰中矣。命作飯。飯二客。復出襯錢授之。因禮十方諸佛曰。我欲歸海。眾驚曰。今已在海中。復何歸。師曰。我聞。解脫菩薩。臨命終時。戒其弟子。分身為三。一施鳥獸。一施魚鱉。一施螻蟻。我今亦爾。眾哀號牽挽。師出一紙授客。即解脫菩薩語也。眾方哀挽不已。師曰。汝為我禮佛。皆拜。師一躍入海。眾欲收帆援師。師端坐水浪上。搖手曰。帆一下。汝曹皆覆矣。須臾白黃霧擁師而去。時萬曆庚戌十月二十五日也。老道人。歸言之人。華亭陳眉公。作文記其事。

秋月者。蘇州玄墓山老僧也。精戒律。勤禮誦。以茗飲作佛事。過玄墓者。必訪秋月。然非高雅之士。秋月不與之見。見亦不與茗飲。方時禪期講席。四至轟然。師恬如不聞。或勸之一出隨喜。笑而弗答。天啟改元之歲。別山中道侶。朝南海。從蓮華洋。忽起至船頭禮拜。高聲稱佛名。即奮身下水。眾急出扳挽。已無及矣。時風浪大作。師出沒浪間。猶合掌稱佛。聲舟漸遠乃失。

系曰。夜臺。走四大名山。足跡徧海內。秋月靜閉一室。不知戶外事。夜臺廣修福業。秋月一事弗為。二公之平生。判然如此。至末後一著子。則無少異。葢夜臺藏靜於動。秋月寓動於靜。動靜二公之跡。脫然生死之際。而無絲毫罣閡者。二公之心。實不可得而優劣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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