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溪以为,自己讲述完五年的经历,林沐宇就会放弃再续前缘的想法。从此二人桥归桥、路归路,彼此相忘于江湖,最多二人就是曾有过一段感情经历的大学同学而已。可没想到,她太低估了自己在林沐宇心中的份量,也低估了林沐宇对这段感情的执著。
第二天一早8点钟,兰清溪的房间就响起了门铃声。由于凌晨3点多才睡下,兰清溪此时还在睡梦中。她以为是酒店服务员要进来清理房间,就没有理会,继续蒙头大睡。
可这“服务员”很执拗,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兰清溪不禁有些气恼,可也无奈,只好起身去开门。
“不用清理……”门一打开,兰清溪的话还未说完,一个高大帅气的身影就闪了进来,手中拎着一个保温桶。林沐宇上身穿天蓝色T恤衫,下身穿一条黑色西裤,冲着兰清溪灿然一笑,提了提手中的保温桶说:“早餐。”
兰清溪有点蒙圈,呆呆地问:“为什么给我送早餐?”
林沐宇看着身穿睡衣、头发乱蓬蓬的兰清溪,哑然失笑,说:“先去洗漱,精神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兰清溪冲镜子看了一眼自己,才反应过来眼前这形象实在欠佳,于是赶紧跑进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兰清溪被林沐宇按坐在沙发上,一碗温热的皮蛋瘦肉粥、六个小笼包,还有一盘小菜和两个煎鸡蛋已经摆在了小茶几上。
“来,先填饱肚子,你吃着,我说着。”林沐宇一边说着一边将汤匙塞进兰清溪手中。
兰清溪不明所以,机械性地开始喝起粥。
林沐宇定睛看了兰清溪几秒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柔声地说:“小溪,昨晚……不,确切地说是今天凌晨,咱俩谈过之后,你回了房间,我却一直没睡。我想了几个小时,终于想明白了,五年前如果我不放弃,不管你家人怎么对我,我都跟你去美国,我相信后来你和你家人也许都不会遭受那么大的磨难,我们俩也许早就结婚了。好在老天开眼,让我们五年后能完好地再次相遇,所以,这次我绝不再当逃兵,我一定要守在你身边,我还要像五年前那样来场赌,赌你我这辈子的幸福。”
一番话将兰清溪惊得目瞪口呆,心中有几分感动,鼻子一酸,眼看眼泪就要流下来。
林沐宇夹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兰清溪嘴中,霸道地说:“不许哭,以后跟着我绝不再让你哭。”
兰清溪吐出小笼包,冷着脸有几分绝然地说:“没有幸福了,我谁都不会再爱了,我已经没有再爱的资格了。”
“说什么傻话,我们一定有幸福,相信我。”林沐宇说:“你家人的工作交给我,我会说服他们的。”
“可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
“以后有得是时间会知道的,你眼前要做的,就是乖乖地把早饭吃完。”
“这么多,恐怕吃不完。”
“你使劲吃,能吃多少吃多少。”
喝了半碗粥,吃了两个小笼包和一个煎鸡蛋,兰清溪眼巴巴地看着林沐宇:“真饱了……”
林沐宇看着兰清溪宠溺地一笑,点点头,然后拿过兰清溪用过的汤匙,端起她剩下的半碗粥就吃起来。一会功夫,全部早点就消灭殆尽。
收拾完茶几,林沐宇对着兰清溪说:“走吧。”
兰清溪一愣,这一早晨,林沐宇带来的“惊吓”一波接一波的。不禁问到:“去哪啊?”
林沐宇一笑,说:“傻瓜,追妻第一步,送早餐;追妻第二步,送上班;第三步嘛,先保密,走吧。”
“追妻?妻?”兰清溪瞪大了眼睛。
“对啊,毛主席老人家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我追你就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是追妻,没错啊,就是妻。”
兰清溪完全呆住了,半晌才回过神说:“不是,林沐宇,你先别说那么多,咱俩先谈谈。”
“宝贝,今天是录制第一天,你这个总监制不去现场合适吗?现在评委和歌手可差不多都到齐了。咱俩之间肯定要谈的,这样啊,今晚有时间咱俩谈,还像昨晚那样,咱俩在床上谈。”
“胡说什么呀你,什么床上……”
“好好,我胡说,我胡说,快走吧……”林沐宇帮兰清溪拿上包包,推着她出了房间门。
到了电视台,果然,5位评委和参加第一天录制的30位歌手已经进入了演播厅。
从美国UGA公司过来协助录制工作的技术助理托尼也已到场,正跟几位摄像师交谈着什么。托尼是中美混血的小伙子,比兰清溪小一岁,人长得高大帅气,头发略有些自来卷,性格很开朗。
录制刚开始是很顺利的,歌手上台唱一首歌,然后由评委点评。评委的点评不仅包括歌手演唱的功力、技巧、音准、形象这些专业内容,还要与歌手谈谈人生梦想、音乐追求、艺术之路等等。
可录到三分之一的时候,评委童维一发飚了。童维一是目前国内一线的男歌唱家,虽然才32岁,但演唱水平很高,既能驾驭庄严的大歌,也能演绎轻松的流行歌曲,而且他既尊重老艺术家也很提携年轻人,所以在业界的口碑一直非常好。此次被节目组请来担任排名第一的评委,位置就在评委席的正中。
开始录制时,童维一对参赛歌手是很客气的,即使有的歌手唱得有失水准,童维一也是更多地给予鼓励,批评得很委婉。可慢慢的,童维一的脸色变了,越来越难看。因为每位歌手在讲述自己的音乐梦想与追求时,都把自己的身世说得非常惨,要么父亡母改嫁,自己从小寄人篱下;要么从小单亲家庭长大,生活无比贫困;要么成长过程中遭遇了疾病或其他重大伤害,从此人生陷入沼泽……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也真纳闷了,节目组从哪儿把你们找来的,是不是全中国最不幸的歌手都在这里了,怎么说的一个比一个惨。你们是来唱歌来了,能不能胜出就凭你唱得好不好,不要再编造故事来博评委的眼泪和同情了。”当第十位歌手正在“痛说家史”时,童维一再也无法忍受,脾气终于爆发了。
歌手一愣,支支吾吾地想解释,可终究也没说出什么,只好尴尬地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现场的工作人员也都愣了,这在录制节目中就算是“出事故”了,导演刘殊颖急忙走向评委席,与童维一沟通起来。
童维一显然气得不轻,当着导演的面仍大声谴责着:“你说,这算不算骗人,他们说的都是真话吗?现在的年轻歌手怎么都变这么虚伪啦?生活在幸福家庭里就很可耻吗?对了,就刚才那个小伙子,说自己怎么穷困,一天打三份工才能维持自己学音乐的梦想,那我倒想问了,你那么穷,怎么还穿着一件8000多块钱的名牌上衣呢?别告诉我是租来的。”
刘殊颖也很恼火,本来让歌手们讲讲自己的经历,是为了传递一种勇于追逐梦想的正能量,可没想到成了“比惨”大会了。她一边安慰着童维一,一边要求现场录制暂停。
突然,演播厅里非常突兀地响起了鼓掌声,大家顺着声音看去,鼓掌者不是别人,正是总监制兰清溪。
兰清溪笑了笑,站起身,对着童维一的方向说:“童老师您说的非常对,我们这是歌唱比赛,不是比惨大赛;我们要的是真实,不是虚伪;我们喜欢的是真情流露,不是恶心的作秀。童老师发火前,我还一直担心,就怕大家这么一直和和气气地录下去,我们自己都感觉虚假又恶心的东西,怎么能让观众喜欢呢?”
兰清溪一边走向评委席,一边说:“各位评委都有着很高的音乐素养,也有着很高的人格魅力,各位评委刚才是不是早就想像童老师一样发火了,因为顾及形象才一直忍着啊。”
几位评委纷纷苦笑,又频频点头。
兰清溪说:“各位评委老师,想说什么你们就大胆地说好了,这个舞台不仅是给草根歌手展露才艺的舞台,也是给各位老师彰显个性的舞台,你想毒舌就毒舌,你想文艺就文艺,你想傻白甜我们也成全,只要你说的在情在理,我们无法杜绝歌手编造自己的身世,但我们可以在舞台上让造假者难堪,当然,我们也应该让实在人受到鼓励与肯定,一切决定权都在你们手中,还客气什么呢。”
兰清溪的话犹如一颗威力强劲的炸弹,在整个录制现场炸开了窝。评委们都兴奋了,端了半天的架子终于可以放下了,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歌手们震惊了,有的懊恼自己弄巧成拙,有的庆幸自己实话实话;工作人员振奋了,终于能酣畅淋漓地录一档走心的节目了。
托尼竟然吹了一声口哨,向兰清溪竖了一下大姆指。
林沐宇傻眼了,这小丫头片子,变得越来越霸气,越来越让人刮目相看了,再这么发展下去,自己“收复失地”的难度会不会越来越大?
节目录制继续,歌手全情投入,评委妙语连珠,一切顺利。
不过,坐在观众席的兰清溪没有发现,评委席正中有一道灼热的目光频频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