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个暴脾气,实在是没心思与他在这里周旋。
太子脸上的笑容淡淡的,一点生气的迹象也没有:“顾家三小姐棋艺高超,想来二小姐耳濡目染也很不错,不如我们来比比?”
太子这话可算是说在了顾琪心上。
顾家四姐妹各有所好各有所长,最擅长棋艺的是顾姝。顾琪擅长医术和毒术,但棋道实在是烂得不行,但她又偏偏喜欢下棋,往往缠顾姝不得就去缠她身边的丫鬟文鸾。棋技烂也就算了,但偏偏棋品不怎么样,连和皇帝下棋都要悔棋,弄得皇帝头疼不已,此后再也不敢跟她提下棋两字。
按顾琪的话来说就是,有一个会下棋棋品好的姐妹不代表她也会下棋,顾晴武功那么好,顾家其他人还不是比不上。
所以在听到太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琪的眼睛都亮了,只拿激动的目光看着太子。
可是她忘记了,太子跟她从小相识,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棋技和棋品到底怎么样。
太子看她这副激动的样子,忍不住摇头笑着吩咐身边的宫女去拿棋盒过来。
顾琪乖巧的坐在一边,不断的催着去拿棋的宫女。
那宫女看了太子一眼,就赶紧去拿棋盒了。
顾琪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随身带着棋盒啊?看你也不像是爱下棋的人。”
这句话说出来就有些直接了,如果太子真心想要计较就可以治她一个以下犯上之罪。所以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但是说过的话又没办法收回去,她就只好故作淡定的移开目光,死盯着花坛中的草。
她本来就是顾家之中最没有心机的那一个,性情又耿直,从来就没有少得罪人。不知道为什么,在皇帝面前都胆大包天的她,面对太子的时候竟然会心生恐惧,明明太子看起来那么温和的。
奇怪的是,太子并没有生气,看着顾琪闪躲的目光,他也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一贯的温和:“爱棋的人也不会随时随地都把棋带在身边吧?”
这话有理。
顾琪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圈圈,不知道自己该答些什么话。
太子眼神一黯,又很快掩饰过去,轻唤了一声:“顾琪。”
顾琪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什么事?”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太子的嗓音浅浅淡淡,温温软软,“我们幼年相识,如今已是十多年了,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可以以朋友相称。可是为什么,你对我要这么尊敬和疏远?”
顾琪避开了他的目光:“你是太子,身份尊贵。”
太子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他的手指轻敲着桌面,敲击声在这寂静的气氛中显得尤为清晰:“不要拿这样的话来搪塞我,顾琪,这不像你。”
顾琪一滞,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顾琪,这不像你。
不像她吗?
那到底怎样才是她?
是那个小时候跟在太子身后转的她,还是同骑一马与之青梅竹马的她?他们之间曾是那么坦然而无畏,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味呢?
曾经在他面前无忧无虑胆大妄为的她,渐渐的变了。只因为他的身边,已经站了另外一个女子,那是他将要守护的人。
那个人,不是她。
见到她久久没有答话,太子继续开口道:“你在我父皇面前都没有这么拘束,独独在我面前这个样子,我很难受。即使所有的人怕我,我也不希望你怕我。”
他很难受,她又何尝不是?
原本当初太子议亲之时,皇帝就考虑过顾家女。顾琪与太子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若能成全他也是愿意的。可是顾琪虽然身份够得上,但是性子跳脱,为人耿直,做妻子可以,做国母还差了许多。太子是一国储君,以后定是要继承大统,他的妻子,必须是一个出身名门挑得起大梁的女子。
顾琪垂下了眼眸,沉吟了半晌才道:“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如若不是皇上下旨,我是不会跟来西卫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本不想见到他。
太子道:“你在恨我?”
顾琪摇头,道:“与你无关。”
是她自己的问题。
太子还欲开口,拿棋的宫女已经回转来,用狐疑的目光扫视顾琪之后,才将棋盒放在桌上,将棋盘摆开来。
顾琪留意到她的目光,淡淡一笑:“这不是你身边的宫女。”
太子闻言一愣,却是笑道:“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
顾琪恍然大悟,难怪对她这么戒备,原来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她旋即坐下,看了那宫女一眼,笑着道:“既然棋已经摆上了,那我们来个赌注如何?”
太子好奇道:“赌注为何?”
手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的话语铿锵有力:“永不相见。”
老国王入土为安之后,西卫最为盛大的事就是新皇登基。毕竟国不可一日无君,旧皇离开就有新皇上位。
礼部这几天忙着筹备新皇登基的事,腿都跑细了。唯独也在礼部历练的大皇子一脸阴沉,看谁都不顺眼。
其实想来也不奇怪,他是贵妃之子,又是长子,西卫后宫一直无后,就数他的母妃品级最高,按理来说他最有资格继位。他一直防着父皇最为宠爱的萧桓,却没想到父皇竟然属意的是默默无闻的五皇子萧澈。
萧澈母族不显,母妃身份低下,有什么资格继承大统?才干?他身为长子,难道才干会比不上他的弟弟?父皇真是昏聩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所以这种心态之下,大皇子的内心渐渐变得扭曲起来,对权利的贪婪和欲望不断膨胀,对自己几个兄弟也产生了不满的情绪。
萧贵妃自是清楚儿子的心态的,却并没有想要阻止。皇后死后,她一人独大,老国王也给她几分体面,俨然就是后宫之主。只差没有被封后。她了解老国王对逝去皇后的感情,所以并没有要求老国王将她扶正,只以为到了时机老国王会念在她尽心尽力的份上立后。
可是没有。他甚至选择五皇子萧澈为他的继任人。
身处高位久了,自然不会满足这种落差。一旦萧澈继位,肯定是要奉自己的生母为太后。她才不想要屈居一个贱婢之下,对其俯首称臣。
所以,怀着共同的目的,两母子商量之后决定在新皇登基之日起事。趁着新皇根基未稳,将他拉下马来。
很快就到了新皇登基大典的日子,一身明黄色衣衫的萧澈缓缓步上殿前的丹墀,头顶的紫金琉冕上垂坠的珍珠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摇晃,没有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