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潇说:“这不难。我正想着,你就到了我这边,你说这把扇子是你掉的。
“那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你,我还只是觉得:嗯,还是个很清秀、清白的姑娘——我是说真的,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尤其进了大学校园后,年龄越大,脸上的妆越浓,穿衣打扮更加花枝招展——我当时回答你:“这位同学,请恕我冒昧说几句。从这印章上看,你的名字叫‘沁兰’,那这字题得是极好的。一个‘心’,一个‘水’,合在一起就是一个‘沁’字,加上旁边画的兰花,那就是你的名字。不过,‘心如止水’这么平静甚至有点消极意味的字眼,竟然是用活泼多姿的行书来写,可见,看似平静,实际未必。’”
沁兰接着说:“我当时兴奋极了,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要知道,买这把折扇时,我就是这样想的!然后,我回答你:“你说的真准!不过这并不是多么奇妙,字不是我写,但这题字是我的主意。其实,我真该再往上写点什么,看看谁能推测出更多!’”
筠潇说:“我看到你们校服上佩戴的校徽,就说:“你们是今天学校组织来看演出的吧?怎么没和大部队一起回校呢?’”
“我回答你:“就是不喜欢跟着大部队走,所以才留下来逛逛,走走看看。’”
“我还真是心血来潮,就说:“不介意我当向导带你们走走吧,我过去跟我同学打个招呼就是。’”
“我说:“大家都是学生,好歹又是在这人多的校园里,我们不用担心你是坏人。既然你愿意,我们就不拒绝了,周萍少爷!’”
“为什么当时我卸了妆脱了戏服你还能认出我?”
“因为你本来就没化多浓的妆,我看得还算清楚。”
“好吧。于是,我就和同学打了招呼先陪你们逛校园了,一路上边走边聊,也就熟了。我心里在想:“不只是清白、清秀,可能还是个清高的女孩子呢。’”
“然后你知道了我喜欢写作,也写剧本玩玩,就更感兴趣了。然后我们就开始做朋友。然后渐渐地就不再是普通朋友了。那天,你送给我这条挂着幽兰吊坠的项链。”沁兰伸手抚摸着脖子上的吊坠,小小的兰花的形状,“你说你喜欢我,问我愿不愿意做你女朋友。
“我把所有按常理应该考虑的因素都罗列出来了。我还在上高中,年龄还小,家里人也不会同意,以后还不知会怎样。可我承认,我还是没有抵挡住你的攻势,因为,你确实很关心我,而我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对我那样好过。
她叹气道:“知道我为什么题‘心如止水’四个字吗?我那会儿还不到十六岁呢。因为我在薛家,我从小到大看到的,就是对我期望甚高的爷爷奶奶,严厉强势的父亲,温和但懦弱的母亲。别人家的女儿可以玩洋娃娃时,我却被逼着坐在钢琴前面。别人家的女儿,可以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公园郊游,去游乐场玩一圈,我却被迫上各种补习班。别人家的女儿,可以随心所欲地跟爸妈撒娇,不管家里穷富,个个都是爸妈疼爱的小公主。而我,什么公主!在我爸面前,我就是个奴婢。都是祖孙之间隔代更亲,可是在我爷爷奶奶面前,我也能感受到他们施加给我的压力。而在我妈面前,我都没有哭诉过。因为我知道这无济于事,她什么也帮不了我,她也是薛家的大宅院里,卑躬屈膝的奴婢。
“我打小就一心想离开薛家,我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自己姓薛,薛宝钗的薛。以前,我有了委屈,谁也不能说,又实在不甘心。于是我就写日记,一本又一本,不知不觉,就喜欢上写作。当我拿到第一笔稿费时,我就觉得,我是可以不依靠他们一个人活下去的。可是,我晓得,我还未成年,我走不了,走了肯定又被抓回来。我又无法公然反抗,我当时只有忍,让自己心如止水。殊不知,一汪水,哪怕成了冰,她也有破冰融化的时候,到时便可重获生机。
“我还是答应你了,有人喜欢自己照顾自己,谁愿意拒绝呢?再加上你我其实也差不多的身世,算是惺惺相惜吧。当然,很快就让我家人发现了,很快我就因为家门扫地而被被赶了出来。那把可怜的扇子,也被我爸活活撕了。接下来的日子你也知道。梅菲让我和她一块住,我们便一起作伴。至于我和你,我一心只想停留在柏拉图的方式上,却还是……”她望着蕾儿的摇篮,意味深长地,“我的整个人,我的大半颗心都让你占有了去,作为补偿、也是作为礼物,你让我有了蕾儿。更让我自己难以置信的是,我居然从未后悔过。”
筠潇又问:“那今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很简单,就两件事:第一,一边学习上充电一边恢复体形——女孩子总是希望体重秤上的数字越来越小——好为开学后高三的学习、高考的奋斗、以及考上大学后的规划做准备。第二,好好抚养蕾儿长大,让她以后在学校开家长会时,可以跟大家炫耀,她的爸爸妈妈是最年轻最有魅力的!”
“那是自然,让大家知道,蕾儿是个幸福的孩子!”梅菲不知什么时候开门进来了,手上拿着些东西走了过来,“这个送给蕾儿,我把它挂在摇篮上。”
她取出一条长长的红色玛瑙项链,挂在摇篮的床头:“玛瑙是佛教七宝之一,佛教密宗认为,玛瑙可以与神灵沟通,拥有和佩戴可以驱邪避灾,平安护身,象征友善的爱心和希望,也有助于消除压力、安稳睡眠。”
这串一颗颗圆形的红玛瑙珠子串成的项链,颗颗饱满,色泽鲜艳,光洁细润,纹理流畅分明,甚是耀眼。
梅菲又说:“这是Peter寒假去拉萨旅游带回来的。看,还给我寄了很多他拍的照片呢!”她晃了晃手中的相册,打开给他们看,照片上气势雄伟的布达拉宫、古色古香的大昭寺、富丽堂皇的罗布林卡、宏伟大气的藏王陵、以及各处异域风情浓厚的拉萨清真寺,经过Peter相机的捕捉,仿佛刹那间就呈现在眼前一般无与伦比。
“给你送这么多,你看他多有心。”沁兰暗示着梅菲。
梅菲不以为然:“照片我可以收藏,这项链的话我有点戴不出去,不好搭配我的衣服。就送给蕾儿吧,就当祈福。”
“那替我们谢过他了。”筠潇说。
“没事,反正他又不知道我转手。”梅菲同样轻声说,瞅了瞅摇篮里熟睡的蕾儿,“而且是给我小侄女!”
沁兰问她:“Peter没有对你,表达过,别的什么?他离毕业也就两年多时间了,不可能没为自己打算过吧?”
梅菲却说:“他也就偶尔请我当个摸del,对我的话,顶多是看我父母双亡,没什么好的身世,普通朋友的关心罢了。大学校园里美女如云,他随便看上一个,一点也不奇怪。他可是说过的,毕业以后打算留在中国。而我,只要有可能,今后还是会去法国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