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腾辉坐在一侧,作为过错一方,今天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像生意场上那样叱咤风云了。梅菲之前偷偷给他做过思想工作,无论他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很有可能将来成为他儿媳妇的女孩子。今天,想尽可能保全儿子,就得帮着沁兰一点,顺着点薛家人的心意。
作为家中的顶梁柱,也是具有统治地位的人,薛寒山坐在正中央。要说他是学术之人,不如说他是法规之人。身形高大的他正襟危坐,犹如一个大法官,锐利的眼神紧盯着女儿,令人望而生畏就好像审问一个犯人一样。妻子戴茜坐在他的身旁,唯唯诺诺小心侍候着唯恐半点不周。
“沁兰,你给我跪下!”薛寒山指着女儿命令道。
他对面,沁兰端正地站立着。筠潇和梅菲各站在她两边。因为是迟早要面对的,都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无比镇静。
“没有人能让我下跪。”沁兰淡淡地说。
薛寒山立刻勃然大怒:“你还嘴硬?小小年纪就不学好的偏学早恋,现在又把肚子搞大。你居然还好意思不卑不亢!给我跪下!”
筠潇恭敬而又镇静地说道:“伯父,您不要责怪沁兰,这不是她的错,我才该负所有责任。”随后他低下身,双膝着地跪了下来,“那些说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的,全是一群虚伪的吝啬鬼。我来替她跪,您要怎么惩罚,都全冲我一个人来。”
“还有我。”梅菲也跟着跪了下来,她和筠潇就这样一人跪在沁兰一边,“之所以会这样,全因为我是最初的导火索。沁兰平日里最照顾我,我却因为自己的一时糊涂和嫉妒和她还有我哥闹矛盾,导致现在这个局面,实在不可原谅。”
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在沁兰身边跪下,凸显得仿佛沁兰是位高贵的女神一般,而她也依然面不改色心不惊地端庄典雅地立着。因为穿的是一件高腰的连身裙,所以她那只有一点点微凸的腹部更加不明显了。不管是站着还是跪着,相当默契的是,三人的神色中惧色全无,全然不像愣头青的年龄。
莫腾辉见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有菊影的女儿,都为这个让他存在着深深偏见的女子下跪,极力维护她,不禁感到辛酸而又无可奈何。
而薛寒山见到女儿这般叛逆高傲,对他的情绪无疑是火上浇油:“你还好有脸站着说话?沁兰,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薛家的叛徒,什么都不肯听话,心里头只有你自己的一套。你要玩弄笔杆子,你不肯将来出国留学,我都可以忍,但你如今这般丢人现眼!”他站起身来,走到沁兰面前,紧绷着脸,蓦地抬起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的身子往下一按,没有使多大的劲,沁兰就被迫跪了下来。
“啊……”沁兰由于惊吓一阵轻呼,幸好筠潇及时扶住了她,顺势就把她搂过来抱得紧紧的,梅菲也过来安抚着她。两人还劝着薛寒山:“伯父,你这又是何苦?一切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了沁兰,您该罚我才是!”
“是啊,她毕竟是你亲生女儿,就算不是亲生父亲也不能这样啊!”梅菲也说,同时她悄悄瞄了一眼莫腾辉,只见他的脸色更加凝重了。
而沁兰,一边用手紧紧护着腹部,一边轻轻地示意筠潇放开自己,随后,抬头正视着父亲薛寒山,泰然自若地说:“爸,你要想惩罚我,我是毫无怨言的。我在你们眼中,给薛家抹了黑,再无立足之地,这我明白。只是,要打要骂,都请你让我先生下你的外孙或者外孙女。我不能冒着一尸两命的危险,让你执行你的判决。如果你要赶我走,我也会保证带着孩子走,永远不再出现,你可以对外宣布我的死亡。如果孩子将来问起自己的外公外婆、爷爷奶奶,我就说,你有爸爸妈妈,还有你姑姑就足够了,绝对不会让你们牵扯进来。”
这一番话,让薛寒山着实为之一震,他又坐回沙发上。他怎么会不明白沁兰的决定,这几句实在不像沁兰这个年龄的思维能够说出的话,让见过无数稀奇古怪无奇不有的案例的他,头一次感到束手无策。既不能打死她了事,又显然别想好说好话来说服她服从。
“你要还认我是你爸,那你就明天——不,现在就去把孩子打掉。我有熟悉的医生,你不用担心走漏风声!”薛寒山勒令道,显然想快刀斩乱麻。
沁兰立即反抗着,双手还是护着腹部:“我怎么能杀了它?我是它母亲!我是一定要保护它,让它平安降生的!”
戴茜听了,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小心翼翼地对丈夫说:“我看,我们要是逼着沁兰把孩子打掉,就等于逼着她恨我们。我是她妈,我能理解。这孩子打掉了,薛家的名誉看上去挽回了,但我们也永远伤了她的心啊!”
“够了,你养的好女儿!到这种时候你还帮她说话!”薛寒山厉声呵斥着妻子,眼神却没有正眼瞧过她。
“这样的错误,世界上不是没有过,即使是我们一些过来人,也未必没犯过错误。只是我想不到,竟发生到了自己女儿身上……”戴茜暗自垂泪着。
这时,莫腾辉说话了,而薛寒山可以算得上他除了父亲以外第一个碰上的,需要用略显谦恭的语气说话的人:“容我说几句,这的的确确是我儿子犯的错,是我教子无方。我早知道他们在交往,就应该多管着才是。你们的女儿是无辜的,我们莫家,一方面责无旁贷,该追究的我们绝不逃避责任。另一方面,我想我们是无权强制令嫒做任何决定的。”然后,又拿出一个信封,放到他们面前的茶几上,递到薛寒山跟前,“我知道,赔再多钱,你们也不会妥协,但该赔的还是要赔。如果支票上的七位数还不够,要添多少我就补上多少。”
“没人说过不追究。”薛寒山转向莫腾辉,冷然说道,“我女儿还未成年,她再怎么不懂事,也不会自愿发生那种关系。你儿子却已经成年了,他该知道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只要,我一出手。这不是赔多少钱能够解决的,要是真想负责的,就用你儿子的人身来赎罪!”
“这事不用公了!”沁兰大声说,坚定地唤着,“我是自愿的,我已经十七岁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了,只是同样一个“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含义。对于筠潇和梅菲,尤其是筠潇,无疑是沉痛的震惊。对于沁兰的父亲母亲,一个是惊怒,一个是惊愕。对于莫腾辉,则是五味杂陈了。
“沁兰,你怎么可以这么傻?”戴茜温和而心痛地含着眼泪诉说道,“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自愿?你难道会不晓得后果吗?你以后再要有体面的归宿,几乎不可能了!”
“那等我满了法定婚龄,我就嫁给筠潇。这样,我和我们的孩子就都名正言顺了。我会去抓住所谓体面的,但我也要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