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多躺会儿!”莫腾辉起身到她身旁,一边把她扶起来,一边嘴里责怪着。
也许是刚刚动作太大了,梅菲的确感到头重脚轻,头上像灌了铅一样,脚上却像是塞了棉花。莫腾辉把她扶起来,她又晃了晃脑袋,努力打起精神清醒着。因为有些话她是一定要说的,越早说越好。
“我要回家。”她刚刚站起来,就对莫腾辉说道。
莫腾辉有点不信:“你说什么?”
梅菲走到梳妆台前坐下,重复了一遍:“我要回家。”然后拿起一把梳子细致地打理着头发。
“你说回去就回去?”莫腾辉走了过来,看着镜子里的她,脸色有些颓废,一双眼睛却隐隐透出决绝。
梅菲不动声色地说:“我又不是你的囚犯。我自己收拾好行李,随时都能回去。你有这个权力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吗?”
“你在这里住的有什么不满意的?”莫腾辉紧盯着镜中的她。
梅菲没有回头,依然保持着心平静气,实际上也恰好是因为没有太多力气大声辩解:“我是否满意,那是我自己感觉出来的,不是你一手布置出来的。我知道,你的钱帮了你很多忙,也足够诱惑我。可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钱买到,更不是什么东西都能靠钱摆平——这种道理,你就算不肯承认,也应该亲自听到过吧。再多的钱,也留不住我,就是这样。”
莫腾辉却没有怒形于色——梅菲想象得出他是有多不甘心,心里头不可能没有火气。而他却不紧不慢:“你昨天回来之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一时半会儿也无从了解。你要是想要换个环境放松一下,也没有什么。但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听到最后一句话,梅菲手上停下了,顿时就柳眉倒竖,把梳子往梳妆台上就是一扔:“我说你这是什么毛病?把我当什么人?夜总会的小姐吗?自以为拿钱供养着我,就妄想把我关在这个大笼子里。你当初说,作为条件,让我当你干女儿。你还真好意思,不是亲爹也不能这样吧!”
莫腾辉却表情很严肃:“我高估了自己,我发现没办法把你像女儿一样对待。”他又走近了些,站在她的背后,双手宽大的手掌轻轻地罩在她的双肩,又猛地用力抓紧了她那相对瘦小的肩胛。梅菲倏地一忐忑,又看见镜中,他弯下身子在她耳边,声调很平淡,语气却很是令人惶惶不安地说:“因为你太容易让我想起菊影,我不能再让你走了。”
梅菲听到这话,刹那间就像被电击一般,奋力甩开他一跃而起,身体的不适也忘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你果真是居心叵测!”梅菲气得直嚷嚷着,“我妈的一辈子就是让你断送的,你还好意思来囚禁我?还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当初如果肯放手,我妈绝对不会那么红颜薄命!你现在还想把我拴在你身边,以为可以对我妈弥补些什么吗?你把我假想成我妈,是想和她怎么样呢?鸳梦重温吗?——那很抱歉,你们本来就有缘无分,你不配得到她的感情!”
莫腾辉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恼羞成怒的样子,却丝毫没有动怒,反而郑重地凝视着她,心平气和地讲:“我只是个生意人,不懂那么多感情的一套一套,但不代表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什么。你母亲出身低微,光是这点就让我父亲强烈反对。为了打消我的念头,他不知让人介绍了多少个富家千金给我,可我从来没有退让过。我只想着,以后娶了你母亲,就带她搬出去,甚至离开上海、离开中国,总有一个没人为难她的地方。也为了你母亲,我险和父亲闹翻,他一怒之下差点立下遗嘱,所有财产我一分也得不到——就像现在玉麟什么事都和我作对一样,尤其是在雅妍的事情上。”
“真是厚颜无耻!你存心想让你儿子走你的路!”梅菲意味深长地说,“我看,你也快要如愿了!”
莫腾辉倒还是很平静:“你们年龄还小,现实不是小说和电影。我也要为我们家的家业考虑,玉麟那么不成器,要不给他找个贤内助,我从父亲那里继承打拼下来的事业,总有一天是一场空,落到别人手里——只是,玉麟的出生是个转折点。有些你们爷爷奶奶那一辈的人,只要儿子能给家里添个孙子延续香火,基本上一辈子的心愿也达成了。而这时候,儿子有没有媳妇,对他们而言是无所谓的。我父亲不再计较我的婚事,我也再没有找过菊影。当然,我后来又找过她,你知道的,弄出了那么多事。我也早该明白,从我带走玉麟的那一刻起,我就永远失去她了。”
梅菲并不领情:“你忏悔什么呢?假惺惺!你更不用在我面前这样忏悔,没有任何意义!”
“你可以不相信我,尽管我说的都是真话。”莫腾辉说,也坦承让梅菲又气愤又惊惧的心声:“我承认始终得不到菊影,给我带来很强烈的挫败感。把你引到这里以后,我就更不打算让你离开,不甘心你被别的什么人什么力量带走。就好像留住了你,就是留住了菊影。我甚至想,你如果比现在大个十岁,大概就是佟蕊那样的年纪……那样,我还能尝试着让你接受我给你的名分。”
梅菲不禁狠狠打了个冷颤。
他继续说:“可是,你还那么小,我要那么做,就真不是人了。让玉麟管他的妹妹叫后母,实在败坏伦理道德。你说得对,我除了钱,就没什么别的优势了。可是,只要是钱能够办到的事,只要是钱能够帮到你的地方,我一下也不会犹豫。”
梅菲不愿再听了,眼瞅着他一会儿,终于还是没有做声,大步走向衣柜要去收拾衣服。
莫腾辉叫住了她:“你也别想把我榨干,否则只要你还在上学,你的生活费就会没有着落。”
“我非得指着你养我吗?”梅菲反诘道,心里不得不警觉起来,莫腾辉还是摸得清她的心思的。
片刻后,莫腾辉说道:“你可以离开,可以带走任何你想带走的东西。以后不想来也不要紧。但是你的生活费我会照付。”
梅菲冷冷地回应着:“我就不说谢谢了,你要是觉得这么做良心上能过得去,就随便你吧!我不管你对我妈妈到底多么真心,你这人罪孽深重,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她不再注意他,一门心思地专心收拾东西莫腾辉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陈妈又在厨房里忙着,他没有吩咐交代什么就独自走了。
等到他坐进车里,要开车离开,突然感觉胃部一阵阵的痉挛疼痛,不是很剧烈,但能清晰感受到。一定是在梅菲床边坐了一整晚,除了喝咖啡提神,没有任何进食,给折腾的。他赶忙从包里掏出一小瓶随身携带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