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会让你看到的。”筠潇把她的双手捧在自己掌心,“来,我抱你去我们的新房。”说完就把穿着厚重婚纱的沁兰拦腰抱起,上了宽阔的转角楼梯,来到二楼两人的卧室。
卧室中央是浪漫典雅,挂着米色碎花锦缎帐子的桃花心木大床,床的边沿处的地板上铺着浅灰色绒毯。周围是黄褐色同时带点粉色的墙纸。巨大的落地窗,淡紫色的大提花窗帘半掩着,夜色趁机涌入。大柜、梳妆台、椅子、小圆桌、贵妃椅都透着高贵雍容而又不乏舒适。
筠潇把沁兰抱到柔软的床上坐着,自己去拉上窗帘,世界只剩他们两人。他坐回她身边。
不知是劳碌了一天难免疲倦,还是仍旧沉浸在亦梦亦真的意识中,沁兰此刻显得有点拘谨腼腆。
筠潇搂着她的肩膀,却在手碰触的一霎,感觉她似乎有些在颤抖。
“怎么,兰兰,你还觉得紧张吗?”筠潇问她,却又笑着自己替她回答了,“哦,我想起来了,十年了,出于你一心认为的愧疚,出于你坚定的虔诚,总而言之,十年的带发修行,十年的柏拉图式,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解脱?放心,我不会强迫你。而且,即使过了这么多年,经历了这么多事,别人都以为你改头换面,我却还是看得出——”他的指尖点着她的下巴,“那个我最初认识的,有点傲气、有点任性、有点倔强的十六岁少女,因为我一直记着。我也记着,你每一次的哭和笑,苦与乐——你不觉得我们能够走这么久,可以算是个奇迹吗?”
沁兰缓缓开口了:“奇迹不能是太平淡无奇的东西,我们相处了十多年,你对我一直不变的好,我如果一点也不感动,岂不是太不应该了?今天,倒是离梅菲的心愿更近了一步。而能够结识Peter,也是她的福气吧。Peter得知梅菲怀了他的孩子,又流产了,很是心痛。要是他们也能有我们今天这样,我也就不必操太多心了。”
“既然我们还是走到了今天。”筠潇思索了片刻,注视着她格外纯净的双眼,蓦然问道,“兰兰,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沁兰不解地问:“你忘了我们才从婚礼上回来?刚刚在上帝面前,彼此承诺过?”
“那是在面对上帝、《圣经》、圣母圣灵的时候,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这是区别。”筠潇强调着,而后又深沉地说,“十年了,你爱我吗?”
沁兰却有些薄凉地微笑着回应他:“我就知道,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她戴着白色礼服手套的双手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开,“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们今晚还有很多话要说,那你也先休息一下。”她站起身来,“我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你先歇会儿吧。”
沁兰说完就自己进了房间内的卫生间里,筠潇有点失落,更有点纳闷。
也许自己是有些唐突吧,他这么告诉自己。随后他走到衣橱边打算也换掉身上的礼服,打开衣橱,不知为何一眼就看到了沁兰的那身修女装,虽然它被挂在非常角落的位置。
通体黑色,只有帽檐和胸口处是白的,筠潇细细抚摸着黑色的裙身。
十年了,这件衣服还是完整如新。是因为它本身保养好呢?还是因为黑色可以蒙蔽所有污垢和尘埃呢?当然,筠潇是知道的,沁兰不会不善待这一身黑色。
当初梅菲花了几天的时间针针线线制作出来时,筠潇只觉得惊愕而又心情沉重。
沁兰此前的确经常做各种各样的祷告,但都只是作为一个重内在不重形式的信徒。如今,这件黑色的衣服,把她的十年——女孩生命中最绚烂的十年——分割成了两个世界,她自己也被割裂成了多个人格。
平日中,她是薛沁兰。旁人只知她从高中到大学一直成绩优秀,才貌双全,却未知她和普通的女学生有什么不同。要有也只是她性子清高,不苟言笑,除了梅菲以外,便不屑于交太多朋友。
风光时,她是萧筠菲,年轻的新锐美女作家,外加法语的特长,既是作者,又是译者。要说这些风光时如何练就,看看她电脑中的稿子们即可。
暗地里,穿上这件修女裙时,她连名字都不需要有。
她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一本又一本的日记记载着她无尽的思念与祈福。
她是一个“信仰着信仰”的,渴望精神寄托的信徒,厚重的岂止是那本《圣经》。
她是一个心上遍体鳞伤的女子,而她原本,是那么的无辜。
终于,这一刻,她只是沁兰,那个他爱过伤害过,但最终愈发的爱,并且在上帝见证下,给她戴上结婚戒指的那个女子。
其实无需那枚戒指,两人就已经被无形的力量牵绊一辈子了。
只是,十年了,这牵绊会是更坚固呢?还是别的?
大概一个小时后,沁兰从里面出来了。筠潇也换下来他的礼服,穿了件宽松的睡袍。
听到沁兰出来,原本独自靠在床上翻阅着《圣经》的他立刻把《圣经》放到床头柜上,接着便瞧见了梳洗过后的沁兰。
脱下礼服,卸了妆,去了首饰,散了发髻。长发披肩不施粉黛的她,身上唯一的身外之物大概只有她那件白色的睡袍了,干净飘逸简直让天使也为之仰视。
他下了床站着,她也走到床前,定定地凝望着他问道:“筠潇,你刚才不是问我吗?十年了,我爱不爱你……”
“不,我太唐突了些,突然问你这个,实在不应该……”筠潇解释着。
“没什么,你说出来总比一直憋着好。”沁兰说,“十年了,你对我这么长的时间的照顾,你为我做一切的同时,你难道会从未期望过吗?希望我是真的爱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是蕾儿的父亲,也不仅因为你在我这些年当中占据的分量。我们必须承认,现实生活中,哪有什么真正的圣人!”
筠潇一时有些语塞,半晌说道:“这的确瞒不过你,我承认。我也承认,如果你给我一个否定的回答,我还是会有一点不甘心,但真的只是一丁点儿。”
沁兰却笑道:“这没有什么,你也不用想得太糟糕。你先转过身去。”
“怎么了?”
“放心,一会儿就好,最好闭上眼睛。”
筠潇还是照做了,他转过身去,闭上双眼,周围却依旧安静,听不出什么大动静,窗外风吹树叶也此刻无声。
“好了,你可以回头了。”听到沁兰的声音,筠潇就转过身来,却差点说不出话来。
“兰兰,你这是……”
他惊异地看到,沁兰身上那件白色的睡袍也解开脱落在地上,眼前他看到的,是完完整整的,干干净净的她的身体。
白皙柔软如云朵的肌肤,玲珑荡漾如溪流的身形,毫无保留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她那原本就精致的五官,她的颈项,她的肩和锁骨,以及再往下,她的胸,坚挺圆润的山峰,和山顶处的花骨朵,她纤细平滑腰身,她修长光洁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