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韩祠夜话(6)
田仲旋风般疾卷出屋外。卢大、张屠和剧孟、白龙也都抢出门外。只见一个黑衣人倒在地上,正捂着脸哀号,显是受伤不轻。地上散落着两顶竹笠。田仲急忙蹿上屋顶巡视,月色下有个黑影已经跑远。田仲疾喝一声“追”,已飞越过墙头。剧孟、白龙没有这个功夫,便攀墙跳下去,也紧紧跟上;终是比师父晚了一大截。直追出二里多地,黑影已然不见,又在周围搜索一回,并无人迹;师徒三人这才回转。
待三人重回跨院,张屠和卢大已将那受伤之人捆上,正在院中审问。一个黑衣壮汉坐在地上,脸上有伤,左额头流着血,连带眼眶也肿了。
卢大怒道:“哪条线上的?为甚深夜来此窥探?”
那人道:“只是过路,无意中闯进。”
诸人知其不说实话。田仲略使眼色,剧孟、白龙即上前搜身;未几搜出一块腰牌来。张屠将出灯火照看,是一块光亮的竹牌,上面烙一个“北”字。此牌是卫戍皇宫“北军”的标记,已说明他的身份。
那人立即惊慌无措。田仲手拿腰牌,在他面前晃一晃,一声冷笑,“不说也由你。”
“从实招来,留你性命;嘿嘿,旦有半句假话……”卢大怪眼一睁,用右手比个杀头的姿式。那人见卢大一副凶恶的脸,早吓得亡魂出窍,忙道:“我说,我说!”
经他交待,此人确系京城北军的人。他和那个逃掉的汉子,都归郎中郅都节制。他们的差事,本是在广陵长期卧底,监视吴王刘濞的动向。那一日,剧孟和白龙在云水楼向杜氏“三凶”寻仇,白龙取出“悬剪剑”割下他们的人头,恰巧他们也在酒楼。虽只瞬间,且“悬剪剑”的剑把用布裹了,依然被他们看破了。二人早就受命,随时侦寻此剑下落。于是便坠了下来,准备弄清底细后,即回京城禀报。
“适间你听到了甚么?”卢大一声动喝,已将那把泛着阴森冷光的“悬剪剑”,比在此人的咽喉。那人顿时吓黄了脸,颤抖道:
“起,起先……怕你们发觉,不敢近前,后来刚到近前,就,就被打伤了……”
“到底听到了甚么?”卢大将剑加劲,黑衣人咽喉已渗出血来。
“好汉爷爷饶命……只,只听到要把此剑,送给一个叫师璋回的,就是师老爷子……”
众人都是一怔,适间何曾说过此人?旋又一想,方才明白了。原来,他们只偷听了半句话,将“作箭师张回”,听成“师璋回”。这一下阴错阳差,可差了不少。
这人最后道:“如有半分隐瞒,让我不得好死!”
至此,田仲方回想起来。几天前,在广陵郊外的粥店里,确是见过两个头戴斗笠之人,此人便是其中之一。当时未在意,谁知朝廷竟广布眼线,不仅监视吴王,连江湖游侠也不放过,不由后背一阵发冷。事情已然问清,他们也没听到甚么机密,况且已跑了一个,单杀此人于事无补。田仲一向不乱杀人,便看向卢大、张屠,意思是可否放了此人。卢、张二均点了点头。
田仲道:“你听着!回去不准胡唚。仔细你的小命,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掂量好了!”
那人见可活命,忙道:“是,是,小的只说,甚么也没听见,甚么也没看见。”随即,也就把此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