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盎回安陵六年了。虽说年近古稀,冬春两季要犯腰腿病痛,但身子骨还硬朗。皇上念他出使吴国险些送了性命,仍优礼如初,遇有疑难事也随时顾问。
此刻袁宅已今非昔比——青砖对缝,朱漆大门,前后七重院子,还辟了偌大花园。他在此安度晚年,悠闲安逸,只是有些孤寂,唯日日饮酒,喝个半醉,或与韦九说些陈年往事,打发时光。
说得最多的,还是五年前那宗朝廷迫害游侠的血案。“布衣书生”周庸、韦幸和瞷家兄弟一百多人蒙冤罹难。剧孟诸侠,满以为能用“悬剪剑”和“隋侯之珠”换周庸等人的活命,却被皇上愚弄了。救人功败垂成,以至大闹刑场,不仅杀死杀伤众多官兵及刽子手,就连号称“苍鹰”的监斩官郅都,也受了重伤。若非周亚夫、袁盎抵死劝阻,几乎闹得不可收拾。但剧孟的爱妻“一丈青”缇萦,也因此蒙受王恩贼子暗算,死于非命。
这件泼天大案,震动了整个国中。皇上自知理亏,怕激起民变,当时未敢深究,但与游侠结成死结。剧孟诸侠满怀悲愤,强忍这口腌臜气,料理了周庸、缇萦等人的后事,便相继撤离了长安,各自回家。
不久皇上开始报复,任命酷吏宁成为都尉,专事收捕残害游侠。长安樊仲子、赵君放和万子夏等多人相继被害,唯对“红柳庄”、符离集船帮诸侠,颇有忌惮,没有下手。此后,剧孟再未西来,他托人捎过书简,说正搜寻王恩那恶贼,定要为爱妻及死难的诸侠报仇雪恨。王孟、左阿夫妇仍料理船帮,日子过得不错,听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窦婴、灌夫就住在京城,偶尔来看看,来了便饮酒、弈棋,盘桓几日。不过,他们也一年多没来了。
“女飞卫”韦九还是不忘周庸。前年外祖父张回病逝时,她回过一次长安,以后没有离开安陵。如今,奔三十的人了,比先前胖了些,但武功却没搁下,仍像当年与周庸在兖州客店那样,每日早起习练。没人的时候,常拿出那面铜镜,一边垂泪,一边咀咒,总怀着一颗复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