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野鸡渡惨变(10)
周庸离开野鸡渡,已经三天了。
这日傍晚,他骑着“乌云盖雪”,一路孑然躜行。几天来,他象只受了伤的孤雁,心情极是孤寂郁闷。刚刚结识的左良,恁般一个好人,竟轻易地去了。他本想把左良的灵柩,直接送回广陵故里;但是,还要去洛阳请剧孟,带着棺木辗转南行,实有不便。只好与店家商议,把逝者火化了,带着骨殖南去。此刻,那一小坛骨灰,就放在盛书简的革囊里。
最近,周庸迭遇变故。先是与九儿邂逅,后来“和阗玉枕”丢失;再后,许负老人壮烈而死,九儿远走高苑;现在又遇左良惨死。一月不到,周庸却象长了好几岁。
一路他都在想:“人生在世究竟为甚么?象自己这般忙忙碌碌,到底值不值?人有时候看着很刚强,有时却又恁地孱弱。一想到这些,他的心就象投进冰水。但是,想起几天前,同田仲诸前辈交谈,心中又腾起火来。朱亥、朱家和荆轲他们,不都是人人敬仰的侠客么?人活在世上,就应当象炭薪发热,流星发光,燃尽自己,照亮别人。即使短暂,也不枉来人间一趟啊!”
周庸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天黑了。两边的山石、树木愈来愈模糊,远处不时传来鸟兽的嚎叫;夜气袭来,让人格外冷清。好在东边天际,弯月如钩;月华之下,还能辨认路径。周庸心想,如果碰不到人家,只好露宿野外了。又走了一盏茶功夫,忽见前面坡下闪出几点灯光。不由心喜,一挟胯下驴儿,向灯光处疾驰。又走了一阵子,才看到路边有几户人家。
周庸来到一处院子,跳下驴儿,轻叩柴门:“有人吗?”连问几声之后,才听墙内悉悉有声。
“谁——呀?”一中年妇女的声音。
“大嫂,”周庸道:“我是过路行人,到洛阳去。天晚借住一宿,明日早早便行。”又隔片刻,有位老迈妇人摸摸索索来到门前,隔着门缝巴望了一会,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周庸见老妇人甚是和善,抠髅着身子,少说也有七八十岁了。一中年妇女站在她身后,举着油灯照亮。老妇人瘪着嘴道:“这位小哥,请进——罢!”她说话有些漏风,“家中只我婆媳二人,空房也有。到上房屋里来罢,饭也快熟了。”说完,老妇人自回房里。中年妇女帮周庸把驴喂上,还打来热水让周庸洗脸洗脚,然后就去张罗饭食。
待一切安顿好了,周庸进到上房。只见屋内干净整齐,蒲席是新的;食案上,已摆了箸匕和食物,无非是稀粥、小菜和馍馍。
忽然,周庸闻到一股香气,忙循香看去,见北墙有个墙洞,里面供着牌位,上写“恩公剧孟之位”,燃着三柱香。周庸不由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剧孟与此家有何瓜葛?难道剧孟已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