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夏日,幸福尘埃落定
那一年的夏天,变成林希希的英雄
夏天是什么时候来的,林希希并不知道。只是当苏然对她说不要和夏天一起玩的时候,不懂分辨善恶的林希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苏然的家和林希希的家住在同一个大院子里,自小林希希就喜欢和苏然一起玩,因为他总是会给她好吃的糖果和饼干,并且保护她不受伤害。而夏天在林希希的记忆里就总是一个人很安静地站在榕树下面,不和谁玩也不和谁说话,就只是看着她和苏然。
两两相顾却总无言。
后来有一次苏然生病了,放学回家的路上就只剩下林希希一个人。平日里喜欢欺负林希希的小男生们见苏然不在,就把她的书包抢去挂在高高的榕树上。那时候林希希的胆子小,男生们的恶作剧让她不知所措地哭了起来。泪眼朦胧中,她看见有个身影从角落里跑出来,伸开手挡在她面前。
“不许欺负林希希!我说,不许你们欺负林希希!”一字一顿,是夏天仍然稚气却宛若英雄的声音。
小男生们一哄而散,林希希忘记了哭泣。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身手矫健的夏天爬上榕树为她取下她的米奇小书包。那一年,林希希九岁,夏天十岁,林希希看着站在榕树上向她微笑的,小小的英雄夏天,忽然觉得安心无比。
夏天他一个人,会寂寞的
学校东南方的街上有一间果冻屋,林希希喜欢吃那里的茶冻,有淡淡的茶香和清新的味道。每一次领到了零花钱,林希希总会和苏然去那里吃上一客,而夏天就只是站在门外的榕树下安静地等他们出来。
彼时的夏天是没有零花钱的。夏天的爸爸很早就去世了,妈妈在外地打工,家里就只有年迈的奶奶在照顾他和妹妹夏宛。为此苏然常说夏天不是个好孩子,家庭残缺的孩子心里总有些异于常人。可是林希希一点也不以为然,她对夏天总是感到安心,仿佛只要有他在,林希希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初一时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学生们自由报名参加,每人交十二元。林希希一下课就跑到隔壁班去找苏然和夏天问他们要不要参加。苏然理所当然地点头,夏天则是一脸难色:“小宛已经要去了,我,我可能就不去了吧……”
夏天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是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把头压得很低很低,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尽管如此林希希还是知道夏天是很想去的。她见到过夏天对着公告栏发呆的样子,夕阳斜斜地照印出他的轮廓,是那么孤单,让林希希的心忽地紧了一下。
十二元对一个普通家庭而言,或许根本不算什么。可是对于生活拮据的夏天家,那还是能省就省的。夏天是懂事的孩子,就算有多么想参加也不会向家里开口。这一切林希希都明白,而她不说,是因为从夏天的眼睛里,她能看见一种闪烁着光芒的东西,叫自尊。
出发那天,苏然拉着林希希的手,期待了多日的春游到了,可是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林希希跟在苏然的身后,脑子里充满的却是夏天小时候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的模样。林希希突然就抓住苏然的袖子,结结巴巴地说:“苏然,我们回去,我们回去好不好……夏天他一个人,回寂寞的。”
苏然看着林希希,原本欣喜的眼神瞬间暗了一下,却依旧是宠溺地点点头。
苏然,请你向夏天道歉
林希希十三岁那年夏天的妈妈从外地回家,整个小巷都在议论纷纷。夏天的妈妈是个漂亮的女子,她一身珠光宝气地走下小轿车,身后跟着的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伟岸男子。夏天的妈妈走到夏天和夏宛面前,她说:“小天小宛,快喊爸爸。”
夏天倔强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恐惧,他张了张嘴,却始终什么话都不说。
夏家的生活在一夜之间好了起来,可是林希希却知道夏天一点也不快乐。那些难堪的传闻接踵而来,小小的夏天却只能无力地听着。
林希希十四岁生日那天,夏天送了一条淑女屋的裙子。林希希把裙子展开的时候,班上一片哗然,要知道那可是许多女生想要却买不起的。林希希喜欢得不得了,拉着夏天的手不住地说:“夏天你真好。”
夏天一如既往,看着林希希的眼神里满是宠溺的味儿。坐在一旁的苏然却蓦地站了起来,讥笑着说:“是啊,妈妈又嫁了个有钱的男人,不花点钱买个品位那怎么行,免得又说还是那个穷酸鬼。”
林希希早就听过,邻班有两个男生一直是死对头,她也知道苏然从小就不喜欢夏天,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苏然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希希抬头的时候看到夏天憋红着脸站在一边,手紧紧地握成拳状,头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强忍着脾气。那么不善于言辞的夏天,从小时侯面对别人的讽嘲就只是让人心疼地强忍着。看着这样的夏天,林希希的不知道哪来的生气,走到苏然的身边硬着口气对他说:“苏然,请你向夏天道歉!”
教室里的空气忽地凝结了起来,原本热闹的讨论都一瞬间安静。夏天急急地拉着她的手说:“希希你不要生气,我没有关系的,今天是你的生日,你不要生气。”
可是林希希却不听,仍昂着头一字一顿地对高出她那么多的苏然说:“苏然,请,你,向,夏,天,道,歉。”
没有人开口打破沉默,僵持了一会儿,苏然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去。
林希希在苏然转身的时候看见了他的眼神,那时候林希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让苏然多么难堪的事情。她心疼夏天,却让自己伤害了那个从小保护她,待她那么好的苏然。她推开夏天伸过来拉她的手说:“夏天,你让我安静下”然后也离开了。
那个时候,对情感还只是懵懵懂懂的林希希不知道,如果对于一个女生,她身边有两个男生,一个能为了不让她不开心而甘心忍受别人的轻蔑和嘲讽,另一个能为了她而放下高傲向自己最讨厌的人低声下气,那么这两个男生,一定一定是非常的喜欢着那个女生的。
北恬恬,我是你的什么?情敌么
苏然和他们的感情就这么淡了下来,自从林希希生日的那天后,苏然就再也不主动来找她,不再陪着她,更不再给她讲那些长长的故事了。
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连中考都成为了过去。放榜后,林希希以低空掠过的分数和夏天考上了同一所高中,而苏然独自去了全市最好的高校。新的学校很大,有很长很长的绿萌小道,林希希紧紧地拉着夏天的衣角,她多么害怕会夏天走失。
新的学期,新的环境,身边也出现了很多新的面孔,而北恬恬就是其中一个。
北恬恬人如其名,笑的时候会露出两个浅浅的梨窝,眼睛大大的,有酥软好听的声音。北恬恬就像糖果一样美好,她总是亲昵地挽着林希希的手臂,拉着林希希一起去做很多事情。
林希希并不喜欢北恬恬,尽管北恬恬对她一直是很热情友好的样子。可是北恬恬每一次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似乎总落在夏天身上,这让林希希觉得非常的不舒服。
十六岁的林希希,已经能清楚地分析自己心里的感觉,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喜欢着夏天的,否则不会对夏天感到莫名的安心,不会在看到夏天对北恬恬的关心和微笑时,心里会觉得闷闷的透不过气。
体育课。
林希希和北恬恬坐看台上看夏天在球场上叱咤风云,北恬恬突然转过身子问林希希:“希希,你说,夏天是不是喜欢我的啊?”
林希希不高兴地撇撇嘴,说:“我哪知道啊!”
“可是希希,我知道你是喜欢夏天的哦。那怎么办能,这样的话,你不就是我的……”
“少说这种话!”林希希打断她的话:“你的?你的什么?情敌吗?北恬恬你别在我面前装清纯了,你不恶心可我恶心,我讨厌你!”
说完,林希希挥开了北恬恬挽着她的手,却没有想到因此毫无心理准备的北恬恬一个趔趄,就这么摔倒在地上。
夏天在中场休息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林希希和北恬恬在争执的样子。他不敢多想,立马急急地跑了过来,却看到北恬恬吃痛地坐在地上哭着。
林希希看见夏天的时候心里紧了一下,她正想开口解释,可是夏天却回头对着她大声的说:“希希,你快向北恬恬道歉!”
夏天强硬的口气和紧张的神情让林希希觉得心里尖锐地疼了。夏天他,对她这么大声的斥责,这个从小疼爱她保护她的男生,现在要因为另一个女生而离开她了吗?
林希希觉得委屈,扁了扁嘴,在泪水流下来之前转身跑开,任由身后的夏天喊她也不回头。
关于对林希希的那么多的习惯,苏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夏天是个大笨蛋!
坐在苏然宿舍的楼下,林希希闷着脸在心里狠狠地骂着夏天: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听就认定是我错了,夏天你是个笨蛋坏蛋大浑蛋!
林希希在街上晃了好久,却一直不知道能去哪里。她除了夏天就只有苏然了。想起苏然,林希希不由得更难过。这个对自己一直那么好的男生,林希希怎么就把他弄丢了呢?
远远的苏然就看到坐在树下的林希希了,他急忙跑了过去,看到他呵护了那些年的小公主一脸落寞,心里还是有那么的不舍得。
“希希,怎么了吗?夏天呢?你跟夏天吵架了?”
熟悉的声音问着一连串的问题,林希希抬起头,看见了17岁的苏然。当年那个和自己一样小小的,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小男生,现在居然也成长成这般模样了。
看到苏然,林希希就期期艾艾地哭了起来,她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委屈得像个孩子。
“苏然,你说,夏天是不是真的好讨厌?”林希希抽泣着说道。
苏然听了,只是呵呵地笑,他说:“傻希希,夏天只是误会了,他从小就那么保护你的。”顿了顿,他又说:“其实,希希,那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那样子说夏天的,只是因为,我嫉妒他总能给你那么多的快乐……好了,我去给你买冰淇淋,你不能哭了哦。”
苏然说完便站起身子,他记得的,每一次林希希哭了都要给她买冰淇淋,关于对林希希的那么多的习惯,苏然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只是现在,他好像真的应该放手了。
希希,我祝福你。夏天,你要好好对希希。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林希希坐在树下,她没有等到苏然,拿着冰淇淋赶来的是夏天。
“你来干吗?你不是要照顾你的北恬恬吗!”林希希赌气地转过身子,刚抬步要走却被夏天拉住。
“是苏然告诉我你在这里。希希,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要大声对你说话的,北恬恬是我继父的女儿,刚来学校的时候他就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北恬恬,她也算是我的妹妹……刚刚看见恬恬摔在地上,你又跟她起争执,所以我就……”
林希希的脸刷地就红了起来,啊?不是吧,北恬恬是夏天的妹妹?那她还……
“林希希,我问你,你是不是也喜欢我,所以才吃恬恬的醋?”
夏日从树桠中薄薄地倾洒下来,抬头看着夏天无比认真的眼神,林希希红着脸点了点头。
煤头情缘
井下,泵站的看液泵工是个四十八、九的人,怪怪的,留一撮山羊胡子,微胖而不笨,满口的山东话,人们偷着给他叫山东驴,也确实有个驴脾气。披一件破棉袄没有领;一只衣袖掉了半截,露出的白棉花早已被煤粉染成了黑棉絮,这棉袄的下边部分也破成稀里哗啦,那棉絮布条像羊胰似的耷拉在屁股上颤颤悠悠。刚从泵站通过两组人:一组是下井检查的矿领导;一组是安全小分队。再来人也是些零散作业人员——开水泵的、电工、个别瓦(斯)检工、也来这里取个暖和。不管谁去谁来,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他把液泵里加了水、测试后,破棉袄往身上一搭,躺在液泵跟码放的板梁上听着这咚嚓嚓,突突突;咚嚓嚓,突突突;有节拍的声音转眼就进入了梦的世界。
他,一个棱角分明的大男人,偏取个女人名字,姓续,曰:闺女。所谓山东驴是矿工们送他的雅号。他是一位老割煤司机,当过班长,副队长,队长也干了十几年,也曾是矿上披红戴花的人物。只要是他领导干的工作,你就放心,保证完成的没有问题,还咧着大嘴笑哈哈地夸功:工作嘛,就是要干得叫自己满意就行。别管他们怎么说你球长毛短,都扯淡。
记的在东三巷过断层,他是队长,两天两夜没有上井,饥了啃干粮,渴了喝煤里流出的水,那工作干得叫人心服口服,可惜没文化,小学念过三年级,要不早上去了。现在可好队长被免,看液泵来了。他犯愁的是明天给小儿办过喜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什么都不说了。
他儿子徐瑞杰是采煤一线工人,煤干院毕业。对象是洗煤厂的罗丹,罗丹的父亲是D县的副县长,这门亲事可不是门当户对,反之悬殊。好就好在罗丹的母亲是矿上的工人。再说,现在年轻人的事父母也作不了主。说好了明天办事。徐闺女又是高兴,又是愁。想起来真是,人走鸿运,马走骠,好汉走得背圪落,要走倒霉喝水也刺牙缝。那是在生产过程中,因顶板落下一块碎矸石擦破了一工人的手皮,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一点点皮,要在过去根本不叫事,擦破点皮,就断条胳膊,断条腿也不算什么。现在可好,不知谁在安检科捅了一句,还一惊一诈地上了矿长安全办公会,说山东驴安全意识不强,出了事故隐瞒不报,最后会议决定罚款200元。这下他的驴脾气上来了,先是在安检科问,想找个免罚的说法。说不成又骂,又找到矿长办公室:
“请问矿长,顶板掉碎矸擦破手皮,这算哪一级事故?”?
“轻伤。”矿长看着一份文件,答。
“我……”
尽管矿长给他做了解释,他还是想不通,上班往避风巷里一躲,破棉袄头上一蒙,谁叫也不动。还说这副队长的活不能干了。受窝囊气的人永远没出息。可他当了八年队长,第九年因工作面顶板冒落,支护不及时造成──死了一人,把正队长免成副队长了,那段时间,虽然心里不好受,在老婆李五的帮助下,他承认了自己工作中的失误,管理不严,有一定责任,所以工作劲头没减,该怎么干还怎么干,脾气可比以前更吓人。眼下尽管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都没有给老婆──李五说。
有一次在井下睡觉误了下班,接班的进来才把他唤醒,回到家,老婆问他,他不屑一顾地说:“睡误了。”话一出口,或然醒过神来,又忙更正“不,不是……”
“你说睡觉怎么回事?”老婆突然感到蹊跷,紧问不放。
这山东驴在老婆面前可是服服帖帖,没有一点驴脾气,吱唔了半天,还是没说出来龙去脉。
“你要不说实话,我可去矿上问个明白,还没听说过一个跟班队长怎能在井下睡觉,还见稀罕哩!”
过去,李五是从井下掘进队出来的,后来调上井在矿灯房工作,身体一直有病,不到五十就提前办了退休。现在身体好了,还参加了矿上妇女联防会。她看着丈夫这个熊样,便不耐烦地从家里走出,闺女急忙转身像个孩子拉住她的手说:
“你就别去了,有啥好问的。”忧虑中带着几分勉强的笑,他越这样李五越感到不对劲儿。
“不行,我的去弄个明白,无缘无故地欺负咱,我可不干。”闺女见老婆真急了,便一五一十地实话说来,一工人擦破手皮,上了矿长办公会……
“那你不早说,就不怕憋死你?矿上也真是拿上鸡毛当令箭,杀鸡给猴看。擦破点手皮也需要大惊小怪。”反过来又骂丈夫,“你也有问题,安全第一,预防为主,喊多少年了,你怎就……”